“啊?”先佈擺出一眼大一眼小的表情,哂笑道:“你又是哪裡來的臭魚爛蝦,也敢在此叫囂?”
說著就擺出一副來打一場的架勢,這時候一直沉默寡言的闊蘭多站在了最前面,他氣力最大,尚能對抗先布些許,其餘眾人隱隱將先布包圍,準備一哄而上。先布也不懼怕,雙拳緊握,骨節發出“咯咯”地響聲,氣氛一時間頗為緊張。
“先布將軍何須著急,”仲明思慮再三,覺得這時候和這蠻子起衝突落不得好,還是決定先緩和下氣氛,悠悠道:“且不說我們寨眾往來搬運石丸,轉動絞盤,操作機械辛苦,這投石機經過半日運轉,只怕磨損嚴重,營中工匠還得連夜修理,不然說不定何時就突然崩壞,還望將軍見諒!”
“嗯…”先布放眼四周,看見那些投石機周圍的山賊都面露疲態,那三臺投石機果然有明顯的磨損,有些地方原本結實的木料上出現了裂痕,有些地方經過摩擦,木屑落到地上都形成小堆,這才信了仲明的話,面色緩和下來,但是嘴上仍是念叨不停。
“那我們也不能就這麼幹等著吧,需得知道,當下時刻必爭,要趕在洪唐氏到來前拿下這個莊園…”
仲明不緊不慢道:“將軍著急,不過我覺得莊園裡的人也急,他們更怕士氣散盡,今夜不如就在營中設伏等他們來襲,畢竟若能摧毀這三架投石機,哪怕損失慘重,他們卻可以安枕無憂,等待友軍救援。”
先布盯著仲明的臉看了一會兒,嚴肅的臉突然笑了起來,驕橫說道:“哈哈哈哈,好,就依你之計。小子還不錯,好好表現,待此間事畢,來我麾下做事,等我做上伯爵府的姑爺,自有你的榮華富貴!”
說著便拂袖轉身,高聲大笑著離去,留下一臉錯愕的山賊眾人。
“不是…我們之前做下的戲是不是太真了?”阿耶木手肘子捅了下仲明,小聲問了句。
仲明則是似笑非笑地表情,說道:“看著吧,武勇而驕橫,自有他的下場。”
…
翌日,甘隴氏邑城。
處理完一部分領地各鄉報過來的公文,薇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以往大權控制於縉安氏手中,她雖撐起了甘隴氏,卻也沒想到只一個伯爵領地,一天竟有如此多的事情等待上位者裁決,小到興修一條水渠,大到防務調動,都要由她定奪。這才坐定不過半天,她就感覺到脖頸僵硬,後腰痠痛。
不過,這種感覺也不錯,所有事情,所有人,都在她掌控之中的感覺。這就是權力的甘甜麼,伸了個懶腰,薇姒想著,只覺恍惚。往前半個月,她以及身後的甘隴氏還在走著獨木橋,一步不慎便會摔落深淵,萬劫不復,如今卻端坐高堂,雖然那兩家叛逆尚未覆滅,卻也能稱得上生殺予奪,真可謂世事無常。
正是感嘆間,隱隱有鐘聲傳來,薇姒凝神細聽,確有其聲。不一會兒,正堂外虹劍緊急入內,急聲道:“伯女,東城門敲的鐘,洪唐氏的兵馬殺到了!”
“什麼!”薇姒眉頭皺起,邑城四個方向的城門都有警鐘,有敵情的時候方便報訊,如這會兒,敵人剛冒頭,府衙這邊已經得到訊息。
“走,去東城門!”薇姒果斷下令,那邊虹劍也沒有勸說什麼千金之軀坐不垂堂的廢話,他知道這位主人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當下便拱手退下去安排。片刻後,一輛四駕馬車停在了府衙門口,還有數十武士準備隨行護衛,如今倒是光明正大用上了諸侯儀仗了。
正要登上馬車,身後追出來一眾官僚來,都是那些歸附的貴族,站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卿族的伊吾、成廉與忽律。
伊吾上前一步拱手道:“伯女,還請我等隨行,臣下雖不善武略,然亦願捨身護伯女周全!”
身後官僚皆跟風道:“願護伯女周全。”
薇姒只擺手道:“不過烏合之敵,何須興師動眾,爾等在此安心處事,等待便是。”話語間吐露著命令姿態。
而伊吾卻執意道:“哪怕如此,至少讓吾等三家跟隨左右,也好為伯女獻策!”
薇姒這下正眼視之,想起眾貴族都作牆頭草為縉安氏與北戶氏充當爪牙之時,唯有這三家不肯合作,龐谷氏與肅兜氏甚至於拔刀對抗,可見比其餘貴族們可靠多了,當下點頭道:“甚好,便如龐谷氏卿所言。”說罷,在虹劍攙扶下登上馬車。
“駕!”虹劍一甩韁繩,馬蹄聲起,隊伍就向著城門進發。兩刻鐘後,一行就來到東城門,守門的兵將正是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的時候,見那四駕馬車,馬上就有了主心骨。為首的門將趕緊上前作揖道:“小將若土,拜見伯女!”
武士拱衛下,虹劍攙扶著伯女下了車駕。薇姒顧不得其他,急步繞過那個門將,登上城門。
“跟上,跟上!”虹劍一聲催促,武士們齊齊跟上,把守在各處要道。那門將也趕緊爬起來,跟在後面。
扶著城門上的石頭擋牆,一眼望去,洪唐氏大軍黑壓壓地在遠處擺起軍陣,薇姒並不懂行軍打仗,無法透過觀望軍陣估算敵軍人數,轉頭吩咐道:“虹劍,派人去打聽一下,敵軍人數!”
“唯!”虹劍拱手領命,正要招手叫人,一個處在變聲期的男音響起。
“約莫三千人!其中百乘戰車!那中軍大旗上還寫著洪唐二字,想必是洪唐伯爵親自領兵而來…”
“嗯?”薇姒聞聲看去,就看到一名黑衣少年抱著長刀立在龐谷氏家主伊吾身側,這個少年薇姒認得,是那個小山賊的左右手,叫做小武,便開口問道:“你懂得看軍陣?”
小武頷首肯定道:“於桓邑軍卒子弟,自小耳濡目染,那軍中百人一旌旗,千人一面鋸狀旗,戰車單獨編制,錯不了的。”
伊吾見狀溫聲對小武說道:“小武,有什麼建言大可對伯女講來。”
小武皺眉思考片刻,問道:“依伯女的瞭解,那洪唐氏伯爵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