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身軀微微震顫,頭顱低垂,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間,將那段關於毛民壓榨勞民的往事緩緩敘述開來,但在他的敘述中,情感被小心翼翼地包裹,就像是一個書寫歷史的旁觀者一樣,不敢輕易將感情洩露分毫。
畢竟在他眼裡,君默是毛民一族的一位小統領,如果大肆謾罵毛民,等待他的不是公正的審判,而是慘烈的死亡。
照老人所說和哥哥的補充,君默得知,勞民和毛民是死敵宿怨,在那遙遠的上古紀元,蒼穹之下,時間開闢了時光偉力,使得天下所有人得以修煉時間術,而在豐衣足食之後,各個部落就開始了連綿不斷的戰爭。
追求聲色物慾的滿足容易讓人的價值觀和道德觀扭曲,即使物質文明得以進步,精神文明也會枯萎。
因此有了食物之後,下一步追求的,就是權利,唯我獨尊睥睨天下的權利!這是歷史的必然,也是人性的必然。
於是乎一場波瀾壯闊的混戰猶如天崩地裂,將兩族命運推向了不可逆轉的深淵。勞民一族,在這場浩劫中不幸落敗,其族人自此淪為塵埃中的卑微僕從,身份與尊嚴皆被無情剝奪。
昔日自由翱翔的靈魂,被沉重的枷鎖束縛於黃土之間,勞民變成了務農的畜生,終日面朝黃土背朝天,勤勉耕耘,只為那微薄的生存之機。他們的汗水滋養了萬物,卻滋養不了自已乾涸的心田;他們的雙手創造了豐收的景象,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糧食如潮水般流向他方,而自已,卻要以樹皮為餐,野草充飢,過著近乎野獸般的生活。
更為淒涼的是,當飢餓如同黑夜般籠罩心頭,勞民甚至不得不依靠自然界最殘酷的法則——等待,等待那未知而又不願面對的時刻,等待其他人的死亡,只為從冰冷的屍體上奪取一絲苟延殘喘的機會。這不僅僅是生存的掙扎,更是對人性尊嚴的極端考驗,每一口食物背後,都藏著無盡的辛酸與屈辱。
毛民族雖然戰勝了勞民,但他們永遠也不會將他們視為弱者,毛民需要盯緊勞民,防止他們的蓄意反撲,而解決這件事的最好方法,就是讓他們餓著肚子,只有在他們飢餓的時候,才不會多想,才會忘記尊嚴和權利的追求,才會放棄人性。
在那片被飢餓陰霾籠罩的荒原上,人性的邊緣被悄然試探,直至模糊。他們,曾是溫情的編織者,卻在食物稀缺的殘酷現實面前,一步步蛻變為生存法則下的野獸。不為別的,只為那一口維繫生命的微薄之物,彼此間竟能滋生出令人心悸的冷漠與殘酷。
親情的溫暖,曾是他們最堅實的庇護所,但在飢餓的驅使下,這份溫暖也顯得脆弱不堪。他們中,有人毅然決然地放下了懷抱中的幼子,眼中閃爍的是決絕與無奈;有人轉身背離年邁的雙親,步履雖沉,心卻如被寒風穿透,空洞而淒涼。不是不愛,而是生存的本能,在這無盡的荒蕪中,將人性的光輝暫時掩蓋。
他們相互凝視,眼中不再有往日的溫情脈脈,取而代之的是野獸般的警覺與渴望。為了那一絲生機,他們可能會毫不留情地撲向對方,撕咬、爭鬥,彷彿回到了原始的世界,弱肉強食,是唯一的法則,那畫面,既觸目驚心,又帶著幾分悲涼與蒼涼。
一切都回到了時間沒有降臨的時候,一個完完全全的原始世界,毛民將這種奴役制度稱為“無為而治”(對不起太清道德天尊太上老君老子先生,回頭去廟裡給您磕個頭,千萬饒恕啊!!!),自稱是天道之下最原始的制度,他們將時間降臨前喚做無為,時間降臨後喚做有為。
毛民聖人老子李耳所著《道德經》中所說“常使民無知無慾,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為。”
要使民眾處於淡化思維和無知無慾的狀態,讓有才智的人也不敢肆意製造事端,遵循“無為”的原則,就沒有治理不好的地方。
還有著名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更是指出天地沒有人的思維,所以沒有仁慈之心,將世間萬物都看作祭壇上用喂牲畜的草所扎的狗,讓它們自榮自枯;而聖人也應該效仿天地,沒有任何偏愛,把百姓當作芻狗,讓其自生自滅。
當然這個政策只用於勞民之中,並不作用於他們自已的毛民種族,畢竟在所有部落看來,天道是遠遠比不過時間的。
而這個政策看來的確有了顯著的作用,勞民根本就沒有機會反撲,並且人口越減越少,像老人這樣子沒吃孩子並且活到這麼多歲的,簡直是少到極致,很多毛民活一輩子都見不著這樣子的勞民,畢竟像這樣還保留著人之底線的,不是被餓死,就是被殺死吃掉。
君默目睹此景,心中唯有連綿不絕的輕嘆,他又能責怪些什麼呢?像勞民這種喪失了思維的人,連內心深處對自由的微弱憧憬,都化作了遙不可及的夢影,閃爍著,卻又觸不可及。
這些勞民彷彿是失去了羽翼的飛鳥,即便天空廣闊無垠,也無力振翅高飛,只能蜷縮於一隅,連想象飛翔的姿態,都成了一種奢侈的幻想。
君默的目光中,既有悲憫,也有對世態炎涼的深刻洞察,除非這裡能站出一個像時間這樣強大的人,衝破毛民佈置的天道恢網,打破桎梏,只有這樣勞民才能擺脫這樣像畜生一般的宿命。
可是,一群連飯都吃不飽,連自由都不知道是什麼概念的人之間,怎麼可能會誕生出時間呢?
“這群人,怕是連給予他們自由離去的權利,也會讓他們心生畏懼,踟躕不前吧?”君默的心中暗歎一句,目光彷彿穿越了層層迷霧,跨越了茫茫歷史塵埃,最終落在了遙不可及卻又近在咫尺的哀愁之上,眼底僅餘一片深邃到悲涼的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