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默輕緩地將那柄長劍歸鞘,劍身入鞘時發出的細微嗡鳴,宛如龍吟低迴,瞬間歸於沉寂。他雙手穩穩托住劍鞘兩端,接著輕輕放在兩頭老虎面前的大理石板上。
君子國人愛好和平,因此在上古時期開始,這柄長劍就鮮而出鞘,就是與君子國民最親近的老虎,也不見得認識這柄劍的劍身,再加上兩頭老虎的注意力先前一直在君默身上,沒有過多關注劍身,更不要說是劍鞘,現在君默將劍放到它們面前示意它們觀看,它們才開始慢悠悠地仔細端詳起來。
兩頭老虎初時只是出於本能地凝視,但隨著時間緩緩流逝,它們那琥珀色的眼眸中逐漸泛起了探究與疑惑的光芒。畢竟,這柄劍,對於它們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如同記憶中遙遠而模糊的片段,難以即刻捕捉。
但最關鍵的點是,君默手上的這柄劍與上古時期君子國民使用的相差甚遠,甚至可以說君默手中的這柄劍只是一個雛形,這劍對於兩頭老虎而言,既非完全陌生,但又難以與記憶中那君子國民人手標配,飽經時光偉力磨練的長劍相提並論,它更像是那段輝煌歷史的一個模糊剪影。
終於,在長久的凝視之後,兩頭老虎的眼眸中緩緩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懷之情。那不僅僅是對舊物的緬懷,更像是對往昔歲月的一種溫柔嘆息,它們在這一刻,與這柄承載著故事的仿製長劍,產生了某種奇妙的共鳴。
兩頭老虎湊在劍鞘的兩邊,緩緩俯下它們那不可一世的頭顱,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輕輕觸碰並吻別了靜謐的劍鞘。 這一刻,空氣中瀰漫起一股淡淡的、彷彿自遠古而來的香氣,與劍鞘上流轉的微弱光芒交相輝映。兩頭老虎的身軀開始變得朦朧而透明,如同晨曦中漸漸消散的薄霧,它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只是以一種溫柔而堅定的方式,緩緩融入了劍鞘之內。
劍鞘之口,隨著兩尊猛虎形態的精妙融入,悄然湧現出兩道細膩入微的虎紋浮雕,它們交錯俯臥,姿態威嚴而不失靈動,每一道紋路都彷彿蘊含著山林之王不可一世的霸氣。虎目圓睜,犀利如炬,彷彿能洞察世間萬物之幽微,又似在靜默中訴說著古老而神秘的傳奇。
劍首之下,兩個古樸而蒼勁的大字“蜉蝣”悄然浮現,字跡遒勁有力,又帶著一抹難以言喻的飄逸之感。
君默也沒有想到這麼輕易就結束了,站在原地愣神了半晌,心中五味雜陳,最後就只能感慨地嘆了口氣,繼續前進,隨著他漸行漸遠,只餘下一襲黑袍在高陽的餘暉下輕輕搖曳,那背影,孤傲而絕美。
同樣怔怔的,還有身後的男子,由於君默背對其的原因,他並沒有看到太多,但君默使用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方法通關,這是毋庸置疑的,男子抬頭看著君默愈行愈遠的背影,再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一把長劍,這是他那個不爭氣的老爹送他的,焰心部的其他人家都在鍛刀,就只有他整天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石頭,還開了家破賭石場騙人,分明就誰也騙不到嘛!
他的那個老爹雖然討人厭,但是好久沒見了,還是會想的,還是會想他這不會騙人的老爹這麼多年來辛辛苦苦騙了幾塊辰石,在不受待見的村莊裡給自已買了一柄質地不錯的寶刀,一定很累吧……
明明沒有人搭理他,父親還要低下頭來求別人鍛劍,還要東問來西問去的推銷自已的破石頭,真的是……
男子心中五味雜陳,輕輕搖頭,嘴角勾起一抹無奈而又複雜的苦笑,那笑容裡藏著對世態炎涼的感慨,也有對父親那份執著追求的無聲敬意。然而,這份情緒並未在他心中停留太久,很快,他的眼神便如同撥雲見日般明亮起來,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果決。
他邁開步伐,每一步都顯得那麼沉穩而有力,彷彿是在向世界宣告著什麼。前方,兩頭威風凜凜的老虎靜靜地佇立,男子沒有絲毫畏懼,反而加快了步伐,徑直走向那看似不可逾越的屏障,他的背影顯得格外孤勇而決絕。
這一刻,他彷彿不再是那個對世事無奈的旁觀者,而是即將書寫自已傳奇的英雄,是焰心部的英雄,是他父親的英雄。
在那浩瀚人生的長河中,即便你我皆如塵埃般渺小,無名無姓,平凡得彷彿融入了萬千人海,無聲無息,恰似夏夜裡一閃而過的蜉蝣,生命之光短暫而微不足道,卻依舊懷揣著不屈的靈魂與夢想的火花。
但即使是蜉蝣,只要有機會,就要像久困籠中的猛虎,猛然間掙脫束縛,以雷霆萬鈞之勢,絢麗地衝鋒而出。那一刻,所有的平凡與卑微都將被甩在身後,只留下那劃破長空的身影,證明自已曾以虎嘯山林之勢,活出了自已的精彩與不凡。
此劍蜉蝣,輕靈若夢,卻蘊藏千鈞之力,靜臥於塵世一隅,只待時機一到,便如龍騰四海,虎嘯山林,震撼天地。
君默端詳著手中的蜉蝣劍,心中只剩下惋惜和感慨,過了不久,一陣淒厲至極的慘嚎從後方傳來,猛然劃破空氣的寧靜,如同夜幕下最刺耳的雷鳴,直擊人心。君默聞言,身形微動,緩緩轉過身去,目光穿越紛亂的林間光影,定格在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只見兩隻斑斕猛虎,利爪如鉤,獠牙畢露,正肆意撕扯著那男子的身軀,鮮血四濺,染紅了周遭的草木,也映紅了君默的眼眸。那男子在生命的最後瞬間,眼中滿是不甘與絕望,更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執念——他的面容扭曲,眼神中竟閃過一絲與君默先前與虎對峙時相似的神情,彷彿是在極力模仿著君默剛才與老虎交談的情形。
君默在遠方對著其愧疚一笑,即使那男子看不到:“抱歉啊……出去不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