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仙子可知為何？

等他們回到洞內的時候，靜淵正四肢八叉地仰面躺在地上。

也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原本烏黑髮亮的眼睛有些空洞，思緒也似乎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時若瑤和璟逸二人進來，靜淵也沒有半點反應，站在香爐鼎旁的若虛真人倒是覺察到了，笑著轉過身面向了他們二人。

但若虛真人的模樣跟先前已然不同，原本飄飄似仙的雪白頭髮和鬍鬚都已變成了黑色。

若虛真人的模樣像是返老還童了。他經歷了什麼？

待他們二人走近之後，若虛真人才將他和靜淵方才經歷的一切都娓娓道來。

原來，若虛真人自知犯下大錯，自請玉帝降罪剝奪仙位。

但玉帝卻希望他能戴罪立功，將功折罪。

可他還是自棄了仙位，褪去了仙力，願從頭開始，在守護凡人中重拾修為。

在此之前，他將部分仙力傳授給了靜淵，期望靜淵能夠擔當起掌管崑崙山的職責。

但靜淵卻不願。

他懇請曦瑤上神讓靜淵看清靜淵的前世。

前世，靜淵本是位列仙班仙人，只因在仙魔兩界紛爭中誤傷了全城的百姓，才被降罪到凡間從頭歷練。

而被靜淵所屠的城，正是這崑崙山下的崑崙城。這也是若虛真人急急地讓靜淵到人間歷練的真實原因。

這些都是天機，本不該洩露給凡人。待消減了靜淵心中仇恨魔界的執念之後，曦瑤上神又抹掉了靜淵的記憶。

一聽到“曦瑤上神”的名字，時若瑤心中沒來由地顫了顫。

雖然上一次見曦瑤也不過是兩天之前的事，可時若瑤卻覺得恍若隔世。

她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一想到曦瑤上神的那張讀不懂任何情緒的臉，她就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璟逸覺察到她的變化，輕輕地牽住了她的手。

璟逸手掌心的那股溫熱好似有種神奇的魔力，瞬間便撫平了她心中的痛楚。

時若瑤在這一刻忽然意識到，從今以後，她至親至愛的人不再是那個遙不可及的曦瑤上神，而是自已身邊這個男人了。

她突然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宿命感：一個人會和誰感情深厚都是一早就註定了的，即便有些人同自已有著血肉相連的至親之情，到頭來，都可能不及一個相識不過兩日的陌生人。

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高興。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不管時若瑤承認與否，她心中對至親之情的執念都被她對璟逸深切而濃烈的愛漸漸取代了。

但眼前，她卻仍然對曦瑤上神抱有強烈的不滿。

靜淵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顯然也與曦瑤上神脫不了干係。

她不明白曦瑤為什麼既然讓靜淵看到了前世的記憶，卻又將他的記憶抹掉。

她很清楚，曦瑤在做這一切之前必定不會徵求靜淵的意願。

也就是說，無論靜淵願意與否，曦瑤都會做她所認為正確的事，也不管這種行為會給靜淵帶來多大的傷害。

在時若瑤看來，這種不能自已做主的無力感正是曦瑤的殘酷之處。

她不明白，為什麼曦瑤不能聽一聽別人的意願，又為什麼總要做一些讓人感到費解、給人帶來痛苦的事。

“為什麼？”

時若瑤脫口而出，她既像是在問若虛真人曦瑤為什麼要這樣對靜淵，也像是在問曦瑤為什麼要那樣對自已。

但不管她想問的是什麼，她語氣中對曦瑤上神的不滿和憤恨是那樣的強烈，叫璟逸和若虛真人都不由暗暗吃了一驚。

若虛真人不知道怎麼跟時若瑤解釋曦瑤上神做這一切的目的只是為了消除靜淵心中對魔界的執念，並沒有傷害到靜淵。

畢竟現在的時若瑤還太年輕，並不懂得這種神術的微妙之處，跟她解釋這些，無異於對牛彈琴。

但若虛真人不說話，又讓時若瑤著了急。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靜淵這樣……還能好嗎？”時若瑤又急急地追問。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了靜淵的身上，只見靜淵仍舊一動不動地躺在原地。他的一雙眼睛也依舊空洞無神，好似他的靈魂已經飄到了很遠的地方，還沒有歸位。

但事實也確實如此，往返天庭需要極大的仙力，也會損耗一定的法力。

靜淵雖然上一世是仙體，但這一世的修為還遠遠不夠。

他的法力折損過多，若虛真人實在帶不動，便只得先將他的身體帶回人間，再靜待他的仙靈歸位。

若虛真人習慣性地捋了捋鬍鬚，沉思了片刻，並不回答時若瑤的問題，卻問：“三界以曦瑤上神為尊，仙子可知為何？”

時若瑤愣了愣，她不知道若虛真人為什麼這麼說，但若虛真人的話也提醒了她，這件她早就已經視若無睹的事實：曦瑤上神備受三界尊崇。

一個人能得到少數人的尊重或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若是能夠得到整個天地的臣服和尊崇，必定有旁人所不能及的過人之處。

曦瑤的過人之處是什麼呢？

時若瑤想不明白，她懵懵懂懂地回答：“因為她是上神。”

“哈哈哈哈哈！”

若虛真人卻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他不停地捋著鬍鬚，過了很久，才盯著時若瑤饒有深意地說了一句：“是不是所有的上神都能像曦瑤上神這般廣受尊崇……仙子應當深有體會。”

若虛真人一句話，時若瑤便知道若虛真人已經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

但這種身份對時若瑤來說，卻並不見得光彩。相反，因為缺乏神力，一出生就被遺棄的命運也讓她早就成為了三界的笑料。

時若瑤羞愧地低垂了頭，若虛真人所言非虛，並非所有的上神都會受到他人尊崇。若是沒有真本事，沒有足夠的實力，甚至還會被當做累贅。這一點，沒有人比她的體會更深。

璟逸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也急在心裡，他不忍心看著時若瑤這般難堪，更何況這一路走來，時若瑤心底裡的善良、義氣、不折不撓……

而旁人都沒看到的是，時若瑤能夠將所有苦難都吞進腹中，並將其轉化成強大的涅槃重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