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一直在暗中關注自家小姐的動向,以免她被其他人傷到。

但他沒想到的是,小姐竟然悄悄地進了隔壁的屋子,又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一塊布,隨後輕手輕腳地往那兩塊牌位靠過去。

眼下場面很是混亂,他往前走了幾步,正好擋住了沈梨。

“祖父祖母,孫女得罪了!”沈梨在心中默唸著,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那兩塊牌位用布包好,趁著其他人不注意,溜進了隔壁,放好牌位之後才出來。

然而這群人還沒鬧完,對罵聲哭喊聲絡繹不絕,再這樣下去恐怕雙方的人都要進官府大牢蹲上幾日。

沈梨朝長風使了個眼色,“讓他們都停下來。”

於是長風也不再顧忌,直接拔劍,雙指並在一起,往劍身上一敲,清脆的聲音綿延開來。隨後他後退一步,一陣劍風朝沈氏族人掃過去——

“呸呸呸,哪裡來的怪風,吃了我一嘴的沙子!”

“咳咳,好嗆人……”

果然,講道理不如直接比拳頭,一時間眾人都安靜了下來。

這劍風也是很有講究的,劈頭蓋臉直奔沈氏族人而去,江家的人身上卻乾乾淨淨。

本就出了一身的汗,又沾了一身的塵土,沈氏族人個個臉上苦不堪言,但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太公,不然這次先算了吧。”

不知有誰開口說了一句,其餘人也勸著,沈喚冷哼一聲,撥開江朗還攥住他領子的手。

“哼,你們且等著!”

沈氏一族的人灰溜溜地來,又灰溜溜地走,不僅水沒喝上一口不說,渾身還狼狽不堪。

是以他們出門後,便快速低頭離開了。

完全沒人發現少了一些什麼,或者是說,他們也不在意少了一些什麼。

自這些礙事的人離開後,沈家終於熱鬧起來。

一眾家丁和丫鬟們忙碌了起來,抬凳子的、搬桌子的、打掃房間的,還有佈置祠堂的,每個人手底下的活計都停不下來。

但他們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因為方才小姐說了,今日是個好日子,每個人都有賞銀。

沈梨手裡捧著牌位,正小心翼翼地擦拭乾淨。

這兩塊牌位上沾了不少灰塵,一看就是平日裡無人打理,臨時拿出來想給沈梨找茬的罷了。

江朗在一旁猶豫著想開口,卻又不知初次見面該說什麼好,急得老臉都快紅了。

最後還是江若瑾打破了局面,問道:“阿梨,為何要將這牌位取過來?”

人是沈家的人,按理來說牌位應該供在沈家的祠堂裡,不過看那些沈家的人能隨意將牌位挪動,那沈家的祠堂確實也不是個好地方就是了。

沈梨將牌位恭敬地放到一旁,拜了幾拜,才繼續道:

“我爹在時就已經想將祖父祖母的牌位接回來,奈何他們不肯,說什麼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本來我爹想搶回來的,但他好歹是朝廷命官,真幹了這種事怕是會被那些同僚罵上一輩子。”

她的聲音極為平靜:“我爹是朝廷命官,但我不是。我爹怕他們罵,但我不怕。”

能夠重活一世已是不易,又何苦在乎這些虛名。

況且她祖父祖母生前本就想離開沈家,死後她爹也想接自已的爹孃回家,偏偏這群人不肯。

不肯也就罷了,還不將牌位日日供起來,任由上面沾瞭如此多的灰塵。

自家長輩的牌位被這麼對待,不找他們麻煩都不錯了。

“況且,我這也不是搶來的。”沈梨頓了頓,含笑道:“這分明是他們遺落在我家的,我供起來了他們還得感謝我。”

江朗忍不住誇讚一聲:“好!是個聰明大膽的好孩子!”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江朗身上。

他張了張嘴,有些不好意思:“你……是阿梨對吧?我是你外祖父,好孩子,這些時日你辛苦了。”

其實方才沈梨一臉不在乎地說她不怕時,江家眾人心裡幾乎同時湧上了一股憐惜之意。

一個才十七歲還未出閣的小姑娘,從小被爹孃愛護著長大,可一夜之間家中只剩她一人,她又怎能不怕呢?

江朗眼眶紅了,他顫抖著聲音道:“外祖父對不起你娘,也對不起你!我們來晚了,害你受了這麼多苦。”

沈梨一聽便知,他們不是故意不來的。

她看了一眼幾乎坐的滿滿當當的一屋子人,心想這怕是江家所有人都來了,定是出了什麼事,否則不會如此。

“外祖父,江家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沈梨試探著開口。

江朗的神色一下子僵硬了不少,他幾乎快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緒:“江家所有人,差點連命都丟了!”

彷彿有一聲巨雷在耳旁炸開,沈梨不可置通道:“怎會如此?江家乃江州首富,名下產業眾多,富可敵國……”

她的聲音瞬間停了下來。

是啊,正是因為富可敵國,所以保不準哪一日就會被人盯上。

最重要的是,江家之人幾乎都是從商,官場上根本沒有江家子弟。

從前有沈皓在,雖說明面上與江家斷了聯絡,可血緣是斬不斷的,只要江若晴還是沈皓的妻子,就沒人敢動沈家。

沈梨忽然想起,上一世她從未收到過江家的信件,也從未想過去找江家的人求助。

會不會在那時,江家的人就早已遇難了,而後所有鋪子都被人接管,只是還打著江家的名頭,所以遠在京城的她並沒有收到任何訊息?

身體裡的血液好似凝固了一瞬,一股寒意從心底升騰而起。

強壓住那寒意,沈梨連忙問道:“外祖父,到底發生了什麼?能不能同我仔細講講?”

江朗嘆了一口氣,擦乾了臉上的淚水,“大約三個月前,我收到了你孃親去世的訊息,本想叫若懷同我一起趕往京城,卻沒想到還未出城便被攔下了,攔我們的,正是江州節度使何巖。”

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沈梨搜尋著前世的記憶,繼續聽江朗道:

“他不僅不讓我們出城,還強行將我們所有人囚禁在府上,不準與任何人通訊,甚至勒令我交出江家名下所有地契與生意,否則就要殺了我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