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那丫鬟看了沈梨一眼,遲疑地回道:“回小姐的話,這是給老夫人那裡送的。”

紅豆皺眉呵斥道:“胡說八道,現在府裡哪有什麼老夫人?”

在這沈家當中,能被稱做夫人的,也就江若晴一人。

如今江若晴不在了,沈家便是由沈梨當家,其他人是萬萬沒有資格被稱作什麼老夫人的。

回話那丫鬟自然是被紅豆給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誰讓你們稱那位為老夫人的?”

或許是見沈梨的臉色不妙,那丫鬟連忙賠罪道:

“小姐恕罪!是那……那位自已說的,她說成親之後,她便是小姐的婆婆,所以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都需要尊稱她為老夫人……”

“呸!”紅豆氣得幾乎跳腳,“什麼不三不四的人也配當我們沈家的老夫人了?你們這些個可長點心吧!”

“沈家姓沈,是小姐的沈家,不是姓傅,也不是姓何,你們幾個聽懂了嗎?”

紅豆將那幾個丫鬟罵得抬不起頭來,這才長呼了一口氣,看向沈梨。

“小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沈梨的視線從那大大小小的湯盞和瓷盤上掃過,淡淡地道:“把這些全都端到我房間裡去,然後把趙管家叫過來,另外不許再送任何吃食去何氏那裡。”

“是!”

被訓過一頓後的丫鬟們自然是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她們原本以為小姐會對姑爺那一家子百般忍受,這才早早聽了那何氏的話,如今看來卻並不是這樣。

本想著在新主子面前露露臉,沒想到卻反惹一身騷,且那何氏本就是個脾氣不好的,時不時就要打罵他們幾句。

既然小姐發話了,日後她們也不會再對何氏有什麼好臉色了。

畢竟賣身契在誰的手裡,誰才是她們真正的主人。

沈梨回房間後,紅豆便不停地張羅著,又是叫人搬來冰盆,又是叫人端來新鮮的水果,甚至還打算去請個大夫來替她看看頭上的傷。

直到沈梨終於忍不住叫她停下,她這才消停下來。

何氏點的那一大桌子的菜如今正滿滿當當地擺在如意桌上,菜碟擠在一起,各種顏色、各類香味,琳琅滿目。

趙管家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著沈梨的吩咐。

沈梨剛從宮裡回來,也還沒用午膳,乾脆叫紅豆端來一碗蓮子粥,就這麼靠在躺椅上,一口一口愜意地喝著。

“趙管家,賬本帶來了麼?”

趙管家行了個禮,遊刃有餘地道:“回小姐的話,這些時日的吃穿用度,全都記在上面了,一分也不會少。”

沈梨滿意地點頭:“做得不錯。”

這趙管家名為趙同,人至中年,卻極為忠厚可靠,在府上打理諸類事務已快二十餘年,就連沈皓與江若晴都對他讚不絕口,極為放心。

上輩子她與傅遠舟成親後不到一年,趙管家便離開了沈家,當時傅遠舟的說辭是趙管家年紀大了,想要回家頤養天年,如今看來恐怕另有隱情。

傅遠舟使計讓她眾叛親離,身邊忠心的人不是離開就是為她而死,這次她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這蓮子粥才吃到一半,外面就傳來了不小的動靜。

沈梨並未叫人關上房門,因此遠遠地就能看見一大群人正氣勢洶洶地朝她而來。

她們爭先恐後地擠入了這間精緻的、擺著一大桌子菜的、十分涼爽的屋子,然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神如刀般往靠在躺椅的少女身上剜過去。

站在最前面的自然是何氏和傅思思。

“沈梨,你是怎麼回事?竟把這一大桌子菜全叫人放到你房間裡,害得我們現在還餓著肚子!”

傅思思開口就是一頓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緊接著開始陰陽怪氣:

“這麼大一個將軍府,竟落魄到連小姐都要同別人搶飯吃了麼?”

“你少放屁!”紅豆忍不住破口大罵,“我們小姐在自家想吃什麼東西,還需要你們的同意?”

“你一個丫鬟也敢跟我嗆聲?”似是沒想到紅豆會反擊,傅思思胸口不斷起伏著,氣得上氣不接下氣。

何氏見狀冷哼了一聲:“沈梨,你爹孃就是這般教你的?長輩過來不迎接也就罷了,還坐在躺椅上,任憑自已的丫鬟對我們大吼大叫?”

“蓮妹,你家這兒媳婦也太不孝順了些,放我們村子裡怕是要被罵上好幾年喲!”一旁的何菊也開始拱火。

幾個婦人七嘴八舌地開始數落起沈梨來,唾沫星子四處飛濺。

說了幾句話累了,便想往那桌前一坐,把那一桌子的好菜給吃了。

可她們在房間裡逛了一圈,甚至沒看到一條多餘的凳子,桌面上連雙筷子都沒有。

“沈梨,你這是什麼意思?上次你將你姨母她們趕出去,我還未找你算賬,如今你竟然讓廚房剋扣我們的吃食,你是想餓死我這個老婆子不成?”

看夠了面前的好戲,沈梨放下手裡的瓷碗,瓷碗與木桌碰撞出嘩啦一聲響,嘈雜的屋子裡就這麼安靜了一瞬。

“你還敢對著長輩摔碗?”何氏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沈梨是怎麼回事?

真是反了!

“你們算是哪門子的長輩?”沈梨面上沒有半分笑意,冷聲道:

“這裡是沈家,不是你們村口,更不是你們該鬧事的地方!說話做事之前,不如先掂量掂量自已的身份。”

儘管面前的少女年歲不大,但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氣質,以及猶如刀劍般銳利的眼神,都不是她們這等鄉下婦人能夠擁有的。

或許是從未見過沈梨如此面若冰霜的神色,就連何氏也忍不住啞了一瞬。

隨後她像起什麼一般,得意笑道:“我是什麼身份?自然是你未來的婆婆!提前管一管兒媳婦有何不可?”

“這樁婚事可是陛下賜婚,我兒未來也是你的夫婿,你這樣對待我們,換成誰也說不過去!”

像是站在了某種道德制高點,用無比嘲諷的語氣,理直氣壯地指責著面前高傲的少女。

何氏以為自已贏了,殊不知沈梨微微一笑:“誰說傅遠舟定會是我未來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