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梁聯絡了警局,孤兒院的地址查起來需要一點時間。

枝椏上站著兩隻黑烏鴉,鳥鳴聲尖銳刺耳。

周今甜打給了祁衍,“你剛剛有沒有查到魏賢東養父母所開的那家孤兒院的地址?”

祁衍的手在鍵盤上飛快的敲打著,他歪著腦袋用肩膀夾住了手機,回答道:“我看了一眼,那所孤兒院當年是不正規的,沒有任何經營執照,查起來可能要費點時間.”

現在的時間就是金錢,誰也不知道周斯渝能否等得起。

周今甜眉心低了下來,烏鴉的叫聲把她嚇了一跳,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立馬說道:“如果透過剛才的導航小程式查呢?你能不能調到裡面其他人的搜尋記錄?”

說不定尤映夢就用這個私人的小程式搜過孤兒院的地址。

祁衍反應過來了,立馬在電腦上分解小程式。

“找到了,姐!”

祁衍動作很快,“位置我已經發你手機上了,離你們現在的位置不算遠.”

紀錚拉著周今甜往車子的方向走去,“快點出發吧.”

周延禮和池景深立馬調頭,往新的地點開去,後面還跟著八九輛黑色的奧迪a6,裡面坐著的都是身穿黑色西裝的保鏢。

在這條公路上,幾輛轎車整齊快速的行駛倒也是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周延禮開著車,看了眼副駕駛上的池景深,他身上還穿著拍戲時的古裝戲服,“你這大明星真不怕被狗仔拍?”

池景深抿著唇,回答道:“別廢話了你,再開快點,要是渝渝真出了事情怎麼辦?”

“不會有事的.”

周延禮很篤定的回答道,他瞥了眼後視鏡,在轎車後面看見了一輛黑色的邁巴赫,“這次紀老爺子都動身了,尤映夢不會有好下場的.”

“紀老爺子?”

池景深回頭看了一眼,眼底滑過異樣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什麼。

又是三十分鐘過去了。

周斯渝強忍著瞌睡蟲的折磨,好幾次昏昏欲睡的腦袋都從自己拖著下巴的手上滑了下來,他沒吃那盤煎香腸,水也沒有喝一口,現在整個人是又餓又困。

尤映夢看著他的模樣,嘆了口氣,吃完那顆蘋果味的夾心糖後,她腦子裡再也沒有傷害這個小傢伙的想法了。

一開始,她是打算以死換死,沒有刻意避開監控的原因很簡單,她就是等著周今甜和紀錚來到她的面前,親眼看著他們的寶貝兒子和她一起死掉。

如果來的晚也沒有關係,可以看見他們一大一小的屍體。

死的方法她也早就準備好了,把所有門窗緊閉,給小傢伙喂兩顆安眠藥,然後就開始在屋子裡燒炭。

這是不痛苦的死法,或許小傢伙還能做個美夢。

現在那些黑炭還堆積在門口的鐵桶裡呢。

天色開始亮了,太陽還沒升起,灰色的雲朵如煙似霧,很厚重,像是馬上就要下雨了。

尤映夢這才想起,自己失去的孩子的那一天,天上的雲也是這樣的。

“周斯渝,謝謝你.”

尤映夢突然說道,或許是釋懷了什麼東西吧,她這輩子難得如此真心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她真的很感謝這個小傢伙帶給她人生最後幾個小時裡的溫暖。

周斯渝迷迷糊糊的問道:“謝謝我什麼?”

“沒什麼,困了就睡一會兒吧.”

尤映夢用那隻貼著卡通創口貼的手摸了摸他圓滾滾的小腦袋。

睡一會兒吧,醒來他就可以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了,而她也能見到自己那個日思夜想卻未能出生的女兒了。

孤兒院外突然警笛聲大震,周斯渝的睏意已然消失,他知道是警察來了,“阿姨,要不你逃跑吧.”

綁架兒童罪很嚴重,他是清楚的。

但是這個奇怪的阿姨並沒有傷害他什麼,甚至還告訴了他自己的爸爸是誰。

於他而言,她或許……也算個好人?尤映夢笑了一聲,“這麼善良可不是好事情哦,渝渝願意陪阿姨玩最後一個遊戲嗎?”

周斯渝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遊戲很簡單,只要他能一直不說話,堅持到太陽昇起的那一刻就算贏了。

周今甜和紀錚下了車,後面是周延禮和池景深,還有一大車子面無表情的保鏢,人多到能將這整個孤兒院圍起來好幾圈了。

秦梁站在警察面前,面容嚴肅:“這次的任務是解救人質,一切行動都以人質的安全為前提,如果發現嫌疑人有危險舉動,狙擊手予以當場狙斃.”

“是!”

周今甜深呼吸了一口氣,冰涼的手心再一次被男人溫暖寬厚的手掌緊緊握住,他們跟隨著刑警一起走進了孤兒院裡。

紀老爺子下了車,一臉的擔憂,關臨問道:“要不您也進去看看?”

“不必了,這麼多人在,孩子不會有事的.”

紀老爺子搖了搖頭,眼眸裡已然滿是滄桑:“我不能進去,那丫頭要是見到了我肯定不會高興的.”

尤映夢把周斯渝帶到了一樓的大廳裡,她站在原本擺放著鋼琴的高臺上,手裡拿著一把開了刃的刀子,刀子是抵在周斯渝的脖子上的。

但是隻有周斯渝清楚,他的脖子和那刀刃之間還隔著尤映夢的一根手指,是人體的溫度。

看著自己的面前突然站滿了警察,旁邊還有一臉緊張的爸爸媽媽,他卻因為那個遊戲而不能開口。

秦梁大聲喊道:“尤映夢,你放棄掙扎吧,趕緊把孩子放了,或許法院還能輕判你幾年.”

法院或許能輕判,但是他們這些親人就不一定了。

“紀錚和周今甜呢,讓他們兩個到我面前來.”

尤映夢喊道。

周今甜走上前,看著自己的兒子還是完好無損的,小傢伙甚至還朝著自己眨了眨眼睛。

她喉嚨生疼,聲音特別啞:“渝渝,媽媽來了.”

小傢伙因為不能說話,上下點了點頭。

因為他的動作幅度,尤映夢抵在刀尖上的手指被割傷了,她指尖的血流到了小傢伙白色的體恤上,特別醒目。

“你別亂動.”

尤映夢惡狠狠的喊道。

狙擊手已經就位,秦梁聽著耳麥裡的聲音,很有默契的朝著紀錚比了個手勢。

紀錚微微擋在周今甜的身前,低聲開口:“尤映夢,放了他,你想要什麼東西我都能給.”

尤映夢冷笑了幾聲,很是淒涼,“紀錚,我想要的東西早在兩年前你就親手把它給碾碎了.”

些許是考慮到了小傢伙的存在,那些憋了很久的惡毒的話,尤映夢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

雨落下來了,日出也要來了。

尤映夢突然像是洩氣了的皮球,她用很小的聲音對著周斯渝說道,“你把眼睛給我閉好,不準偷看.”

小傢伙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照做了。

尤映夢扯了扯幹到全是死皮的嘴唇,再次命令道:“現在用手把耳朵給捂上.”

周斯渝依舊照做。

尤映夢笑了一聲,似乎是很滿意他這麼聽話。

她微微彎下腰,湊到了周斯渝的耳朵邊。

秦梁見她有不好的舉動,最後一次出聲威脅:“尤映夢,快點放開孩子,不然我們就要開槍了.”

尤映夢置若罔聞,聲音輕到如同一隻斷了線的蝴蝶。

“寶貝,你以後也要平平安安的.”

狙擊槍的紅色瞄準點精準的落到了尤映夢的腦門上。

尤映夢舉起刀刃,作勢要往小傢伙的身上插,然而手還沒有落下來,一聲巨大的槍聲就響了起來。

樹上的鳥兒被嚇得撲騰起了翅膀,雨越下越大,砸在地面上濺出了很大的水花,這一秒裡,太陽照常升起來了。

天光大亮。

尤映夢眼睛睜的很大,向後倒了下去。

紀錚飛快的跑向高臺,緊緊的將周斯渝抱在了懷裡,他的手摁在小傢伙的腦袋上,不讓他看到任何東西,也不讓他聞到任何的血腥味。

秦梁帶著警察很快就跑到了尤映夢的身邊,這才發現,尤映夢剛才舉起的刀是反的,她剛才是用黑色的塑膠刀柄對準的周斯渝。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沒想到這個最可恨的女人會把生命裡為數不多的溫柔給了周斯渝。

紀老爺子聽到那聲槍聲後人差點倒了下去,他拍打著旁邊的關臨,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你快些去看看那個孩子有沒有事情,快啊!”

紀錚抱著小傢伙,另一隻手牽著周今甜走到了外面。

周今甜跪在地上哭著,“渝渝,你有沒有哪裡疼?崴到的腳有沒有受傷?”

“媽媽,我沒事.”

小傢伙奶聲奶氣回答道,他抱住了自己的老母親,“媽媽,你別哭啦,那個怪阿姨沒有傷害我,她還祝渝渝以後平平安安的呢.”

關臨看著出來的一家三口,待在原地沒有動。

紀老爺子看著那個靈動可愛的小傢伙,終於舒心的一笑,他重新坐回了車裡,“走吧關助理,麻煩你把我這個老骨頭再送回紀宅去了.”

周延禮和池景深很快也圍了上來,還有脫掉了防彈衣的秦梁,幾個大人把周斯渝團團圍住,認真的檢查著他身上有沒有傷口,不肯錯過任何一寸。

只有紀錚抱住了周今甜,像是哄孩子一樣安慰著放聲大哭的她,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說著:“好了甜甜,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以後也絕對不會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