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但殊不知九重天卻是整個三十三重天,最高、最巍峨壯闊,仙澤凝重的一層,也唯有九重天上的天河之水,方能真正稱之為天上神水。
瑤池水,實則遜色它很多。
無非是崑崙那個地方乃是上古仙山,凡人上不去,輕易見不著瑤池,世人才將瑤池水修飾成聖潔不容褻瀆的神水罷了.”
而且凡人也定是想不到,那備受吹捧,可淨化天地汙穢的瑤池神水,在崑崙山僅僅只有供仙人洗腳一個作用……月魄感覺自己長見識了,拿著藥瓶更加愛不釋手:“那那那,那這裡的瑤池水,是真的瑤池水嘍?”
莫婠抿了抿唇,點頭:“自然.”
月魄兩眼放光,“寶貝啊,真是寶貝啊……”緩了緩,又自以為是的提議道:“那喝了這個寶貝神水,就可以避免染病的話,既如此,咱們為何不讓城中百姓人人都喝上一口?這樣的話咱們青州城便可逃過一劫了!”
莫婠汗顏,扶額頭疼道:“你若是覺得就這一小瓶的藥水真能救治滿城的百姓,你大可試試。
不過我可得提前奉勸你,如今這個時候,咱們重歆樓自己都自顧不暇了,你最好還是收一收你那醫者仁心。
不然,你可會賠了夫人又折兵的!”
七娘還是比較睿智的,從月魄手中奪過那瓶寶貝藥水嘆息道:“我說你是木頭腦子麼!這藥量這麼少,能顧全咱們整個樓子的姐妹就已然算是慶幸了,你要是慈悲心大發,真起了捨己為人的心,敢將這藥水偷偷分出去,七娘我定是第一個不依,到時候重歆樓有什麼事情,你可真是千古罪人了!”
月魄心虛的吐吐舌頭:“我就是隨口說說嘛……”莫婠折騰了一天,這會子也著實累著了,捶捶肩膀,不聲不響的便下了樓梯,出樓去了。
委實不怪她心狠,不肯把藥分出去救濟蒼生,只是這世間緣劫皆有定數,她身為神仙是斷不能用神力改變一些世事的,這次城中蛇信紅蔓延,指不定要有多少人死於非命呢,她出手救下一個兩個倒也無礙,若是救多了,便連冥界那裡她都交不了差。
罷了罷了,還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為好。
玹華昂頭深深看了眼莫婠的背影,長舒一口氣,臉上神色悲喜難辨。
——自己的房間被小丫頭暫時佔下了,莫婠便隨意找了個亭子過去歇腳,矮身坐在石凳子上,莫婠伸手提起茶壺,無聊的給自己倒了杯清茶。
來人間的這些時日,莫婠雖覺得人間事多且嘈雜,與她慣愛清靜的性子十分不搭,但卻又發現,這樣真真有生機了許多,又能讓自己這個活了不知多少萬年的老神仙,真切感受到,自己還是個有血有肉,有喜怒哀樂愁的神仙了……回想剛被召回天界的那些歲月裡,莫婠每天都閒的只想打瞌睡,混鬥宮上下縱有幾百口子的神仙,但卻唯有林淵平日裡敢同她說說笑,逗個樂子,餘下的小仙人怕她都同怕瘟神一般……莫婠已經儘量去做一個平易近人的神仙了,可饒是她如何努力,天上的那些侍女都規規矩矩,闆闆正正,恭恭敬敬的待她,在她看來,那些仙人除了嚼舌根的時候比較熱鬧勤快,餘下的時間裡,都同個木頭人沒什麼區別……還不抵戰神的合善宮內的丫頭好調戲。
莫婠懷疑過每每天界擇選宮娥的時候,天帝是不是都把挑剩下的仙人送進一十六重天混鬥宮了。
後來,她還是認為天界的仙女兒沒有自己的那群兄弟有趣。
是以,她下了道令,把昔年同自己一起鎮守一方妖族,彼時在八荒各處種田砍柴的兄弟們全部招回了混鬥宮……混鬥宮終於熱鬧了,但宮內的開銷也瞬間高處了無數個檔次,逼得她迫不得已的把神宮一千宮娥裁到了三百。
而也是從那時起,混鬥宮內的小仙人見了她,都學會發抖了。
數千年前,天帝給了曾在上古時期參戰立過功的所有神兵一個恩典,允他們可在三界各靈族中,擇人婚配,繁衍子嗣……嗯,打那後,混鬥宮冷清了一大截。
混鬥宮內的舊人一年比一年少,現下還同莫婠住在混鬥宮的舊部,僅有五六十個了。
再後來,莫婠是真的愛上了利落清閒的一個人生活。
莫婠開始嫌棄林淵鬧騰了,寢宮方圓一里,不允宮娥再靠近。
每日睡飽了,便起身自己掃掃宮殿,親自動手泡一壺茶,甚至還學會了做點心。
便如林淵所言,莫婠這是得了一種精神頹靡的病,病因就是太閒了,閒的想過一過苦行僧的日子。
莫婠對自己漫長的神仙生涯生了厭,莫婠覺得她那時雖還活著,卻同死了沒什麼區別……莫婠還起了想要同其他上古神一般,找個洞穴沉睡不醒的心思……正當莫婠打算交代後事,善始善終時,司命星君這顆良藥出現了。
一次無意的翻閱,讓莫婠從司命星君的筆下看見了三界的美好,感受到了人間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七情六慾似又回到了這麼一位清心寡慾,淡薄於世的上古神體內。
大抵是天意使然,這麼多年的天界生活,她甚少入凡尋新鮮,以往即便是下凡辦事,也無需五六日便歸去了。
這一回聽聞司命星君在凡間歷劫,她突然也想瞧瞧,人間的萬紫千紅到底是什麼模樣。
誠然真相併未讓她失望,這裡有精明的七娘,天真的月魄,漂亮的姑娘們,還有,有趣的司命星君轉世。
這一次凡間,她沒有白來。
更難得可貴的是,司命星君的轉世還挺好忽悠的,這在凡間立下的誓言,即便司命星君以後回了天,也是須得遵從承諾的。
她心心念唸的大結局,就在眼前了……莫婠在亭子裡飲了好一會子的茶水,扶著腦袋犯無趣時,卻聽見了園深處有笛聲嫋嫋傳了來。
曲調婉轉,深情繾綣,情濃處,卻又夾雜了幾分哀慟……上古神祗多是通音律,善禮樂,莫婠自也不例外,莫婠雖有許多萬年不曾沾染過這些絲竹樂聲,可曲中情趣,她只需過一耳朵,便曉一二。
這位吹笛者奏的是纏綿情樂不假,且也想將這些情緒隱藏起來,但吹至盡興時,難免會暴露出來些許。
聽起來,約莫是位受過情傷的姑娘。
莫婠提起興趣覓聲望去,只見隔水竹林後,立著一位窈窕之姿的緋衣女子。
女子身形纖細,長髮過腰,三千青絲簡單在腦後挽了個墜月髻,髻上簪了兩對珍珠長簪,繫著一條與衣衫同色的薔薇花飄帶。
十指纖纖按過碧玉笛,陽光落在透明的指甲尖,晶瑩水亮。
打扮的不算很花裡胡哨,但在重歆樓這等地方,如此妝點已可堪稱一個雅字。
若說重歆樓內的姑娘都是朵嬌花,那她便是一盞明媚的薔薇,未至啼血,卻也灼烈。
莫婠放下茶盞,一個瞬間挪移出現在了那姑娘的身後,安靜聆聽了姑娘的笛聲良久,直至姑娘一曲吹完,方拍手稱讚:“好!曲意動人,婉轉深情,姑娘的笛子吹的可真是悅耳怡心.”
緋衣姑娘被莫婠一語驚醒,略是倉皇的轉過身,深邃目光對上莫婠的明眸,蒼白的臉上堆滿了不可思議。
莫婠這才得以瞧清緋衣姑娘的豔麗容顏,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鼻樑高挺,唇紅齒白,長眉似柳葉,眉尾,還用青筆繪上了一隻振翅欲飛的蝶……好是標誌的美人兒啊,怪不得能成為重歆樓的花魁。
縱然花魁之名當下已被月魄那丫頭給搶了去了,但這女子擁有傾城之姿的事實,卻是不可改變。
與月魄相比,這女子反而在容顏上,更勝一籌。
月魄的美,是有靈氣的少女美,而她的美,似經歷了風雨的洗滌,歷過歲月滄桑的磨鍊,方有的冷豔美。
分明是二十出頭最好的年華,可這雙深眸裡,卻如同揉碎了數千年的寒冰冷瀑,藏了一渦淒涼的悲楚……對面姑娘見了莫婠,也怔了下,哽了良久方不確定的啟唇:“小主人?”
莫婠好脾氣的抿唇一笑,負袖走上前,溫和頷首:“嗯,你就是無心?重歆樓內,最漂亮的姑娘?”
早前幾日這位無心姑娘一直稱病閉門不出,莫婠也礙於尋找司命星君的事情而沒興趣出面去認一認樓內的所有姑娘,至今為之,莫婠能叫得上名的姑娘,只有那麼六七個,能時常出現在她眼前蹦躂的,僅月魄一人。
要不是早前在長紫閣樓上見到了月魄與她打鬧,對她的容貌有些印象,頭次正經碰面莫婠也未必能夠識出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