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人,是撐著傘,滿臉憂色的玹華。

莫婠將她往懷裡摟緊些,企圖用自己的體溫,暖著她的小小身軀。

這麼小的一個孩子,怎就淪落成乞丐了呢……這個阿玹也真是,出門經商便經商,還帶著女兒做什麼。

這有錢人家養的小千金,怎能受得住這種苦,他也當真捨得將丫頭一個人扔在乞丐堆裡!“漂亮姐姐……”小丫頭疲憊的睜開眼,昂頭看著莫婠。

莫婠揉揉小丫頭的腦袋,心疼道:“沒事了。

我和你爹來接你走了.”

小丫頭聞言甜甜一笑,氣若懸絲的再開口:“我就知道……爹是不會不要我的,我就知道,我爹不會死,他一定會來接我走的.”

玹華要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脫下來,莫婠卻出聲阻攔道:“你的衣物都溼透了,不能再給她披著了。

她身子很冷,怕是病的不清,我們還是快些帶她回重歆樓,找月魄給她瞧瞧.”

玹華頓住了要解自己衣物的動作,不忍心的看著莫婠:“可是阿茶,你將衣物給了丫頭,你自己怎麼辦……”莫婠泰然自若道:“什麼自己怎麼辦,我又不是沒穿衣服!只是解了一件外衫罷了,你若是覺得我現下這衣著不大好看,那你就背過身去.”

素來聽說這人間的講究多,女子少穿兩身衣物便算是不正經了,早前她只居住在重歆樓那等地方,見到的都是不拘小節的女子,被人如何評說,莫婠都因所處環境不同,而並未在意,如今這話從他口中問出來,莫婠很是不爽。

玹華連忙接上她的話,解釋道:“在下並非這個意思,在下是想說……雨大風冷,你穿的太少了,會凍著.”

原來是這個意思,莫婠心中的那些不爽瞬間煙消雲散了。

抬指撩開小丫頭額間的碎髮,莫婠體貼道:“無妨,我不冷,我身子健朗著呢,不會這麼輕易就得了病。

倒是你,先前跑的那般急連傘都不帶,身體本就不曾大好,當下又被雨水澆的全身溼透,你若是得了風寒臥了床,耽擱做工習字,本姑娘就不讓七娘給你發工錢了,讓你們父女倆都去喝西北風!”

聽著莫婠的這些刻薄話,玹華不氣反笑,儒雅順從道:“等安頓好了丫頭,在下悉聽阿茶處置.”

俯身要從莫婠的懷中接過孩子,手伸出去,莫婠忽然臉色一寒,一巴掌拍開了玹華的手。

玹華不知其意的看向莫婠,莫婠摟著小丫頭語氣沉重道:“別碰她,她得的是民間俗稱的蛇信紅,會傳染的.”

玹華頓時黯了眸色:“蛇信紅?”

關於蛇信紅這種病,莫婠之所以能一眼辯出,全有賴於昔年莫婠在人間鎮守一方妖族時,偶一年興起跑到人間喝酒,彼時人間恰恰蛇信紅這種病氾濫,本著當神仙受人一炷香便要護一方百姓平安的原則,莫婠隱藏身份,暗中幫著幾名人間郎中製成了治療此病的特效藥。

過程之中莫婠接觸了太多病人,也瞧過了不少病例,是以初次見小丫頭臂上之物,莫婠就認出了此病乃是蛇信紅無疑。

蛇信紅原是一種傳染性極強的病症,一旦染身,九死一生,治癒的可能性極小。

且都是群發病症,小丫頭染上了此病,或許便證明了,城中還有染此病的其他百姓。

若不及時將染病之人隔離,大抵用不了多久,這城中百姓便要接連遭殃了……前幾日還好端端的一個青州城,當下為何會傳上這種病,病源在何處,看來真得細查查了。

為免玹華太過憂心,莫婠決定還是先暫時隱瞞了真相,畢竟以莫婠的本事,驅除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間疾病,還是輕而易舉的,更何況,當年治蛇信紅的特效藥便是莫婠助幾位郎中研究出來的,就算不用法術,莫婠也照樣能讓小丫頭安然無恙。

“無礙,此病我能治,無需大驚小怪。

你我既有君子之約在身上,那你的女兒,我就一定會護她平安.”

莫婠抱著小丫頭起身,玹華還是放心不下,上前執意要接過孩子:“阿茶,把丫頭給我,我是她爹爹,就算是被傳染上,那也是天意,是我們父女兩個的命。

你是無辜的,你還年輕,不能有事.”

見他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莫婠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抱著孩子後退一步,離他遠了些:“逞什麼能呢,你這羸弱身子,若是也病倒了,那本姑娘豈不是得照顧你們兩個?這孩子交給我,我會替你照顧好她,我也不會染病,你大可放寬心.”

他哽了哽:“阿茶,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會傳染之病往往都不同尋常,你救了在下,在下不能害了你.”

“本姑娘百毒不侵,命硬著呢!”

想當年帶兵攻打妖界紫英關,連老妖君的七魄三邪毒都沒能拿她有法子,更何況是這個小小的蛇信紅呢。

她莫婠可是神仙,神仙不染塵世濁氣,這病斷不可能傳到她身上的。

“阿茶……”“好了,你若是不怕被傳染,就靠過來幫本姑娘撐傘。

本姑娘衣衫單薄,可不想再沾了雨氣.”

莫婠抱著小丫頭,眼裡笑意淺淺,看的他竟發了痴。

“哦,好.”

他遲鈍了片刻,撐傘走過去,將桃花傘往莫婠與小丫頭那邊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