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逸塵、馮德昭在天色逐漸昏暗時,終於離開深潭,返回大寨;在他們離開不久,綠蛇也返回了岸邊,口中依然含著那枚綠果。

嶽千郎的猜想沒錯,以綠蛇現在的狀態,它果然沒有進入寒潭深處去。

原本包紮起來的傷口,已被水浪衝開,尤其是那條深入脊骨的傷口,讓這綠蛇沒了氣力。

乞活軍的大寨之內,雲鎮亭高舉的手掌,終究還是沒落下來。看著滿身傷痕,渾身浴血的雲逸塵、馮德昭,雲鎮亭是又驚又怒,不住的厲聲斥責,本想狠狠的教訓女兒一頓,可看她這一身傷,又說什麼也捨不得了。

事不宜遲,很多事情不及細說,雲鎮亭、嶽興賢帶著數十人,舉起火把,向西側斷崖趕去。

雲逸塵、馮德昭兩人還想同往,被嚴厲斥住。

一路上,雲鎮亭面色陰沉,似有天大之事;嶽興賢也是憂心不已,這西側斷崖極少踏及,嶽千朗怎麼如此不知深淺;盧義貞更是驚懼,兩個返回的少年如此傷勢,而公子卻還留在荒野之中,若是有個好歹,真是萬死難報刺史大人了。

遠遠地聽到瀑布之聲,雲鎮亭讓人熄了火把,只留一前一後兩個火把,又提醒眾人不可高聲喊叫,這才向深潭走去。

眾人來到深潭之畔時,已是明月高懸、星光燦爛,一輪圓月倒映在遠處寬闊的河道之上,周圍也是星光點點,別有一番景緻。

可惜眾人憂心如焚,根本顧不上這些。

“我在這裡!”遠處傳來一聲叫喊。

盧義貞一聽大喜,這是盧仲遜的聲音,他急速奔過去,一把抱住盧仲遜。藉著月光看著懷裡的盧仲遜,雖然面目紅腫、身上帶傷,可是沒什麼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嶽興賢趕了過來,問道:“仲遜,千朗呢,他在哪裡?”

盧仲遜囁嚅著說道:“大哥,下去了!”說著用手一指西側深潭。

“什麼,這、這、該......,混賬東西,找到他,我扒了他的皮!”嶽興賢額頭青筋蹦起老高,嗤嗤帶喘,脫了外衣,就要下水。

雲鎮亭一把扯住他,說道:“二弟,急不得!我們還是先問清楚,再想辦法。這深潭雖有古怪,卻極少傷人性命!”

嶽興賢也知道自已莽撞了,深潭很是開闊,又是夜晚,雖有月光,可要是想在深潭中尋找一個人,與撈針無異。

原來綠蛇返回岸邊之後,不顧身上的傷勢,就要再度下潛,嶽千朗、盧仲遜幾番阻止,那綠蛇就是鐵了心般,根本阻擋不住。

最後嶽千朗直視綠蛇雙目道:“蛇兄,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我助你入深潭,大不了還你一命!”

綠蛇似能聽懂人語,蛇目之中泛起光華,蛇頭在嶽千朗褲腳輕輕摩挲,蛇尾卻是輕輕甩動;盧仲遜一聽極力阻止,先不論其餘,就這瀑布水勢,落在身上直如大錘擊身,而且綿延不絕,根本不是人力能抗的。

嶽千朗已經打定了主意,他早已觀察了一番,自感問題不大。

囑託盧仲遜放心,讓他自已在岸邊,尋找一處安全所在,等著寨中來人;他下水之後若是力不能及,會返回來的,再不濟被衝向下游,也絕不會沉入潭底的。

盧仲遜聽著嶽千朗振振有詞,自信滿滿,而自已又不通水性,幾番勸說之下,最後也只得依了嶽千朗所言。

而現在距嶽千朗入深潭,已過了大半個時辰,深潭依然如故,水聲隆隆,水花四射;只留岸邊之人焦急等待!

嶽千郎不是莽撞之人,這綠蛇充滿了古怪,而它口中的綠果也絕非尋常的野果;這深潭雖然危險,卻可能有未知的機遇。

他仔細的探查一番,綠蛇既然能幾進幾齣,對於他而言也絕非死路。

綠蛇纏繞在嶽千郎的身上,一人一蛇向深潭內裡游去。

嶽千郎避開瀑布的主浪,瀑布的邊緣水浪較小,衝擊之力不大。

到瀑布之下,水浪擊身,嶽千郎並未感到不適,反而覺得渾身上下極為受用,當然是因為這裡的水浪小,而嶽千郎又潛入到了水中。

蛇頭探在嶽千郎身前為他引路,此刻雖已是夜晚,可明月高懸,繁星滿天,深潭之水清澈如鏡,在水中雖看的不遠、不甚清楚,但身上的綠蛇卻看得分明。

這裡已然是深潭內裡,瀑布之下。

綠蛇做出下探直插潭底的動作,嶽千郎知道此時到了關鍵所在。

他抽隙探頭深吸一口氣,與綠蛇一起,向瀑布巨浪之下的潭底,直插而去。

瀑布主浪之大,遠超在岸邊遠觀時的嶽千郎的想象,此刻身處其中,才知曉其中的厲害。

他從邊緣處潛入,到主浪附近時已下潛足有兩丈深,可瀑布的衝擊,依然讓嶽千郎極為難受。

原本深吸一口氣,足以支撐他在水底一炷香的時間,現在不過片刻竟然感到有些憋氣。而身旁不時有從潭底升起的巨大水泡,有的推動身體上行,有的轟然在身畔爆開,讓下潛更加困難。

嶽千郎不是輕言放棄之人,他感受到綠蛇纏繞的更緊,拉著他繼續向更深處挺進。嶽千郎支撐著,他知道自已只有一試的勇氣,如果這次不成,他絕對不會再嘗試一次了。

深潭到底有多深,嶽千郎當然是不知道的,所以他的行為是極莽撞的。

多年後他甚至自已都不理解,為什麼此時此刻,如此的信賴盤繞在身上的這條綠蛇。

難道只因為它曾救過自已,那也不能成為他冒死犯險的理由,但他卻做了並且堅持了下來。

嶽千郎完全的失去了方向,只是接受著綠蛇的指引,身邊早已沒有了水泡,他只是憋著氣隨著綠蛇前行。

嶽千郎感到身上,彷彿被壓上了萬斤巨石,肺裡要炸開一般,卻無法呼吸。

三年多汲取煉化天地元氣的修行,讓他在危急時刻,本能般的開啟了修行。

天地元氣對於嶽千郎而言,有感可煉卻是無用,而此時卻讓他感到無比的舒適,身體內外彷彿一下子達成了平衡,爆裂欲開的肺,很快的平息下來。

深潭之底的天地元氣,充盈、純粹又帶著些許的清涼,進入經絡之後,讓人無比舒適,這感覺似乎更勝潭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