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殺!
整個世界都是血紅的顏色,分不清誰是袍澤兄弟,誰是仇敵賊寇。從昨天子夜一直殺到今日傍晚,人馬未歇,就算是冉閔大帝也堅持不住了。
手中只剩了一把兩刃斧,原本是斧的,現在可以叫大一點的鐵疙瘩,刃早就磨平了,因為不知道砍殺了多少鮮卑族的騎士。而後面的鮮卑族戰士還是蜂擁而來,這是他們最好的機會,如果喪失了這次機會,那麼鮮卑族還要退回長城以北,過著野人般的日子,慕容家族的人不想,這些尋常的戰士更是不願意。
而眼前這個看起來就要被一箭射死、一槍戳死、一劍刺死的傢伙就是唯一的威脅,只要除去了他,那中原美好的一切都要唾手可得了。
冉閔揮舞著的雙臂越來越沉重,可堅強的意志讓冉閔不能屈服,鮮卑族的騎士弓馬嫻熟,可現在他們卻是下定了決心要活捉冉閔,他可是整個華夏的支柱,只有抓住了他,才能讓聚攏的漢人陷入混亂,不然凝聚起來的漢人,是可怕的。(稱晉人更合適,卻不合意)
羯族、白匈奴族人的血汩汩流淌、尚未乾涸,鮮卑族雖然強大,但是依然懼怕具有狼性的漢人;只要抓住這隻狼王,在華夏子民面前,凌辱他的身軀、摧毀他的意志、磨滅他的信念,那天下的華夏子民就會永世,成為鮮卑的奴僕。
冉閔掄起大斧,擋者披靡,赤龍昂首嘶叫,奮躍而出,再一次跳出了鮮卑人的包圍,顧不得方向了,赤龍沿路而走。
遠處高高的山坡之上,慕容恪面容嚴峻。他自然清楚冉閔的勇武,所以他以自身為餌,設下重重兵力,更有他的絕密殺手鐧——鐵甲連環馬!誓要擒獲冉閔!
參軍高開上前說道:“將軍,我軍已合圍此人十次,死傷無數!是否調集弓弩手,將他射殺?”
慕容恪嚴峻的面容,漸漸舒緩,目光卻是無比的堅定,他微微搖頭,嘴角緩緩浮起了一絲笑意,“他終究只是個人而已!是人就會疲累!從子夜到黃昏,這麼長時間的廝殺,我慕容恪真的有些佩服他了!”
“我佩服的人不多,所以就算再加上一千兵士的性命,也要讓冉閔跪服於大燕、臣服於我慕容恪的腳下!”
高開小心說道:“將軍高見!不過軍士傷亡過大,陛下若是責怪,豈非讓將軍這煌煌軍功,未得盡美?”
慕容恪仰天大笑,夕陽的餘暉灑落在他身上,讓英偉的慕容恪更加顯得高大魁梧。“呵呵呵,煌煌軍功,哪個不是累累白骨堆積而成?我且問高先生,這天下間是漢人居多,還是慕容鮮卑氏居多?”
高開說道:“這個,單以人數多寡而論,天下間自然是漢人居多!”
慕容恪點頭說道:“這個自然人盡皆知。可多年來江北之地的漢人,卻遭匈奴、石趙的屠戮,十存二三矣!如今這二三之數,竟又反殺了匈奴、石趙,這又是為何?”
慕容恪不等高開回答,用馬鞭一指遠處的冉閔,大聲說道:“就是此人,這自封的大魏皇帝!這石虎的養孫,他不過是石趙豢養的鷹犬,卻激發了天下漢人的血性!只是殺了他,怎麼夠!不,遠遠不夠,我要用冉閔的腦袋,讓漢人抬起的頭顱,再重新順從的低下去!”
高開拱手說道:“將軍見識高遠,屬下拜服!”
冉閔感到自已渾身都在顫慄,是從內而外的。也許本不該正面對敵的,畢竟以一萬對敵二十萬,相差的確太多,而且對方都是鮮卑族的騎士,而自已一萬人中足有五千步卒。董閏、張溫說的有理,避實擊虛,不過現在有些晚了。
這顫慄不僅是由內而外,而且是由下而上的,坐在馬上,冉閔感覺到赤龍的四條腿都在打顫。“突、突、突,撲通!”赤龍摔倒在地,口吐白沫,兩隻眼睛卻是睜得大大的,眼睛裡滿含著淚水,“我已盡力了!”
雖然赤龍無法開口說話,只是一匹馬而已。
但多年相伴,從一匹幼年的馬駒,到神駿的赤龍,冉閔知道它在想什麼。
他們心意相通!
冉閔從地上艱難坐起,遠處的鮮卑士兵不敢過分靠近,只是緊握兵器遠遠觀望。
冉閔輕輕用手撫摸著赤龍的腦袋,他的眼裡沒有一滴眼淚,哭泣是很久遠的回憶了,彷彿是上一世的事情;從跟隨石虎四處征戰開始,冉閔就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赤龍低低的哀嘶低鳴,彷彿在向冉閔訴說著自已的不甘與憤慨。
“走吧,老夥計,我會跟上你的!”冉閔輕聲的對赤龍說道。
然後,他手裡多了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的對著赤龍的頸部刺了進去。
馬血濃烈而火熱,噴了冉閔一頭一臉。
現在的冉閔,完全就是一個血人。
鮮卑族的騎士彷彿一下驚醒,又四下圍了上來!
冉閔終於力盡被擒,從而留下了歷史上極為著名的一番對答。
前燕國主慕容俊嘲笑冉閔:“你只有奴僕下人的才能,憑什麼敢妄自稱天子?”
冉閔怒道:“天下大亂,爾夷狄禽獸之類猶稱帝,況我中土英雄,何為不得稱帝邪。”
慕容恪說道:“不過一匹夫爾,也敢自稱中土英雄?石趙賜你出身、許爾富貴;你不過石家的鷹犬,借用愚民之力,滅主自立。今日正是我大燕代天罰爾!”
冉閔仰天大笑,聲震四野,“我本以為慕容恪當世之雄傑,誰知見識淺陋,徒有虛名!今日竟敗於汝手,可悲可嘆!”
“今日冉閔在此昭告天下:世間從無天生之英雄,唯有順勢而起之豪傑!若石趙仁德愛民,我自當為之驅使。中土之廣饒,甲於天下,本非一族所獨有,後入者尊我習俗,共浴教化,自當天下一家;但若屠戮子民、奴役天下,今我冉閔雖身死,卻自有千萬漢家兒女,憤而起身,必滅爾等胡虜於腳下,還我中土以太平!”
慕容俊大怒,令人鞭之三百,然後送至龍城,斬於遏陘山。
冉閔死後,山左右七里草木悉枯,蝗蟲大起,從五月到十二月,天上滴雨未降。慕容俊大驚,派人前往祭祀,追封冉閔為武悼天王。當日天降大雪,裹人雙膝(正史記載,絕非杜撰)。
冉閔死後,冉魏國的臣子絕望至極,紛紛守節自縊,少部分逃往東晉,無一投降前燕者。冉魏幾十萬漢人不甘受辱,紛紛逃向江南,投奔東晉。東晉軍未能及時接應,使得幾十萬百姓中途受到截擊,死亡殆盡。
晉將自殺以謝天下。
冉閔英魂不滅,怒焰炙天。玉帝坐於天庭之上,甚為不解,問曰:“汝何故如此,豈不知因汝一紙屠胡令,天下胡族死近大半。今汝死於胡人之手,不過是:禍福無門, 唯人自召。 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冉閔仰天大笑:“好你個玉帝,只知端坐於天庭之上,你可知天下漢人又有多少死於胡族之手,胡族所為與畜生無異,我頒屠胡令,不過是代你這不知所為的糊塗玉帝行事罷了,此為替天行道!”
玉帝聞言微微一笑:“好一個無知無畏之徒,九天之事焉有吾不知者。世間萬物皆為無中來,方還無中去。漢人久居天下溫暖繁榮之地,所謂胡族難道就一定居於苦寒之處?陰陽協調,萬物一理。難道只許你漢人強盛無敵,天下皆以爾等為尊嗎?”
冉閔有一絲茫然,是非功過,誰來評說?胡殺漢,漢殺胡,誰對誰錯?
無對無錯!若是糾於對錯,那死者枉矣!又要有多少胡人、多少漢人為這對錯而死?
冉閔英魂一時迷離,不知所謂。玉帝輕輕一召,冉閔英靈不受控制,又自飛身而去。他卻無一絲懼意,自已所為或有遺憾之處,卻從無後悔之意!“來吧,殺是為不殺,以殺止殺!當日情形之下,屠胡令自然是最佳之解!”
玉帝輕輕搖頭,“既然你依然執迷,那就許你再經一遭,看你究竟還要作何選擇?不過你戾氣太重,殺伐之心過於濃烈。”玉帝說著,冉閔身周突然紫光大盛,他大叫一聲,一下沒了聲息。
繼而化為一道流光,投落入異界中土大陸之大燕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