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氏和燕氏二人來到大營月餘,兩人住在一個營帳內,相互有個照應。

二人貴女皆出身城池貴族,身世教養相近,此時一起加入唐朝秦王府做側妃,心心相惜,互稱姐妹,同吃同住,無話不談。

二人入營隨軍多日,帳外戰事不斷,女子在軍中只能閉門不出,秦王住帳也並未傳召二人隨侍,韋氏和燕氏還沒見過秦王,更別提大婚洞房禮成。

今日軍中修整,韋氏和燕氏在帳中閒談,說起二人對這位夫君的期待。

韋氏在京兆尹出嫁時,曾在府中門口遠遠望見過秦王李郢承,只一眼便傾慕於這位身材欣長,身披鎧甲的英武將軍。

燕氏從洛川郡而出,坐在嬌子裡,還帶著紅蓋頭,至今也沒正面瞧見自己的夫君,只聽韋氏說起秦王殿下的挺拔威武。

依著韋氏的形容:“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可跟舊朝美男公子柳溫二人比美!”

而且還形容秦王與家父在廳中商議的聲音,正是:音若韶夏,擲地有力。

燕氏只在心裡想象這秦王殿下這長相,這聲音……

她笑韋氏道:“依著姐姐所言,秦王殿下這身姿卓越,別說是我們女人,就是喜歡他的男人都不會少吧!”

韋氏捂嘴笑著,說:“妹妹是沒見過殿下,否則……”

“否則如何?”

燕氏見韋氏愣住,順著韋氏的目光,回身看去,只見一位身著玄衣常服的男子,掀開帳簾走進來。

他一雙鳳目,曜石般幽深,微微眯著,流光中是薄薄的慵懶疏離,鼻高挺而秀,唇薄如刀削。墨髮高束,寬肩挺背,整個人散發著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氣。

韋氏先一步起身,對來人欠身一禮道:“奴家……見過秦王殿下。”

燕氏後知後覺,跟著韋氏起身,對男子道:“妾身,見過……殿下。”

她一雙怯生生的眸子不曾從男子面上移開,看了半晌,直道男子薄唇勾起,才自覺失禮。

“怎麼,本王很好看?”

李郢承走到帳中桌案旁座下,看著面前兩位緊張又羞澀的貴女,嘴角勾起的微笑動人心魄。

“殿下……”

洛川郡的燕氏出身武將世家,膽子更大一些,她如今見到夫君,先一步道:“殿下難道不知道自己龍鳳之姿,天日之表?”

李郢承抬手斟茶,抬眸看著燕氏道:“曾經有人這樣形容過。”

燕氏被這一眼瞧得心裡撲通撲通狂跳,嘴上卻道:“那定是個女子……”

李郢承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拿起杯中熱茶,放在鼻下聞了聞道:“這是京兆尹的飲茶,本王可說對了?”

韋氏見秦王主動和自己搭話,行禮回話道:“這是奴家隨身帶著的新茶,殿下若喜歡,奴家讓人給殿下送入帳中,供您品茗。”

李郢承飲下一口,抬眸看著韋氏道:“京兆尹一向富庶,韋姑娘跟著大軍多日,辛苦了。”

韋氏聽到秦王殿下如此體恤,含羞道:“奴家是秦王殿下的女人……自然是殿下去哪裡,奴家就在哪裡的。”

李郢承放下茶杯,看著韋氏,笑道:“京兆尹的新茶的確不錯,韋姑娘也不用讓旁人來了,今日晚膳設在本王帳中,二位可願與本王入帳中共飲?”

韋氏燕氏對視一眼,一個喜不自勝,一個面帶羞澀,齊齊欠身回禮道:

“臣妾,遵命。”

李郢承起身,目光從二人面部掃過,嘴角輕揚,轉身走出營帳。

韋氏燕氏的目光一直跟隨秦王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軍營深處。

二人握著手,心中激動又緊張,一起放下帳簾,各自梳洗打扮,描眉畫唇,好不熱鬧。

明月停輝,浮雲駐影。

懷瑾握瑜,風禾盡起。

李郢承還是白日裡的中衣常服,一人坐在帳中的桌案前,看著滿桌豐盛的食物,一時間出了神。

曾經在晉陽城外,也是有個小丫頭,一身草藥的香味,端著各式各樣的藥膳進來,哄騙著他吃下許多奇奇怪怪的食物。

那樣難吃的食物,李郢承從小到大都沒試過……只是那個小丫頭滿臉陪著笑,嘴甜的道:

“將軍龍鳳之姿,天日之表,配上這些大補的藥膳,那才真的是強強聯合,戰無不勝!”

“怎麼?你覺得我不行?非得吃了這些藥膳才能行?”彼時的他最願意逗弄她。

“行行行!將軍最行了!我才不爭口舌之快,失了旁的權利……”

林無憂早就學乖了,面對李郢承的逗弄,她最好乖乖服軟。

李郢承雖然成了口舌之快,但這藥膳食物的確難吃!難得這個小丫頭實在甜美。

當日的他,一個人吃盡了滿桌藥膳,擁著小丫頭睡了一場難得的安穩覺。

那時的兩人,相識於微時,十幾歲的年紀,美好而純粹。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今日的秦王妃應該已經在玄中寺裡吃齋唸佛,避開長安城中的紛亂,安心復陽明兒,等著他凱旋的戰報。

今日他面前的女子,說著同樣的話,卻沒有了當日令他心動不已的面容。

“殿下……”

帳外韋氏和燕氏按時到來,一個嫵媚動人,一個婀娜清麗。

“進來。”

李郢承坐在食案後,為二人倒酒入杯。

韋氏燕氏分別坐在他兩側,舉杯道:“謝殿下……”

李郢承自己仰頭飲下一杯,看著左右二位女子,笑道:“聽聞京兆尹貴女擅長歌舞,今日可否在帳中一現?”

韋氏聞言,淺笑起身。她為著夫君準備的歌舞曲目練習多日,就等今日。

回按凌波,舞袖弓彎,曲罷凝嬌整翠鬟。

玉筍持杯,巧笑嫣然。為君一醉倒金船。

韋氏將酒杯送到李郢承唇邊,口中淺唱:“肩上牽紅紙鳶,誰家小姐惹人憐,燈火繞長街,熙熙攘攘樂無邊,荏苒這歲月把煙塵忘卻。”

李郢承想要接過酒杯,卻被韋氏回身避開,再次舉杯送飲,便是玉手舉杯,抬眸對視。

“殿下,這關山月飲,是妾身的見面禮……還請殿下隨妾身一同飲下。”

韋氏將杯中酒飲盡一半,剩下的送到李郢承嘴邊,眸子裡盡是期待。

李郢承看了看她,面上掛著笑意,順從的飲酒入口,道:“韋妃,請。”

燕氏在一旁,拿起腰間纏繞的軟劍,不甘示弱的走到帳中道:

“韋姐姐有關山月飲,妾身也有洛川劍舞,呈給殿下賞閱。”

軟劍在燕氏手中,既剛猛又優雅,像是在詮釋一首戰歌詩篇。纖細的手中,軟劍猶如靈蛇,矯健而靈敏。隨著口中吟唱的歌聲起伏,燕氏將劍揮灑得淋漓盡致,彷彿在訴說著洛川郡城厚重悠揚的歷史。

“萬里雲橫雁影,千山雪攏狼煙。刀斬樓蘭明月冷,劍舞狂花霜葉寒,黃沙共我眠。”

燕氏收劍,回身斟酒舉杯,對李郢承道:“殿下,共飲……”

李郢承眸中清淺,舉杯對飲道:“燕妃,請。”

主帳簾幕垂下,隔絕外界大軍與帳內香豔的氛圍,二十萬軍士只能藉著帳中光影,揣測營帳中一王鬥二女的一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