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雲山宗大殿前,燕雲璃正忙不停蹄的給靈氣耗盡和受到陣法反噬的弟子們遞送療傷丹藥。
“你怎麼樣了,還行嗎,這裡是復還丹,你拿著。”
“咳咳,謝謝……”
“還能行嗎,你快休息一會兒,御靈丹,你拿著可以儘快恢復靈力……”
小丫頭捧著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來回奔波,然而她的面色同樣蒼白,體內靈力其實也所剩無幾,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頹然坐在牆角的雲石對著燕雲璃朗聲道:
“雲璃師妹,夠了,你休息會兒吧。”
小丫頭噠噠噠的跑來,遞給一張符籙,語氣有些疲憊:“雲石師兄,這是御靈符,也可以恢復靈力。”
“你啊……”雲石搖了搖頭,“把那傢伙給你留的東西全拿出來,到時候都沒了,你怎麼辦?”
此時的燕雲璃最不願提起的就是雲石口中的那個傢伙,她鼻尖一酸,蒼白的臉頰上眼眶忽的紅了起來:
“雲石師兄……第五天了……師兄還沒回來……”
“哎哎哎,你別哭你別哭。”雲石嚇得驚慌失措,急忙安慰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師兄一出去十天半個月不回來是常事,也許他都不知道宗內發生了什麼,還在外面到處砍人呢,是吧?”
燕雲璃擦了擦眼淚,臉上牽起一個明媚的笑容,笑道:“嗯嗯,一定是這樣的,師兄也許……”
突然的,她就撐不下去了,聲音哽咽在喉嚨當中,眼淚就落了下來:“不要……師兄……不要回來啊,不要回來啊……”
她的身後突然被一人抱住,小丫頭頓時一驚,連忙轉頭看去,卻見是雲書,於是哭的更厲害了。
雲書一邊揉著小丫頭的腦袋,一邊輕聲說:“沒事啊沒事,那壞蛋都破了兩天了都沒能破開,興許他破不開就自已走了呢,別怕……”
她捧起燕雲璃的小臉,對上那淚眼汪汪的眼眸,淺淺一笑:“你師兄會回來的,他不會不要你的。”
雲石靜默的看著兩人,沒說話,而是撿起了燕雲璃一時不察掉在地上的符籙,貼在身上,恢復起靈力。
那個傢伙一定會回來,但如果可以的話……還是不要回來了。
與此同時,距離雲山宗數公里外的一棵樹後,有一黑衣少年探出頭看向雲山之上,烏泱泱遍佈天空的身影,他眉頭緊蹙。
還好宗門還沒事,但自已若是要回去的話……正門肯定是不用想了,估計再靠近一點都要被發覺,那麼只能利用宗門的那個傳送陣了。
他下定主意,而後身形一閃離去。
不久後,他來到一處山林前,看著茂密繁盛的山林,燕雲歸不禁感慨,自已好多年沒來到過這裡了。
好在燕青知道這幾年燕雲歸經常偷溜出去辦事,為了以防萬一,便告訴了他宗內秘密傳送陣的出口處。
傳送陣是互通的,所以他可以在那傳送回宗門。
待來至一處洞穴中,燕雲歸站在傳送陣上,催動法力,片刻後,他的身影無影無蹤。
許久之後,此地緩緩走出一個身影,它目露疑惑的看著那傳送陣,靜靜的在一旁睡了起來。
雲山宗後山,百來位凝氣期弟子聚攏於此,他們有的人正昏昏欲睡,有的人嘆息搖頭,也有的人暗恨自已實力低微,不得派上用場而惱苦。
忽然的,他們身前的傳送陣亮起一道光芒,眾人大驚,紛紛掏出武器嚴陣以待,待亮光消失後,一黑衣少年出現在眾人眼前。
眾人愣了一下,隨即大喜:“雲歸師兄!”
燕雲歸看著這些人,大抵猜到了什麼,微微一笑,又轉而嚴肅問向最近的那名弟子:“現在宗內情況如何?”
那弟子應答:“很不好,雖然大陣未破,但維持大陣所需的靈力已經所剩無幾,師兄長老們也有人被陣法反噬受了傷,就連宗主也……”
燕雲歸見其神色,心中便已有判斷,他看向眾人安慰道:“你們繼續等著,不要怕,也不要難過,一切都會好的。”
說完,就要離去,忽然那名弟子叫住他:“師兄。”
燕雲歸轉頭看去,只見那弟子小心翼翼的問:“宗門,還有救嗎……”
燕雲歸笑了笑:“天塌下來有高個兒的頂著,你們別瞎操心,如果沒有救我回來幹嘛,送死啊?”
少年大大咧咧,好似真的不在意一樣,眾弟子聽聞這一向冰冷的師兄如今作此姿態,內心不禁泛起苦澀。
燕雲歸見此愣了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已好久沒說笑了,所以他們也不笑了。
他正欲要說什麼,突然感到地底傳來一陣動盪,心中一驚,連忙說道:
“你們在這等著,哪裡都不準去,這是命令!”
說完,身形極速朝外飛去。
及至宗門大殿之前,入眼一片狼藉,無數名血染白衣的弟子七零八亂的躺在地上,神情痛苦不堪,而在眾弟子身前,一襲青衣男子仍舊屹立不倒。
鮮血同樣沾染了他的衣衫,他雙手握住一把赤紅色的劍插入地底,周身靈力正猛然湧入劍身當中,那原本白皙修長的手如今乾裂潰爛,遍佈被火焰灼燒後的傷痕。
“師父!”
燕雲歸大喊一聲,連忙衝了上去,卻被一股火浪氣息兇猛撞翻在地。
“呃……”燕雲歸掙扎起身,卻聽到那青衣男子嘶聲喊道:
“雲歸,祭旗!”
燕雲歸瞬間明悟,連忙抓起身旁一杆旗幟,向上一送,而後打出法訣向其輸送靈力。
而僅是一瞬之間燕雲歸便覺得如有潮汐傾壓般的威能向他衝來,他拼命咬牙挺住,怒喝一聲體內靈力再度兇猛湧入旗幟當中。
上空長老也在死死頂住這股威壓,嘴角鮮血已經不知流出多少,然而卻沒有一個人退縮。
於眾人身前的男子大喝一聲,再度扭轉劍柄,朗聲道:
“陣轉——玄武之盾!”
說完,整個人噴血而出,燕雲歸見此心中焦急不已,先前聽師父提起過,這護宗大陣乃是師孃留下來的,其陣轉後可發揮出不同效果的威能,雖威勢極強但所耗費的靈力也極大,若是以人力強行陣轉,會被強烈反噬的。
而此次陣轉後的玄武之盾便是防禦,也就意味著,這是宗門最後的一道防線了……
光幕由赤紅轉為黑冥,將所有攻擊全都隔絕在外,難以撼動。
燕雲歸見陣轉已成,連忙衝向前去,拿出丹藥給師父服下,燕青大咳吐血,看向少年,罕見的湧現出怒氣,喝道:
“你回來做什麼?!”
燕雲歸卻只搖著頭,苦澀道:“師父,夠了……真的夠了……我們逃走吧,不然都會死的……”
“混賬!”燕青怒極一巴掌扇向燕雲歸,後者被打趴在地,卻依然抬起頭誠懇著看著師父。
燕青又是吐了一大口血,虛弱道:“你看看,看看你身後的同門,你看看,他們可有人畏怯過,言逃過!”
“而你,你是我燕青之徒,是整個雲山宗的少宗主!”燕青目中燃起火焰,直勾勾的盯著燕雲歸:
“你回來也就罷了,我只當你是想和宗門共生死,而你卻竟然想要逃走!”
然而少年卻只是搖著頭,說不出話。
人在極其傷心的時候,就是說不出話的。
會死的啊,大家都會死的啊,真的會死的……
“你走吧,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弟子……”燕青虛弱的聲音響起,卻是不容拒絕的語氣。
燕雲歸怔怔的看著那青衣男子,過了很久,在殘垣斷壁當中,在廢墟火燼當中,在無數道光線當中,緩緩的跪直了身子,而後,俯首磕了三個響頭。
少年緩緩起身,一步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