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下閒談

蘇錦繡微微一愣，錯愕的望向裴肖溪。

“大師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楊釗是我們的師弟，我當然擔心他啊！”

裴肖溪驀地轉過頭來，直視著蘇錦繡的雙眸。

“可我怎麼感覺，你不僅僅是擔心呢？”

“哪怕是對我，也從未見你有過這般緊張擔憂的樣子。”

蘇錦繡如水的眸子閃過一絲狡黠，旋即緩緩垂下。

“師兄，殺死長刀門弟子不是小事，羅允年出了名的護短，此事一旦處理不好甚至可能會連累我蘇氏武館！”

裴肖溪冷哼一聲，“羅門主自是護短不假，可冤有頭債有主，我等從未得罪過他，何須擔心？”

“他羅允年在璞禹城囂張跋扈、橫行無忌，可別忘了我裴家在也是將門勳貴、朝廷恩佑。”

“長刀門再厲害、羅允年沸血境實力再強橫，你讓他來剁下我的腦袋看看。”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怕裴父裴迂卓離世已久，裴家在軍中也早已沒了跟腳。

可裴迂卓曾在沙場上拼死搏殺，屢立戰功。

這等有功之臣、將門後裔，若無必要，朝廷是萬萬不會讓其受辱的。

裴肖溪說起乃父似是觸到了痛處，言辭之烈，與往日溫文爾雅的樣子判若兩人。

蘇錦繡無言以對，只是一雙勾人的眸子，擠著點點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裴肖溪胸膛裡騰起的無名火瞬間熄滅，原本滿溢的抱怨、不滿盡數嚥下。

發飆一時爽，追悔愁斷腸。

這一刻，將門的榮耀黯淡無光、高深的修為無處可放。

裴肖溪笨拙的抬手，想要擦去蘇錦繡眼角的淚。

迎上的是一張寫滿酸楚委屈的臉。

僵在半空的手緩緩放下，笨拙的嘴試圖無力挽回，“師妹，我只是覺得你從沒真正在意過我。”

“從沒像剛剛關心楊釗一般，關心過我。”

蘇錦繡轉過身去，把頭深深的埋進胸口。

哀柔的聲音在裴肖溪的耳畔響起：“師兄，你是不是想多了，我對你也是一般好的。”

“呵...”

裴肖溪上前一步，寬厚的胸膛離著蘇錦繡輕柔的髮絲僅有一拳之隔。

兩人孤零零的站在月下。

近在咫尺，好似天涯。

“罷了，是我多慮了。”裴肖溪轉身離開，淡然的語氣，宛如平常。

......

楊釗回到家中時，向晚竹剛剛結束晚課。

這是楊釗給小姑娘新定下的規矩。

業精於勤而荒於嬉。

自打發現了小姑娘令人咂舌的習武天賦，楊釗就給她制定了一套完整又苛刻的訓練計劃。

每一個無所事事的父母，都有一顆望子成龍的心。

此刻，楊釗把自已也做不到的枯燥修煉，盡數安排給了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師傅，您回來啦！”

向晚竹發現楊釗回來，立馬歡快的蹦了起來。

皎潔的眸子彎彎眯起，好似沉靜的夜空下，有三枚如玉的月牙。

“今天的功課做的怎麼樣。”

當師傅的總愛拿架子，哪怕心裡全是關心，也要擺出一副威嚴的臭臉。

“不是很好，我打了一遍《摧峨掌法》，發現許多招式鬆鬆垮垮，十分別扭。”向晚竹滿心愧疚，以為是自已愚笨，導致不得要領。

“哦？你把《摧峨掌法》打了一遍？”楊釗看著垂眸嘟嘴的小姑娘，強作鎮定，內心裡卻早已炸開了鍋。

今天向晚竹一朝頓悟‘寒江恨雪’，距離貫通《七十二路大悲手》只差些許武道感悟。

楊釗在震驚之餘，又打了一遍《摧峨掌法》讓小姑娘留心體悟，好好琢磨。

學肯定是學不會的。

《摧峨掌法》是精品武學，沒有淬骨境的武道境界做支撐，就連記全招式都是妄想。

而如今向晚竹居然跟楊釗說她‘打了一遍《摧峨掌法》’，這是什麼意思？

“你給我演示一遍，我瞧瞧。”楊釗沉吟片刻，鄭重開口。

向晚竹自無不可，腳踏七星，掌出如龍。

綿密厚重掌風在空中垂落。

巍峨山嶽般的虛影自向晚竹身後緩緩升起。

幼小的身姿異常挺拔，小小的手掌揮舞，如天穹壓頂一般重重扣下。

向晚竹一邊出掌，一邊唸唸有詞。

“隻身摧高峨，掌碎不周風。”

“千丈壓百尺，氣貫昆吾空。”

《摧峨掌法》只有四式，分別為摧高峨、不周風、壓百尺以及昆吾空。

向晚竹一套《摧峨掌法》打下來，形神兼備，氣貫長空。

哪怕是沒入境的底子，依然駐足在凡俗的跟腳，但招式之間氣象萬千，誰敢輕言半分。

如此巍巍掌法，由一位瘦弱的少女施展出來，委實駭人。

楊釗望著緩緩收功的向晚竹，羞愧難當、自嘆一聲。

“人比人，氣死人吶！”

“師傅師傅，我打的怎麼樣，是不是難看死了！”向晚竹湊過來，捧住楊釗的手臂猛地搖了起來。

“安分一點。”

“哦。”

向晚竹老實站定，眼睛滴溜轉著緊盯楊釗的胳膊。

“打的馬馬虎虎。”

“樣子貨。”

“外強中乾。”

“我就知道我打不好，這掌法太難了！”向晚竹抱頭蹲下，一臉的沮喪。

楊釗實在不好意思欺騙小孩，輕咳一聲道：“不過這都不是你的問題。”

“你主要是缺乏武道境界，沒有足夠的氣血支援，拳腳施展起來徒有其表，再正常不過了。”

向晚竹明亮的眸子驀地抬起，好似得到了足夠的慰藉。

旋即復又垂落，無奈又哀婉的嘆息。

“我什麼時候才能夠到達淬骨境啊。”

楊釗看著向晚竹單薄纖瘦的身子微微皺眉，努了努嘴，欲言又止。

向晚竹年齡不大，接觸武道也不算晚，但是自幼飢寒交迫，體魄底子差，氣血虧空的厲害。

用藍星的話說，就是嚴重的營養不良。

這種體魄氣血上的虧空，不是飽餐個一頓兩頓就能解決的。

需要大量的珍貴藥材、上好的秘方藥浴、頓頓不缺的藥膳靈食。

總而言之，一大筆錢。

如果能把體魄補上來，向晚竹的未來不可限量。

楊釗伸手撫住小姑娘的額頭，溫暖而粗糲的掌心在髮絲間輕輕摩挲，厚重而寬慰的話語在向晚竹耳畔響起。

“放心吧，有你師傅在，用不了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