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臺老式電視機安靜的被塵封在黑暗的房間裡,底下的紅木櫃子缺少了半邊櫃門,櫃子裡面是幾張落了灰的碟片。

沒人去碰它,它自已就開啟了。

七舉起了槍,我的視線穿過他手抬起來的空隙,落在前面,破舊的電視機、雜亂的碟片、木製的牆。

突然一張碟片自已飄了起來,它行動起來,插進電視機的機頂盒裡,電視開始自動播放,螢幕從關閉變成了雪花,然後電視機顫了顫,變成了藍色畫面。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

“異想體,本市特有生命體,目前,存有幻想生物和異常生物兩大分類……”

雄厚,有磁性,緩慢的聲音,好像有點耳熟——好像又有點陌生。

聽到這些聲音,我的腦海裡勾勒出一個強大的身影。

他黑色的眼睛,他冷漠的話語,他強大的實力……我去,這不就是那個徒手撕了異想體的狠人電臺嗎?

我看向七,七也在尋找我的目光,我和他對視一眼,肯定了自已的想法。

這就是電臺的聲音。

“異想體【美人魚】高危異想體,遊蕩於西區海岸線外六十里,無法確定異想體種類。

【美人魚】

身長20-30米,體重約等於一頭20-30米的座頭鯨,類人形海洋異想體,行動時形似匍匐前進的巨大人類,【美人魚】的嘴可以張開,張開的嘴形成一個巨大的【洞口】,眼眶空洞無眼珠,鰭形似連在一起的人類的五指,【美人魚】的面板呈白色,柔軟富有彈性,極堅韌,難以割裂,無藤壺類生物附著。

該異想體可發出特定頻率的音波干擾人類精神,使其將“洞”和“隧道”類的事物與“天堂”,“溫柔鄉”聯絡起來,受到精神干擾的人類會情不自禁地往【洞口】裡鑽,並認為此舉可幫助自已到達極樂世界,該異想體以此法引誘獵物鑽入自已口中。

此聲波對人類腦部損傷巨大,通常受到精神干擾的人類須2-3月才能完全恢復正常。

【美人魚】並不會造成人員傷亡,到被其吞入腹中的人類及其他生物全部不知所蹤,有研究認為【洞口】實際上是一種傳送裝置,可以將人類及其他生物傳送至未知區域,該研究尚未獲得總部認可。

【洞口】呈現為一個巨大的空洞,對人類及其他生物有一定的吸引力,危險程度二級。

下面是異想體【美人魚】的目擊錄影。”

電視機的螢幕閃了兩下,變成了一片極其模糊的海藍色,一個巨大的白色的東西在裡面移動,我努力辨認螢幕上的一坨東西,很顯然失敗了。

“這是用門鎖拍的影片嗎?怎麼糊成這樣?”我忍不住吐槽道,七也眉頭緊鎖,看起來和我有同樣的想法。

這一坨巨大的東西緩慢地遊移、遊移,然後好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扭動著身體,一個巨大的嘴張開了,灰黑色的空洞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竟然衝出螢幕向我們衝來,連空氣都扭曲起來,我聞到了鹹腥的海風。

在這樣的海風裡,我眼睜睜的看著一股白煙掠過七,穿過他堅實的胸膛,直直地朝著我衝來。

像是夏夜雨後荷葉上的露珠一樣的沁涼,一切都在變慢、變慢……連七拔槍的動作也變得非常……慢……

我被這沁涼的風吹得亂晃,我緩慢的、緩慢的後仰,最終歪倒在雙子星的懷裡。

陽光、沙灘,燥熱的氛圍,目光所及之處都是色彩繽紛的遮陽傘。

旁邊的美女在跳舞,隔壁的帥哥在給自已的肌肉塗油,遮陽傘下的少婦在曬日光浴。

海濱便利店投下巨大的陰影,我整個人縮在陰影裡,穿著和平常差不多的休閒服,手上捧著一杯插著吸管的椰汁,從塑膠杯邊上看過去,杯裡有奶白色的椰汁和瑩白的果肉。

我吸了一口椰汁,用力的嚼嚼果肉。

這是我第一次來海邊,也是我第一次喝椰汁。

清甜的味道在我的舌尖遊走,我滿足地眯了眯眼。

便利店的主人是個美麗的女人,她有一雙漂亮的淺紫色的眼睛,此時此刻,這雙漂亮的眼睛躲在長睫毛投下的陰影裡,它靈動地眨了眨,正在好奇地上下打量我。

“你不去玩嗎?”店長問我,“買了椰汁之後你就一直在這裡坐著。”

說話的時候,店長習慣性地去撩自已的長髮,她扶了扶金色的捲髮,風掠過她的長髮,捲起一陣薔薇似的幽香。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喝了半口椰汁。

“在等人。”我回答道。

“想不想來一杯甜酒?”熱情的店長舉起了自已的酒瓶,玫瑰金的酒瓶裡面有晶瑩的透明的液體,她的手晃了晃,酒水也輕輕晃盪。

液體互相碰撞、破碎,碎成繽紛的泡沫,這就是西區最流行的酒精飲料甜夢泡泡酒,這是一款老少皆宜的佳品,具有致幻和振奮精神的作用。

酒水被倒進玫瑰色的玻璃杯裡,店長小口淺酌了一下,杯子裡升騰起夢幻的氣泡。

無弦是這個時候回來的,他穿著寬鬆的衣服,懷裡抱著一顆沾滿沙子的排球。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排球,聖瑪利亞學院裡很多體育課程都是用播放清朝老片代替的,我好奇地看著這顆排球。

無弦放下排球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我們走吧,去沙灘上玩玩。”

無弦朝我伸出手,他逆著光站在那裡,柔和的光暈環繞在他的周圍,我拉著他的手站起來,又猛吸了一口椰汁,然後把椰汁裝回袋子裡。

無弦接過了裝著椰汁的袋子。

我把排球撿起來,雙手用力按了按它,很軟,和我在影片裡看到的打起來梆梆作響的排球好像有一些不一樣。

沙子粘在我的手上,我乾脆把球拋起來,學著我曾經看過的樣子墊了幾下,得到了店長的誇讚。

“別在便利店旁邊玩,”無弦一邊說一邊往海的方向走,“快過來。”他招呼道。

店長淺紫色的眼睛微眯著,朝我們揮手,然後又抿了一口甜夢泡泡酒。

我跟了上去,無弦把我帶到打沙灘排球的場地。

破破爛爛的網在風中晃來晃去,對面站著的一對情侶正在聊天,女生笑得前仰後合,男生在旁邊寵溺的笑。

我看了一眼無弦,他也在看我。

“怎麼打?規則是什麼?”我用眼神問道。

“想怎麼打就怎麼打,”無弦攤了攤手,“對面的兄弟,要不要來一局?”他把球拋起來,墊了幾下,對面情侶中的男生說了聲好,他的聲音很粗,感覺中氣十足,得到他們的應允之後無弦一個魚躍把球拋向他們。

我看著他們有來有回地拋了幾下。

“來吧,拾伍,”無弦把球傳給我,然後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冬至冒著受批鬥的風險給我們開假的假條可不是讓你站在邊上看的。”

我覺得無弦的話非常正確,於是接過了球。

我跳起來,把球扣向對面,對面的女生接住了球。

那女生有一頭棕色的蓬鬆的秀髮,跳起來的時候,頭髮會順著風向後飄,像是融化了了的牛奶咖啡巧克力。

這把順風局,風從背後吹向前面,無弦的衣服在風中鼓起來,往上飄,露出了漂亮的腹肌,薄薄的一層肌肉,發力時變得更明顯一些,我看著他的腹肌認真思考為什麼每天訓練的內容都是一樣的,我卻沒有這麼好的身材。

還有就是,為什麼無弦那麼帥,到了我這邊,就是頭髮全糊在臉上?

無弦再次把球傳向我。

“雖然我知道我很帥,但是別隻顧著盯著我看啊,拾伍,”無弦輕笑,我在一個和他距離不遠不近的位置,看得見他笑時露出來的虎牙,“再發呆就要輸掉了。”無弦說。

“輸掉就輸掉了,”我把球墊起來,再打過去,“反正只是一局娛樂遊戲。”

“你變了,拾伍,明明在學院裡還是一個很爭強好勝的一個人,怎麼出來玩就變了?”無弦笑著說。

“……爭強好勝?”我突然愣了一下——我快速的回過神,然後笑起來,“你都說了咱們是出來玩,又不是做任務,幹嘛非要爭這一下?”

一局結束,我們以21:19險勝對面的情侶。

中場休息,無弦在喝我的椰汁。

等等?他在喝什麼?

“我的椰汁好喝嗎?”我站在無弦邊上問。

“真好喝,不愧是你挑的。”無弦一邊喝一邊回答。

“重點是這個嗎?”我敲了敲無弦的頭,“這是我的!”

“誒誒誒,別生氣啊,”無弦左手拿著我的杯子,右手一翻,一杯紅色的液體出現在他的手中,“賠你的,石榴汁。”

紅豔豔的汁水在他的手中微微晃盪,像紅酒一樣掛杯……掛杯?我揉了揉眼睛……好像是看錯了,我不會近視了吧?

“你什麼時候買的?”我接過杯子好奇的問。

“這個嘛……秘密!”無弦露出一個開朗的笑。

我喝了一口石榴汁,石榴的清香在唇齒間瀰漫,突然發現無弦笑起來挺好看的,一定是因為石榴汁矇蔽了我的雙眼。

互換場地,然後我們打了第二局沙灘排球。

風不向著我們,排球的新手buff也到期了,我和無弦果不其然輸掉了第二把——好吧,準確來說是我這個第一次摸球的小菜鳥一直被針對,所以才輸掉了第二把。

“你也太菜了,”排球在無弦的指尖旋轉,無弦對著插在沙裡的積分表感嘆道,“像我這樣的高手都帶不動你。”

“什麼啊,”我吐了吐舌頭,吃了一嘴的沙,我一邊呸呸呸吐沙一邊想,我現在應該是滿頭問號,“明明你也是第一次碰球,到底是怎麼打得這麼好的?”

“哼哼,因為我是全——能——天賦型選手。”無弦露出一個得意的笑來,抱著排球擺了個很酷的poss。

“為什麼球那麼聽你的話?”我想起來了剛剛無弦單指轉排球的壯舉,“我去,你不會是用天賦捏了個超級無敵,只聽你話不聽我話,一定能贏之全能型III號排球吧?”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啊喂!”

三局排球比賽結束之後,我氣喘吁吁地坐在躺椅上喝果汁。

無弦站在我旁邊關切地問道:“接下來還有很多專案呢,你還能行嗎?”

“我怎麼感覺你在嘲諷我不行?”我沒好氣地拍了拍無弦的肩膀,“下一個專案是什麼?”

“衝浪!”

無弦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塊深藍色的衝浪板,衝浪板的前段粘著一隻小黃鴨,我沒忍住抬手捏了一下,小黃鴨發出“嘎”的叫聲。

“這次是用天賦捏的,超級無敵,除了咱倆的話以外誰的話都不聽,絕對安全之深藍小黃鴨衝浪板2.0,”無弦自豪地說,“我才不像你一樣用兩下天賦就暈。”

“拒絕拉踩啊!無弦!”我憤怒地說,“對了,那絕對安全深藍小黃鴨衝浪板1.0呢?”我好奇地問。

“……被一個浪頭捲走了。”

“這也算絕對安全嗎?”

“那只是個意外!”

我右腳踩在衝浪板上,左腳踩在水中的沙子上,海水包裹住我的腳趾,拍打著我的小腿,有一些冰冰涼的觸感。

“你確定,我就直接踩在水裡就可以衝浪了嗎?”我回頭,真誠地問道。

“……應該吧?我也不確定,”無弦用充滿“智慧”的眼神看著我,“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我之前那個衝浪板就是這麼丟的。”

我抱著衝浪板往水中走。

走……然後水越來越深,浸溼我的衣服,我抱著衝浪板開始游泳,試圖把自已放在衝浪板上,像我想象中一樣趴著或者站在衝浪板上。

我艱難地爬上衝浪板,保持住平衡嘗試著站起來。

很顯然我失敗了。

我趴在衝浪板上隨著海浪起伏,曬著太陽思考自已為什麼會蠢到相信無弦的鬼話。

最後,我抱著衝浪板往回遊,回到岸上,然後接過無弦手裡的石榴汁喝了一口。

真有意思,聖瑪利亞學院裡的兩個精英中的精英,為了玩個衝浪在水邊呆站半天,真是給學院丟臉。

“你們要去玩衝浪嗎?”一個聲音突然傳來。

我和無弦回頭去看,是剛剛的小情侶中的女生,她笑起來眉眼彎彎,是很可愛的那種型別,女生伸出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山崖,那裡有個巨型的透明滑梯:“對於新學者來說,還是花點錢去玩那種簡單的划水吧,既刺激又不費力。”

說的也是。

我點了點頭,向女生道謝。

女生擺了擺手:“不客氣呀,祝你們玩得開心。”說完,她就朝著她的男朋友的方向走去。

我和無弦對視一眼。

“那我們走?”無弦打了個走的手勢。

我跟著他向著滑梯的方向走去。

鐵製的滑梯,塑膠的擋板,我站在滑梯的頂端抱著衝浪板思考人生,這滑梯遠處看著還行,近看怎麼……這麼高……望著這麼高的滑梯,有恐高症的我腿都軟了。

“也就是說,我要抱著我的衝浪板順著這麼高的滑梯向下滑?”我後退半步,遠離了滑梯嚥了口唾沫,“不可能吧,怎麼看都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你不是在學院裡進行過脫敏課程了嗎?怎麼現在還怕?”無弦笑著抱著手臂,站在一邊看著我,另外一邊,這裡的工作人員一天都沒接到客人,正摩拳擦掌地準備接待我這個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你說得好聽,脫敏課程是脫敏課程,這玩衝浪是玩衝浪,那能一樣嗎?”我走過去拽了拽無弦的衣服,他順著我的力道做出一個誇張的動作,裝模作樣地拍了拍胸口,我拍了他一下,接著說,“要不你來玩?我在旁邊看著。”

“饒了我吧,小祖宗,我怕水你又不是不知道,待會兒玩得心臟驟停了還得勞煩你把我帶回去,這多不好啊。”無弦一邊笑一邊說,這時,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我和他回頭一看,是兩位結伴而行的女士,她們正一邊打鬧一邊往上走,我總覺得她們是跟著我們來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在無弦的眼神鼓勵下趴在衝浪板上,閉著眼睛等待命運的審判。

“別閉眼啊,拾伍,”無弦的聲音中帶著調侃的意味,“要不然咱們這錢算是白花了。”

我顫顫巍巍地睜開眼,顫顫巍巍地豎起來我不屈的中指,然後緊緊抱住衝浪板。

“準備好了嗎?——開始嘍!”工作人員推了我一把,我就順著水流滑了下去。

“救!救——命——啊——!!!”我發出慘烈的叫聲,吃了一口苦澀的海水,剛把嘴裡的一口嚥下去,更多的水源源不斷地湧過來,“我不想玩啦!!!”

海邊的陽光正好,曬得身上暖融融的,我在這樣好的陽光裡扶著柱子乾嘔,無弦在我旁邊擔憂地拍著我的背。

“你……真的假的啊?真有這麼嚇人嗎?”無弦把手裡提的石榴汁遞給我,他黑白分明的眼眸裡充滿了震驚和擔憂。

我喝了一口石榴汁,終於緩了過來,有氣無力地說:“沒……沒事,就是那個滑梯有太多轉彎了,玩起來有點頭暈。”

“下次不玩了——抱歉啊。”無弦愧疚地拍拍我的後背。

“咱倆誰跟誰啊,還要說抱歉?”我又喝了一口石榴汁,回身也拍拍無弦的後背,他也抱住我,我們進行了一個長長的擁抱,我靠在他的堅實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然後我堅定地說,“下次還要玩,你跟我一起玩。”

“不要啊!”無弦發出了哀嚎,打鬧結束之後,我們朝著各色的小攤走去,準備開始下一項活動。

塔羅牌占卜的攤主是一個年輕的青年,他在炎炎烈日之下,很有信念感地披著一身黑袍,我看著都替他感覺到熱。

攤主用一種很神秘,很有質感的語氣說:“歡迎來到塔羅牌占卜的攤位,求問者,我是你們的占卜師。”

說完,攤主自已也沒忍住,發出一聲笑聲。

“對不起、對不起,”攤主一邊笑一邊說,“我也是第一次來兼職,這個語氣太中二了,我還不習慣。”

氣氛一下子全垮掉了。

我和無弦對視一眼,發出今天的第一聲爆笑。

“咳咳,求問之前,先回答幾個問題吧,”攤主輕輕地咳嗽兩聲,“誰先問?”

“我。”我向前一步,主動站了出來。

“年齡。”

“十五。”

“姓名。”

“拾伍,就是繁寫的十五。”

“你這個名字和你的年齡好配啊。”

“謝謝。”

攤主清了清嗓子:“總之呢,你要來測什麼呢?”

測什麼?

我和無弦對視一眼。

“學業吧,我能不能順利地從學院畢業呢?”我伸出了我的手。

“伸手幹嘛,我又不看手相,”攤主把一把紫色卡背的塔羅牌攤開擺在桌上,“抽一張吧。”

我抽出了一張正著的命運之輪。

“這張牌代表好運和有利的環境,當它是正位的時候,預示著你將迎來好運和積極的變化,看來你的學業會很順利哦。”

“事業呢?”

是一張皇后,皇后坐在寶座上,高傲地俯視著我。

“這張牌象徵著豐收和愛意,皇后坐在寶座上,非常富饒,代表了物質層面上沒有擔憂,代表了物質層面上沒有擔憂,被濃濃的愛意所包圍。這張牌在事業和人際關係方面都預示著非常好的狀態,看來事業也會很順利哦。”

“到愛情了。”

“愛情?”

無弦突兀地重複了一遍,我疑惑地抬頭看向他,他漆黑的雙眸躲躲閃閃的,不自在地躲開我的目光。

“沒什麼,就是很好奇你為什麼會問這個……”

我聳了聳肩,一邊說一邊伸手抽牌:“隨便問問嘍。”

審判牌逆位。

隨著我把這張薄薄的卡牌放在攤位上,我聽到了一聲空靈的呼喚,我控制不住地回頭……回頭……

是海濱……等等,什麼?

我和那個恐怖的東西對視。

巨大、粉白……巨大的觸鬚在水中搖擺,它大張著嘴,海水被它吞嚥,順著它的喉嚨帶起大片的……砂石?那是什麼?那巨大又恐怖的影子是什麼?

我的呼吸變得艱難,我不得不張大嘴巴呼吸著。

無弦的手臂搭著我的肩膀,他用力地把我擁進懷裡,我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摸到了他手上的薄繭。

我有些暈眩,我的視線亂飄,所有人的臉不斷地變化著,漫畫般的色彩,達芬奇的筆觸,扭曲的彩色的人臉在陽光下胡亂地變化,我雙腿發軟,攤主像是沒有發現我的異常,他認真地解釋著,他的聲音遙遠又模糊,伴隨著令人心悸的電流聲。

“這張牌可能……刺啦刺啦……表示你在判斷力上有所欠……刺啦……缺……容易被……刺啦……虛假的情話所欺騙,或者對某些人的信任……刺啦刺啦……超出了應有的範圍……對於愛情的事還是要認真考慮一下。”

我急促地喘息,突然回過神來。

什麼也沒有發生,我雙手撐在小攤的桌面上,塔羅牌均勻地擺放在桌上,攤主正看著我微笑,無弦擔憂地看著我。

“怎麼了?”無弦問。

我嚥了口唾沫,搖了搖頭,伸手從牌堆裡揀出一張。

聖盃十。

“這張牌代表和諧、幸福和祝福,富饒的土地上有十個形成了拱形的聖盃,突出地表現了家園和家人。這張牌本質上是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卡牌,在愛情上也會很順利。”

“你真是一個幸運的人,”攤主驚奇地望著我,“塔羅牌說,不管你是學業,事業還是愛情,都會很順利呢。”

“謝謝。”我平靜下來,回以一個微笑。

“讓我也試試,”無弦確認我沒事後鬆了一口氣,他笑著朝攤主伸出手,“看看我的未來怎麼樣。”

無弦的動作在我眼中變得很慢,他緩慢地伸出手……伸出手……

然後抽出一張卡牌。

卡背是紫色,上面畫著一個詭異的眼睛,眼睛或睜或眯,直直地盯著我。

卡牌緩緩地翻面。

死神。

【死神】

是死亡的判決者,他的出現伴隨著……死亡。

一個黑色的影子出現在天際,他扇動著翅膀,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

我看見他眼眶中金色的結晶。

“拾伍,拾伍?”

我猛地睜開眼,入眼是純淨的藍天和潔白的白雲。

無弦在搖醒我後露出了一個微笑:“怎麼了,拾伍,今天這麼累嗎?”

我迷茫地四處張望,我正坐在躺椅上,陽光照在我身上,暖融融的,手邊擺著我喜歡的石榴汁。

“我剛才……睡著了?”我緩慢地開口。

“是啊,”無弦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怎麼?還沒睡醒?”

我拍開無弦亂揮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已的思緒。

今年夏天,剛剛成年的無弦打算帶我出去玩,我們央求了很久讓冬至給我們開了假的假條,得以來到西區的海邊休假,經歷了沙灘排球等一系列專案之後,我和無弦在沙灘自帶的躺椅上休息……沒有巨大的怪物,也沒有【死神】。

我搖晃了一下暈乎乎的頭,決定回去之後找醫生玖看看我的舊傷是不是又嚴重了。

至於現在……

“咱們來堆沙堡吧。”無弦突然冒出來。

“你怎麼比小朋友還幼稚。”我扶額無奈地笑了笑。

陽光下,沙灘裡,兩個聖瑪利亞學院的高材生和一群小朋友一起堆沙堡。

時間過得很快,沙堡也不好堆,我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我和無弦玩得滿手是沙好不容易做出來一個歪歪扭扭的錐形的建築。

我用手背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抬起頭看遠處的太陽。

在一個清涼的黃昏,天空的色彩變得柔和而迷離,連太陽都是熾熱的火紅色,彷彿所有的憂慮都被暮色所吞噬。

在那樣的夕陽的映照下,無弦黑色的眼眸變成迷人的琥珀色,那是一種怎樣美麗的顏色,我至今無法描述出來,在那一秒,我和他對視,我們都在笑,世上沒有什麼會分開我們,沒有苦難被我們經歷。

未來……金色的明天在等待著我們……

酒店,星空穹頂之下,我和無弦靠在床上,我洗了頭洗了澡,鼻息中都是洗髮水和沐浴露的清香。

無弦在幫我吹頭髮。

他輕柔地撫過我的頭髮,偶爾觸碰到我的臉龐,我看著他忙碌的身影發呆,進行深度的思考。

然後我們並排躺下,看著星空穹頂上旋轉的星系。

無弦在我的旁邊,我整個人縮排他的懷裡。

我看著旋轉的藍色的星球。

深呼吸,聞到無弦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

深呼吸,做一個深藍色的、淺粉色的美夢。

明天……後天……甚至是大後天,我們會永遠、永遠在一起。

晚安,無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