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月與何千尋要結婚了,張維義把他們倆的結婚日期告訴宋佳婧後,她為之一驚,因為她發現自已親哥哥宋文哲和陳靜的婚禮也在同一天。

張維義見她一臉驚詫,不屑地說:“瞧你這表情,有什麼好驚訝的,他宋文哲跟林月、千尋、還有我早就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他結他的婚關我們什麼事,林月和千何的婚禮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和最期待的!”

“還有,你要能來儘量來,要來不了就算了,必竟你和他們倆的關係也就那樣!”張維義接著說道。

此時,只有宋佳婧心裡清楚,宋林月也是父親宋凱林的兒子,這意味著他的兩個兒子在同一天結婚,他必然要參加宋文哲的婚禮,而不能來參加宋林月的婚禮,可這麼重大的日子,做父親的怎麼能不來呢。

還有,小時候她只認宋文哲這一個哥哥,聽母親沈欣宜提過自已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叫宋林月,一直住在鄉下,她和宋文哲都是不以為然的。

自已五年級那年,宋凱林把讀高二的宋林月接到別墅待了一段時間,她和宋文哲總是嫌棄和鄙視他,宋林月只是好奇地動了動宋文哲這在客廳桌上的PSP遊戲機,便立即遭到他的羞辱和謾罵,宋林月生氣地把遊戲機重重放回桌上,宋文哲便衝上去毆打他,宋文哲揮舞著拳頭重重地砸在宋林月的臉上,打得他嘴裡全是血,他依然沒有還手,直到宋文哲罵他是個有娘生沒娘教的野畜生時,他才用力把宋文哲推倒,宋文哲的臉撞在茶几上,瞬間磕出一大塊淤青。

宋佳婧趕緊拉著她母親沈欣宜出來,只是強調說宋林月打了哥哥,對宋文哲先動手打宋林月打出血來的事隻字不提,沈欣宜不問事由,同樣說出那句惡毒的話來:你個有媽生沒媽教的種!

不僅如此,沈欣宜把這件事告訴宋凱林時,故意誇大其辭、添油加醋,導致宋凱林狠狠扇了宋林月一巴掌,宋林月一氣之下便回鄉下去了,此後他們再也沒見過面,直到宋佳婧遇到張維義,才又遇見宋林月。

和宋林月相處的這兩年多的時間,她發現相比於自已親哥哥宋文哲,她其實更喜歡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他為人坦誠與人和善,重感情講義氣,對愛情和友情都很忠貞,而這些品質恰恰都是宋文哲所沒有的。

宋林月要結婚了,她由衷為他感到高興,但同時又對他生出憐憫,相比於自已和宋文哲,他從小缺少父母的愛,只能和鄉下的外婆相依為命,過著與正宗鄉下窮人家的孩子無異的生活,他沒有享受過自已這個超級富有的家庭一分一毫的幸福,哪怕只是物質上的給予!

她突然覺得自已父親宋凱林不是一個好父親,他貪戀富貴、權力和地位,偏愛宋文哲和自已,硬是把和原配生的兒子給拋棄掉了,任由他自生自滅,這怎麼會是一個父親做得出來的事?!她突然也能理解,為什麼宋林月一直在所有人面前隱瞞自已的真實身份,因為旁人如果知道他是宋氏集團創始人宋凱林的兒子,或許會認為他的過去、現在乃至以後都很幸福吧,可誰會知道,宋氏集團的一切、宋凱林的一切由始至終都跟他沒有半點關係!

他對宋凱林應該是失望、甚至絕望的,所以才一直隱忍著、靠著自已的努力,一點一點擁有自已的事業、愛人和家庭!

宋佳婧回到家,見父母親正開心地和宋文哲商量著婚禮的事情,他們在討論要請哪些人,討論是讓小夫妻一起住在別墅還是另外買套別墅讓他們單獨住,甚至討論起未來的孫子孫女,該到哪個學校念小學更方便……

放在以往,宋佳婧會饒有興致地參與到其中,滔滔不絕地陳述著自已的觀點,或者藉機再問父親討要點零花錢,可現在,她有些心煩,嚴格來說,有些厭煩,對父母、對自已的這個哥哥!

沈欣宜見她回來,便讓她坐過去,嚴肅地交待她要幫忙做哪些事情、注意哪些規矩,比如結婚那天晚上,她要負責留意孕婦不能進婚房去鬧洞房,宋佳婧不解,沈欣宜只解釋說這是南城當地的規矩。

看著父親喜笑顏開的樣子,她在心裡做著思想鬥爭,即該不該把大哥宋林月要結婚,且和宋文哲是同一天的事告訴他。

她想,宋林月沒有告訴他,那代表宋林月並不希望他知道、或者邀請他,可她自已覺得,父親尚在,怎麼能缺席自已兒子的婚禮呢,為人子女的婚禮又怎麼能沒有父母親的祝福呢。

宋凱林的眼光落在宋佳婧身上時,發現她明顯有些異常,像在盤算著什麼,可他又只是認為,自已這個女兒大概又是缺錢了,不好意思張口了!

他今天心情好,便主動問道:“佳婧啊,眼珠子轉來轉去,在那琢磨什麼呢,又沒錢用了是嗎?”

見父親主動跟自已說話,她只好下定決心。她把父親拉到一旁,遲疑了一會後,還是鼓起勇氣說道:“爸,有個事情,我覺得必須得讓您知道!”

宋凱林一臉詫異地問:“什麼事,是誰惹到你了,還是你自已遇到什麼麻煩了?”

宋佳婧搖了搖頭,再次下定決心說道:“您知不知道,林月哥哥也要結婚了?”

宋凱林吃驚地說:“林月要結婚?誰說的?你怎麼知道?”

“而且。。。”宋佳婧嚥下口水繼續說:“而且,他的婚禮和文哲哥哥是同一天!”

宋凱林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一來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宋林月的訊息了,二來,才剛聽到他的訊息,便是他要結婚了,第三,這個訊息竟然自已一點都不知道,而是女兒佳婧告訴自已的。他嚴肅地說道:“你跟我說,誰告訴你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宋佳婧偷瞄他一眼,見他神情嚴肅、炎威赫赫的樣子,頓時縮著脖子,小聲地說:“其實兩年前我就遇見林月哥哥了,我們偶爾在一塊玩,我聽他朋友說,他馬上要結婚了,婚禮的時間剛好跟文哲哥哥的是同一天!”

“那個兔崽子,一直就在南城也不跟我說一聲,現在連結婚這麼大的事情也不通知我,他還真當沒有我這個爹了!”宋凱林生氣地說道。

“明明就是你對人家不管不顧,怎麼反倒責備起人家來了?!”宋佳婧嘟囔著,又想讓宋凱林聽見,似乎又怕他聽見。

“你在說什麼,還有你,宋佳婧,兩年了,你才告訴我你遇到了林月,你早幹嘛去了!”宋凱林沖她嚷道。

宋佳婧說:“林月哥哥一直隱瞞自已的身份,沒人知道他是您的兒子,他不想跟我們家有什麼瓜葛,所以,自然不會讓我告訴你的!”

“你把他的地址和電話給我!”宋凱林說道。

宋佳婧一時沒反應過來,脫口問道:“你要他的地址電話幹嘛?”

“我回頭去找他,這個逆子不主動跟我聯絡,我只好主動去找他啦!”宋凱林說完轉身就走了。

宋林月牽著何千尋走在家樓下時,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朝他們走來,他微微伸手,示意兩人停下,宋林月與何千尋詫異地看著他,宋林月有所防備地緊緊握住何千尋的手,並上前一步擋在她的身前。

男人問道:“您是宋林月先生嗎?”

“是的,我是宋林月,請問……”宋林月謹慎地答道。

男人快速上前附在宋林月耳邊說:“您父親宋凱林先生讓我來接您去個地方,能隨我來一趟嗎?”

宋林月看了看何千尋,猶豫了一會兒後,點了點頭。

“千尋,你先上去,我去處理點事就回來!”宋林月微笑著說。

何千尋一臉疑惑,輕聲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宋林月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寬心,他說自已去去就來,隨後讓男人帶路,自已跟在他後面走了。

男人開車,把宋林月帶到南城市區的一個老舊小區,之後又帶著他走進一棟老房裡,一口氣爬上了七樓。

宋林月跟著男人走進一間房子內,見宋凱林正倚靠在陽臺抽菸,他便默默與之並排站著,隨即掏出香菸靜靜地抽了起來。

宋凱林直到抽完手上的煙,才緩緩開口:“林月啊,知道這裡是哪嗎?”

宋林月默默無言地在屋內緩緩踱步,目光專注地審視著四周的環境。房間的空間相對較小,大約僅有七十餘平米。屋內的佈置和傢俱都透露出歲月的痕跡,彷彿將人帶回到二十多年前的時光。儘管如此,這裡並沒有絲毫雜亂無章之感,每一件物品都擺放得井然有序,甚至連一粒灰塵也難以尋覓。

見宋林月沒有回答,他自顧地說道:“這裡就是你出生的地方,當年我們懷著創業夢想,來到南城做生意,我和你媽就租住在這裡,一住就是五年,之後你出生了,我們非常開心,我從自已和你媽的名字裡各摘取了一個字,給你取名叫宋林月。

可那時正是我們事業的高速發展期,我和你媽根本沒有那麼多精力好好照顧你,迫不得已,只好一斷奶,就把你送到了外婆家,之後我和你媽專心打拼事業,三年後,生意有了起色,我們賺了一些錢,我和你媽從這裡搬到了自已買的房子裡,可惜,沒過多久,她突然得了重病,丟下我們爺倆就撒手人寰了。”宋凱林說著,漸漸哽咽了起來。

“你媽走後,我就把這間房子給買下來了,這裡的所有陳設這當就和當年一模一樣,張雪月啊張雪月,你媽她陪著我苦了一輩子,眼見要熬出頭了,她卻走了!”宋凱接著說道。

聽宋凱林談起自已母親,宋林月有些傷感,他對母親張雪月印象主要來自於貼在外婆家相框裡的幾張照片,除此之外,他沒有任何關於母親的記憶,而這正是他此生當中,最大的遺憾和久久難以平息的隱痛。

“你和我說這些幹嘛?”宋林月不滿地說道。

宋凱林仍舊自言自語,“唉,一晃快三十年了,如今你已經長大成人了,是該成家立業,娶妻生子了!”

“你突然找我,就是為了帶我回憶你的那點過去?”宋林月冷淡地說道。

宋凱林仔細看著宋林月,見他神形之中有著髮妻張雪月的影子,不禁內疚起來,這麼多年了,他一直當這個兒子不存在,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關心和愛護,甚到他自已最不缺的金錢,都鮮少給他,只是零星地寄過幾次錢給宋林月的外婆。

宋凱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卡,伸手遞給宋林月,並說道:“聽佳婧說你要結婚了,我這裡有一百萬,你把它當作爸爸這些年對你的補償也好,當作結婚的賀禮也行,總之是爸爸的一點心意,你拿著!”

宋林月接過卡,說道:“爸爸?你一口一個爸爸,你配做我的爸爸嗎,二十八年了,我像孤兒一樣跟著外婆,村裡的孩子欺負我、罵我是撿來的野孩子,那時,我想你出來讓明給他們看我是有爸爸的,可你在哪?你幾年回來一次,像走過場一樣,遠遠看我一眼,丟下幾個臭錢就走了,連一個擁抱、甚至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我追著你的車跑了幾里路,你停都不停一下,我跌倒在地上鼻子被磕得血流不止的時候,你又在哪?。”

“我不知道自已做錯了什麼,媽媽早早的死了,明明有個爸爸,還是個有錢的爸爸,他卻十幾二十年來對我不聞不問、不管不顧,外婆去世後,你假模假式地把我接到你宋家大別墅裡。那個被打得鼻青臉腫,口吐鮮血的人明明是我,你卻不分青紅皂白打我耳光,我等了十八年,等你來接我,等你給我一些父愛,可等來的僅僅是那個擊碎我所有幻想的狠狠的一巴掌!”宋林月情緒越來越激動,他無比痛心地說道。

“是爸爸對不起你,所以從今往後,我想補償你,這一百萬只是我的一點小心意,接下來我還可以把家裡的一些產業交給你打理,甚至以後的財產繼承我都會……”宋林月對他的“控訴”,讓宋凱林感到自責和愧疚。

“夠了!”宋林月粗暴地打斷他的話,他把銀行卡丟在茶几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彷彿是他們之間關係破裂的聲音。他冷冷地看著宋凱林,眼中盡是憤怒和失望。

“我跟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他的聲音帶著冷漠和決絕,“你可以繼續享受你那鐘鼓饌玉、紙醉金迷的豪門生活,而我還是會過著弊衣簞食、艱苦樸素的清苦日子。就像此前的二十多年一樣,我們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宋林月說完後,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腳步堅定而有力,宋凱林瞬間無言以對,只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

宋凱林本想以父親的身份,先對宋林月施以大棒,指責他一直在南城不跟自已聯絡、結婚不告訴自已所體現出的對父親的極不尊重,而後再贈予宋林月胡蘿蔔,送他一百萬表示自已作為父親的一點心意,這種恩威並施的伎倆,他向來運用得極為順手。

但在真情面前,虛假的套路簡直一文不值,所謂無欲則剛,宋林月對自已這個父親已經徹底死心,他從未想到從他那裡得到包括金錢在內的任何東西,從而,根本不須顧及任何情面。

宋凱林在回去的路上,已然不太在意宋林月對他作為一個父親的種種指責,他在宋林月面前稍有的“自我形態”迅速又回到了“本我形態”,只是稍有種類似於生意場上丟了業務那種十分久違的挫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