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辦公室,周保四沒事人一樣盤腿坐在床上,攤開撲克牌,正用卦像解釋自己的經歷,彷彿學業有成畢業歸來,周圍一圈觀眾聽的津津有味。
周無用站在門口,咳嗽幾下,周保四趕走眾人,翻身下床。
“請坐.”
要不是費小青和廖平山在場,周無用早就怒火噴發,一個地痞還很驕傲,在局子裡不定怎麼認慫,瀟灑都是做給外面的人看的。
“光彩嗎?”
周無用陰沉著臉。
周保四頭回低眉順眼:“不光彩,當然不光彩,這不是趕上了啦,被人陷害,我是受害著。
健康兄弟真不錯,人頭熟,託人把我保出來,喔,把錢給他,別讓人家破費。
怎麼有小弟了,這不是以前跟你混的兄弟,小兄弟,難道記得哥哥,來喝一杯.”
周無用喝道:“閉嘴.”
周保四沒有反駁,拿起酒瓶倒酒。
周無用問:“怎麼跟老白又扯上關係了?”
周保四吐著酒氣:“他找我解釋上次的事,約好在招待所,剛一見面沒說幾句話,警察就闖進門,擺明給我下套啊。
大意,大意了,看上去挺老實一個村民,怎麼變的這麼壞.”
周無用譏諷道:“虧沒吃夠,不是挺聰明的,被一個老實人戲耍兩次.”
周保四說:“馬有失蹄,張飛不也被人陷害過.”
周無用說:“事情肯定沒完,最好老實點,少出門.”
周保四點頭道:“局子裡說了,隨叫隨到,你說的對,我得安分幾天,沒事不出門.”
費小青和廖平山見氣氛尷尬,趕緊出門下樓。
周無用說:“想想辦法找到馬六,躲不是辦法,卓必辰這個人不簡單,你和馬六對付不了.”
周保四說:“卓必辰的目標是馬六,不過,要是馬六有個好歹,先過我這一關.”
周無用說:“別廢話,你覺得馬六會躲到哪兒?”
周保四說:“馬六狡猾的很,一般人逮不到,這傢伙窩點很多,隨便一個地方住一年半載不是沒可能。
不過我想他在外地,有一次給我打電話,電話裡有羊叫,風大,好像一片野地。
還有一次用座機,公用電話,聲音很清楚,沒有雜音,估計在郵電局打的.”
周無用說:“他有手機?我沒見他用過手機?”
周保四說:“有,不公開用,這人低調,不露富.”
周無用說:“找到他才能解決問題.”
周保四面露兇光:“老二,馬六的事你多操心,我們再去黃門一趟,找老白,他肯定知道內情。
這次把我送進去,肯定收了好處,我成他的財神爺了,沒完沒了,不去拜訪說不過去,禮尚往來嘛.”
周無用腦袋疼,對上次的經歷心有餘悸,簡直偷雞摸狗,他把從馮易那裡聽到的關於卓必辰的情況講給周保四,周保四倒沒覺得意外。
市裡確實有幾位厲害大哥,就是人們常說的黑道,平日來往不多,卓必辰就是其中之一,平日各行其是,井水不犯河水,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周保四獨霸批發市場,沒有向外擴散爭地盤的野心加上滾刀肉的脾氣,一般沒人招惹,過的倒也逍遙自在。
馬六屬於另類,文玩的門道比黑道還深但不至於殺人越貨,憑腦子賺錢。
因為道不同,兩者很少發生糾紛,肯定會跟黑道有瓜葛。
馬六倒買倒賣,卓必辰挖墳掘墓,性質完全不同,不是一個級別,馬六在市裡威望極高,能做到呼風喚雨。
竟然還講究呼風喚雨,還不是把自己刮沒了,周無用厭惡這種心態。
其實,在市裡,周保四跟齊紅中一個檔次,只不過段位更高,打架更厲害,沒有做噁心人的歪門邪道,身邊有跟班的,混飯的,平日吃吃喝喝,挺能維護水果批發市場的穩定。
周保四以前不知道長明道長這個人,馬六電話裡告訴他的。
關於王天,周保四跟馮易的看法一致,王天不算道上的,過去再厲害的角色見他也得繞道走,現在形勢大變。
據說他父親失勢,受過他欺負的人一下冒出來,聯手將他拉下馬,領頭的就是卓必辰,卓必辰正往企業家的身份靠攏,贊助了不少公益專案。
周保四對馮易一無所知,周無用也不細說。
周保四有自己的心得:“看來我應該發展自己的勢力,眼光放遠一點,不能老守著這麼一家破市場.”
周無用訓斥:“有病.”
“對我有偏見.”
“還偏見,你這種人到死都是一腦子漿糊.”
周保四終於發作:“信不信我抽你,給你臉了,沒大沒小,吃過幾天飽飯,把你能的,一跟指頭剝蔥,什麼東西.”
“你有理,派出所為啥找你,不找我.”
“我,我被人陷害.”
周保四暴跳如雷“咋不陷害我?”
周無用心情頓時大好。
周保四悶頭喝酒。
周無用突然說道:“離開這裡,去上海.”
“啥?”
周保四呆住。
周無用提高聲音:“我說去上海,找嫂子復婚.”
周保四像被打了一拳,頹然不語,周無用開始同情這個一向生龍活虎的大哥:“去找過沒有?”
“去過,不見我.”
“她不見你,你見她,你的脾氣呢,狗吃了。
既然心裡放不下,給自己一個機會,哪怕找一個藉口.”
“她瞧不起我.”
周無用誠懇道:“瞧不起你跟你結婚,瞧不起你給你生孩子,她瞧不起你的不務正業。
大哥,找她們去,我陪你,道歉,改過自新。
咱不怕沒工作,現在改革開放,提倡自謀出路,你不笨肯吃苦,做點小生意。
我在上海有朋友,本錢不用擔心,只要你過去,重新有個家,有我,我供孩子上學,中學,大學.”
周保四低頭不語,被弟弟的話觸動。
周無用繼續說:“你能安心經營市場,說明有心告別過去,只是自己不承認,人是有變化的,嫂子應該能看到.”
周保四像遭霜打的茄子,上床睡覺,周無用將費小青和廖平山打發走,去市場轉了一趟,周保四的手下很用心,他不在時候,將市場管理的井井有條。
周無用住在辦公室,周保四老實很多,不再口吐贓話,兩人心平氣和的商量事情。
周無用讓費小青找一個可靠的人,生面孔,電視塔那邊的賭場監視卓必辰,費小青說有一個,上次找齊紅中的下落的朋友,在廠礦活動,很少進城。
周無用意識到,不管馮易採取什麼手段,卓必辰是首要目標。
周無用有心幫助馬六,必須瞭解馬六的為人,現在看來,馬六自制力很強,反倒大哥周保四,一把年紀了,還一門心思打打殺殺。
周無用隱約覺得,卓必辰背後還有黑手,這人做事慎重,不是張揚的性格,僅憑他自己無法這麼囂張或者說在這麼短的時間上位。
逃不過錢、權兩者的結合。
周無用急切的想返回北京,但是馬六的事不解決,對不起長明道長。
他告訴在北京的王紅,暫時回不去,讓她負責手裡的股票,王紅隱約知道市裡發生的情況,當然是從穆扉小云處得知的,囑咐他小心,隨時聯絡。
周保四提出一個辦法,找老單。
找老單管什麼用,周無用不解。
老單沒有暴露,老白再狡猾也是對外,料不到身邊有眼線,這麼長時間,老白口風再緊總要吐露些東西,何況老單精明過人。
周無用心裡琢磨,嘴上拒絕:“我那有時間,北京那麼多業務,萬一暴露,一來一去十天半個月.”
周保四覺得有門:“說說,啥業務離不開你,訪問鄰國還是競選總統.”
“告訴你白搭,你不懂.”
周保四託著下巴:“我要能去還求你,咱們是親兄弟,黃門不好進,我給老單寫封信,讓他去縣城,碰頭時間定好,最多一天來回,說不定馬六找過老單.”
“人才.”
周無用發自內心的佩服。
周保四瞪起眼睛:“啥意思?”
“表揚的意思,諸葛再世.”
周保四得意道:“你哥我雄才大略,可惜沒出生好人家.”
周無用說:“你說可能馬六找過老單?”
“對呀,馬六腦子靈活,不會放過老單這個眼線,我能想到的,他肯定也能想到.”
“給老單寫信,問問,你不是會暗語嗎?”
周保四眼前一亮:“對,對,我想想,好好想想.”
周保四當即寫信,定在見面的日期,三天後,老單回信,信上沒有暗語,明明白白告訴周保四,馬六在縣城一帶活動。
臨行前,周保四叮囑,見到馬六後先找霍本初,他回縣城了,霍本初和老白有貓膩。
周無用不願意把事態擴大,周保四堅持自己的看法,霍本初跟這事有關係,這次說由不得他,人命關天,我能想到的,馬六也能想不到。
和馬六找霍本初是在救他,有你在,馬六不會下黑手,馬六可能要廢掉霍本初。
馬六心大,報復心不強,別把他惹急,越不露面越危險。
“大哥,你變好了.”
周無用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