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屋內只有太后和姜雲悠。
對於姜雲悠的淡定和冷酷，太后很滿意，她合上茶杯，淡淡開口：“你讓安平傳話，想見哀家？”
姜雲悠立馬從座位上起來，跪到太后面前，一臉恭敬道：“母親去世後，父親寵愛蘭氏一房，臣女在家中生活實在艱難。臣女幼年時，常聽母親歌頌太后恩德，故想請太后為臣女做主。”
“重庶輕嫡，姜振腦子越發不清了。”太后面色劃過一絲冷意，“但哀家憑什麼為你做主？”
憑什麼？姜雲悠心中大喊：就憑你才是我外祖母。
但這話不能說出口，當初母親最受太后寵愛時，都不敢喊她一聲孃親，只因她們是太后一段恥辱的過去。
太后本是齊國公府一美姬。先皇來齊國公府做客，太后為其獻舞，被先皇看中，納入宮裡成為美人。當時太后已為齊國公誕下一名女嬰。
入宮後，太后頗受寵愛，而當時的皇后嫉妒成性，欲將先帝所有皇子除掉，以穩她孩兒的太子之位。
當今陛下的生母便是被她一杯毒酒害死，陛下當時四面皆敵，孤苦無依，是當今太后護著他將他撫養長大。陛下繼位後，便封她為太后。太后的親兄長施槐為陛下駐守西北，戰功赫赫，被封為魏國公。
太后得勢後，她留在齊國公府的孩子便記在齊國公夫人名下，成為嫡出的國公府小姐，後陛下感念太后恩德，便封她為長樂郡主。
太后入宮前的這段往事畢竟不太光彩，少數幾戶公侯世家知道，卻也三緘其口。
姜雲悠前世並不知道這關係，是在太后臨終前，陛下宣她進宮，才將這段往事說出。
“雲悠此生將視太后為唯一依靠和親人，以太后馬首是瞻。”姜雲悠覺得自已的話已經說的很明顯了，太后應該聽得懂。
“馬首是瞻？”太后笑了，她本長得極美，這一笑差點閃花姜雲悠的眼。
“馬首是瞻！”姜雲悠肯定道。
“哀家聽說，點春宴上，你看上了老五？”
“五皇子姿容不凡，臣女確實心生傾慕。”姜雲悠誠實道。
“秋桐院你去了吧，也看到他生母的境遇。現在，你可還願意選他？”
“臣女願意！”姜雲悠恭敬道，表情十分誠懇。
“可哀家不願！”太后揭開茶杯，輕輕呷了一口，“當初你母親不聽哀家之言，選擇了你父親，結果如何？”
姜雲悠沉默，她父親確實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她母親眼光委實不好。
“老五人品雖然不錯，但出身確實難堪了些。”
“臣女認為，出身並不代表一切。”
“若哀家告訴你，他於陛下而言是需要抹除的恥辱呢？”太后淡淡瞥了她一眼。
聽到這話，姜雲悠如遭雷擊。
陛下竟然想抹掉他的存在。
她回想起前一世，五皇子不受重視自行投入軍中，若不是表現出極高的作戰天賦，陛下覺得他有用，可能他便在一次不知名的戰役中身亡。即便如此，待五皇子勢大，無人能約束時，陛下的第一想法便是抹殺他。
當今陛下果然無情的很。
姜雲悠一直懷疑，當初姜雲瑤身著宮妃禮服來殺她，背後之人就是當今陛下。
當今陛下非太后親生，太后母家施家權勢日盛，太后去世後，陛下第一個就要收拾施家，自已因為與施家的關係，也在陛下收拾的範圍內。
可惜前世施家並未看清楚這一點，以為交出兵權便能保全自身，誰知交出兵權便是走向死亡的第一步。
而自已亦未意識到。
“收起你的表情，無論人前人後。”太后淡淡道。
姜雲悠方意識到自已臉上表情將自已情緒出賣。
“既然你要以哀家馬首是瞻，那便和七皇子慕容湛結親。”
“為何？”姜雲悠今生只想遠離他，怎會又糾纏在一起。
太后沒有回答，只是淡淡看著她，姜雲悠便知道，自已已無法拒絕。
所有皇子中，七皇子最有可能繼承皇位。她起身，朝太后一拜：“臣女婚事全憑太后做主。”
“哀家知道你不願意。可雲悠，處於低位者只能被人決定命運，你想決定自已的命運，需站在萬人之上。”太后語重心長道。
姜雲悠彷彿看到一條荊棘之路，卻又金光閃閃，無比誘惑。那是權利之路，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姜雲悠逃不了，只有往前，繼續往前，站在所有人之上，才能選擇自已想要的方式好好活下去。
“太后，臣女想求一個恩典。”姜雲悠抬起頭，此時目光已經平靜明朗，“能否以臣女的名義將五皇子生母放出宮？”
“你欲結交他？他有何才能值得你這般重視？”太后不解。
“還請太后恩准。”沒人比自已更清楚那位戰神王爺的才能，無論以後命運如何，至少得幫助那個戍守邊疆保家衛國的戰神改變一下悽慘的命運吧。
“哀家允了，待你回家後，哀家欲請聖上封你為安國郡主，以後施家便是你的母家。”太后如是說，是承認她的身份了。
姜雲悠磕頭謝恩。
永壽宮內，慕容湛身著一件玄色蟒紋袍，慵懶躺在木榻上，手裡拿著一卷書翻看。
“仔細傷了眼睛。”淑妃在一旁給他剝橘子，“聽說你看上了姜家那個庶女？”
“嗯。”慕容湛淡淡應了聲。
“看上就看上吧，雖然身份低賤了些，做個侍妾倒也可以。”淑貴妃自顧自地說，“但是正妃，必須是姜大姑娘，這是陛下的意思，也是太后的意思。”
“兒臣知道。”
“你心裡有數就好，外面的女人你想喜歡誰就喜歡誰，把姜大姑娘當個活菩薩，供在家裡即可。”
慕容湛翻了個身，懶得理他。
“湛兒，母妃還有一件事跟你說。”淑妃推了推他的身子，“紅玉自小服侍你，等你大婚後，母妃打算把她送到你府上照顧你。你就給她一個侍妾的名分吧！”
聽到紅玉的名字，慕容湛的眼神幽暗起來，他淡淡道：“母妃安排即可。”
難得他今日好說話，淑妃很滿意，將手中剝好的橘子餵給他，卻聽他說：“母妃，兒臣想拜託您一件事。”
“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本宮幫忙？”淑妃好奇道。
“我想放一個人出宮。”
“看上哪個宮女了？”淑妃戲謔看著他，難得自已那一本正經的兒子也有看上的人。
“五皇子的生母，曾嬤嬤。”
“曾嬤嬤！”淑妃語調上揚，驚得滿頭珠翠鐺鐺作響，“她都四十多了。”
“母妃……”慕容湛一臉無奈。
“好好好……原也不是什麼難事，曾嬤嬤已過四十，按宮規本可以放出宮外，無奈她是五皇子的生母，故這事拖著。”
淑妃笑了笑，瞬間恢復成端莊高貴的模樣，她招了招手，一個內侍快步走過來。
淑貴妃朝他低語了幾句，內侍忙又快步朝外走去。
約莫一刻鐘，內侍回來稟告：“曾嬤嬤已經被太后放出宮了，聽說是姜大姑娘求得恩德。”
“你們倒是想到一塊兒了，是不是提前商量好的？”淑妃打趣道。
慕容湛心中煩躁，將書往梨花木桌上一丟，躍身而起，徑直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