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經常夢見兇案現場,而這些兇案都是現實中發生的事?”桑慕皺眉,他張了張嘴,想要質疑什麼,又發現這次的江心自殺案就是最大的佐證。

不然沒法解釋為什麼鄭嘉噩夢驚醒就直奔江心死亡現場。

鄭嘉老實點頭,他沒想著編個理由騙桑慕,畢竟他已經在他面前發作了兩次,而接下來,他估計都會和桑慕睡在一個被窩裡。

他不怕桑慕說出去,且不論說出去有沒有人信,就桑慕這人也不會到處說別人的事——不然憑他聽到教徒的告解,都能養活一個八卦小報了。

“那你會看到真兇嗎?”桑慕問。

“偶爾。”

能看到殺人兇手也是個運氣活——他的運氣一向不好。

看到桑慕臉色稍霽,鄭嘉知曉他是過關了。幸好桑慕的注意力都在這新奇的入夢能力上,沒有過多關注衛鴻羽。

鄭嘉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隨後一隻暖手覆蓋在他頭上。“那你晚上豈不是很痛苦?”桑慕把手變換成圓環狀,輕柔地按著鄭嘉的太陽穴。

“嗯......上去一點......好。”鄭嘉閉上眼享受神父級別的按摩。

——腦袋舒服多了。

不知怎地,明明桑慕和衛鴻羽關心的話幾乎一樣,但他對衛鴻羽只有厭惡,而桑慕的話卻讓他心裡抹了蜜似的甜膩。

難道這就是新歡和舊愛的區別?

不對,呸!

衛鴻羽這個渣男可算不上什勞子舊愛。

新歡和舊愛應該都算在桑慕頭上。

今日新歡愉,昨日做舊愛......嘿嘿。

看著懷裡熟睡的鄭嘉,桑慕輕柔地鬆開了手。

彷彿又在做什麼噩夢,睡夢中的鄭嘉緊皺眉頭。昨晚他肯定累壞了,桑慕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雖然鄭嘉不承認,但是他的臉十分白嫩,即使他天天走街串巷,也沒有曬爛膚色,摸上去細嫩軟滑。

待戳夠了,桑慕的手突然變幻姿勢,像是鷹爪,狠狠地卡住了鄭嘉的喉嚨。

隨著手指收緊,鄭嘉逐漸呼吸困難,他居然沒有醒,隻眼眸微動,不適地掙扎。

待鄭嘉快要被憋醒之際,桑慕漸漸鬆開了手,手指曖昧地向上遊移,臨摹他的眉眼。

——還是不捨得殺你。

桑慕親了親他的眼睛,眼裡露出幾分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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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將親吻轉化為帶有慾念的舔舐。

雖然此時鄭嘉正在昏睡,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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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鄭嘉終於從昏睡中醒來。

“桑慕,你過來看看。”鄭嘉已經穿好衣服,正在照著鏡子扯領帶。

他看到衣服遮蔽下的脖頸紅彤彤一片。“是不是比昨天更紅了?”

昨天他在夢中差點被勒死,醒來脖頸居然有了繩索勒過的痕跡,但他昨天忙其他事,沒有多大在意,沒想到今天愈發感受到脖子的疼痛。

“是有點紅。”桑慕從他身後出現,低頭細看紅痕。

熱氣噴過脖頸處,令鄭嘉酥酥癢癢,但沒等他反應過來,桑慕的雙手便從他的身後穿到胸前,替他打起了領帶。

鏡子中,高立的衣領遮住了脖子上的紅痕,整肅的白色西裝為男人增添了幾分優雅。

“真不錯!”鄭嘉帥酷地朝鏡子中的人飛了一個吻。

隨後,他轉身,朝著桑慕伸手,“記者今天要變成偵探了,神父要和我一起行動嗎?”

“當然。”

桑慕笑著握了握鄭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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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鄭嘉和桑慕坐在木質的椅子上,悠悠地品茗。

茶館很熱鬧,雖然現在戰亂,民生吃緊,但總有那麼幾個有錢有閒、遊手好閒的大爺坐在茶館裡悠悠度日,一坐就是一整天。

茶館裡還搭了個戲臺,臺上坐著兩個端著樂器的伶人,咿咿呀呀地唱著小曲:“哭一聲翠娥我的妻,你本是陽間一紅顏,為何的要遭此劫難,落得個白骨也無人掩埋~”*

桑慕聽得一頭霧水,偷偷伸過頭來:“他們唱的是什麼?”

鄭嘉 ……鄭嘉其實也不大聽懂。

他不算是個徹頭徹尾的城市人,只聽得懂鄉下土話和半拉子滬市話。這兩人吳儂軟語,含糊其辭,說話還帶著調、拐著彎。

鄭嘉費勁地聽了一大半,才理清他們唱的是怎麼個東西:“說是秀才生活困頓,沒錢上京趕考,岳父也不給錢羞辱他,幸得未婚妻出手相助,他才平步青雲……”

“原來是這樣。”桑慕看起來興致勃勃。

一曲聽完,他才意猶未盡地看向桑慕,“你今天不用去報館嗎?有大新聞要寫吧?”

鄭嘉聳聳肩,“我們是日報,印刷時間在凌晨三四點,剛好沒到江心死亡的時間,只能被晚報搶頭條,等明天再印咯。”

報紙的排版時間一直是報社的痛,所以他們日報記者都不希望晚上出大新聞。

鄭嘉:“我要把這件事挖深一層,比其他報紙更吸引讀者的注意力。”

“所以你來了這裡?”桑慕將茶水全部倒入口中,動作十分瀟灑,“我還以為你是帶我來約會的。”

“你這樣想也行。”鄭嘉笑嘻嘻。

兩人打鬧了一番,終於有人坐了過來。是一個一身黑皮的警局探員。

“喲,小黑,好久不見。”鄭嘉熟稔地搭上了名叫小黑探員肩膀。

“是好久不見了,老鄭。”小黑人如其名,臉色黝黑,咧嘴笑起來只令人覺得是黑煤球上露著兩個雪白的小扇貝,十分搞笑。“我之前不是出差公幹嗎,今天才回到滬市,這不,一回來就幫你們傳信了。”

他說的“你們”自然指的是鄭嘉和衛鴻羽,衛鴻羽之前就說過,如果他出差找不到人就找他的屬下,這個屬下就是小黑。

小黑繼續:“衛隊最近在忙其他事,叫我拿些資料給你。”他拿出了好幾個信封,上面寫著江心的名字——都是鄭嘉向衛鴻羽要來的資料。

鄭嘉二話不說,接過來就拆。

“這個是江心的屍檢結果。”小黑指著一份報告,因為是鉅富之女,警察局驗屍的動作很迅速。

小黑繼續:“脖子有勒痕,窒息確實是她死亡的主要原因,但是......”小黑指了指報告中喉骨照片,“死前吞服了大量藥物,沒有消化就死了。”

所以她是抱著必死決心尋死的?鄭嘉繼續翻閱其他資料。

江心此人,生活經歷實在少得可憐。

生於商賈之家,幼時卻被當作大家閨秀培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直到戰事告急,西學漸入,江會長才想著讓江心外出讀書——當然不是為了培養她什麼,而是想讓她在學校裡結交到有錢權的新貴,好為家族興盛助力。

可是自小養在深閨裡的小女哪裡學得來西方那套社交規則。雖然江心順利入讀華洋商業學院,卻沒有討得多少權貴的歡心,甚至因為她的清貴高冷勁惹來厭煩。

“咦?”讀到這裡,鄭嘉頓了頓。

“怎麼了?”小黑好奇。

“我是想到,江心不是特意為了她的同學舉辦的訂婚宴嗎?她應該有很多朋友才對。”怎麼到了情報裡就變得人人喊打了?

鄭嘉繼續閱讀。

……縱使江心並不受歡迎,她居然完成了父親的囑託——釣一個金龜婿。

這金龜婿,也就是訂婚宴的男主角,滬市某高管之子。

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遇見,怎麼相戀的,只覺得“倏——”地一聲,時間飛快,兩人便站在相機前,拍下了訂婚的照片。

只是在訂婚的第二天,江心自縊於枯樹下。

就此香消玉殞,結束了短暫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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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嘉看著情報上短短的幾行字,陷入了沉思。

從夢境裡江心說的什麼花啊水啊得知,她很可能是為愛輕生。

就不知道這愛是屬於“金龜婿”,還是屬於其他人。

“這樹的旁側是不是有什麼人?”桑慕指著一張照片。

小黑拿來的資料不僅有江心的生平簡介,還有許多她的照片。

但無一例外,這些照片只有她一人入鏡,美人愁眉,襯著身旁的美景孤獨寂寥。

但是桑慕找到的照片中,江心居然破天荒地露出了靜美的笑,身側的櫻花樹紛紛搖搖,似乎照片中的人與景都活了起來。

而在靠近相簿邊框的樹枝處,有一雙手,拉住了枝椏。

——拍這張照片的時候,江心身旁一定有一個人。

桑慕和鄭嘉四目相對。

看來今天非要找到這棵樹不可了。

“你們想找到那棵樹?”小黑接過照片,順手翻了過來,“這背後不是有寫著嘛!”

只見照片背後寫著幾個大字:xx年攝於華洋商業學院。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鄭嘉立刻起身,朝小黑抱拳,“謝謝了兄弟,先告辭!”

“好走不送!”小黑吃著花生米喝著茶,心裡想著這警局暗地裡封的“神記鬼探”還真是夠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