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陳寂和陳欣然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也是那一天陳寂明白了,她要的根本就不是他。

道不同,不相為謀。

回到出租屋陳寂哭了很久很久,陳雲飛和王燕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也隨他任性。

為什麼?為什麼……

我明明已經改變了。

曾經陳寂覺得他們離開是因為自已的弱小,自已的於他們的無用。本以為自已的改變,對方就重新回來到自已身邊。可現在看來,這些想法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你沒等我改變就算了,就算我變得人人喜歡,人人敬仰,你也不會回來對嗎?

“我覺得我現在就是個笑話!”

“呵呵……可笑。”

一天,兩天……又是半年。

這半年他沒有修行,張賀的道別他也沒去,只是聽說人家已經到達初階聖靈師。

“有機會……我們再好好聊。”

半年的時間,再也沒有半點陳欣然的訊息。陳寂知道這一別,兩人相距天涯海角,說不定這一輩子再也不會見也說不定。

“陳寂。是我,方啟明。”

“方主任?你來找我幹什麼?”

兩人相隔一道門的距離,可陳寂真的誰也不想見,哪怕是半年後的今天方啟明找他也是一樣。

陳寂背靠著牆,癱坐在地上,他還是沒有完全從這份痛苦中脫出。

“半年前因為我的疏忽,害死了吳鎧,馮冷,賈亮和張星峰四名學生,還險些讓其他學生也陷入生命危險,好在有你和陳欣然,那次悲劇才得以終止。”

“如果你只是想來感謝的話就不必了,這是應該的。”

“我是來謝謝的。四名學生的家屬都得到了相應的賠款。可那四名學生再也不會回來了,我上門道歉他們的家屬也沒有一個是原諒我的。”

將要步入中年的方啟明開始抽泣,“我也不是奢求他們的原諒,我只是想讓我的心理上過得舒服一點。可發現我做不到!我無法原諒自已的錯誤。所以這次我是來道別的。”

“你要走?”

“半年前我就已經沒在學校工作了。走之前,我想給你說兩件事:楊敬在張星峰走後也是一蹶不振,他們曾情同手足,張星峰就像他的手一樣,失去了手,人能做的事就太少了,我知道你現在的狀態,但我也希望你能好好勸勸他;第二件事,小心你身邊的魔獸,它們從擁有智慧的那一刻,將會無比的恐怖。這樣的悲劇不知道還會上演多少次,你一定要盡全力去阻止啊!能阻止的或許也只有你一個人了。再見……”

方啟明口中的第二件事,讓陳寂感到很意外。但再多思考一下也不難發現,根據這次事件和徐雷大差不差的推測,要是講給方啟明聽了,他能講出這些也自然都在情理之中。

“再見,方主任。”

方主任啊,徐雷還真是借你的口又給我說了很多東西啊。

這次方啟明離開的聲音在陳寂腦海不停地播放。

“明明,我才是最傷心的那個。”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將個體價值壓下去的嗎?

陳雲飛因為自已有要務在身,已經有很久沒來看陳寂了。王燕原以為終於開口陳寂會因此有些好轉,可是接連的好幾天陳寂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直到他的父母和奶奶來到了他的出租屋。

敲門聲的響起,王燕知道又有人來找陳寂,她上去開啟門。

陳寂母親遊芳雨說道:“姑娘,辛苦你照顧我家陳寂這麼久啦。”

王燕聽得出神,下意識喊道:“媽媽……”

陳寂的父親陳敬軒,開口道:“你的事,我們從陳雲飛口中聽到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家歡迎你。”

得到了陳寂家裡的認可,王燕也再一次情不自禁地哭了出來。注意到自已的失態,她趕緊擦了擦眼淚。

陳寂奶奶李興會利索地說:“這小姑娘,一看就是好姑娘。這段時間麻煩你嘍。”

陳敬軒扶著李興會坐到沙發上說:“媽,你先坐。我們去找陳寂聊聊。”

陳敬軒一臉的胡茬子,整個頭油得發亮,身上穿得卻乾乾淨淨。這是他放下手中工作,特意從貴州回來找陳寂的結果。他沒來得及將自已打扮得完美。

遊芳雨由於長期扛著東西,若不是衣服遮擋,她的脖頸子前傾將會一眼看出。整個上,他的造型就要比當父親的精緻多了。

“陳寂。”陳敬軒輕輕敲了敲門。

陳寂知道他們來了,可他還是不想見。

“其實一直以來,你的事我們都是從你哥那裡聽的。你也沒有和我們講過關於你的任何事。聽說這件事已經影響半年了,我和你媽這次就是回來想和你好好聊。”

“聊什麼。”

見陳寂有回應,陳敬軒接著說:“關於你和那個女生的事。我就這麼給你說吧,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有自已優秀了,才會遇到更好的人,她看不上咱們,咱們也看不上她,誰也不慣著誰。所以,陳寂。只有自身強大,才能有更好的選擇,才會有更多的美好等著你。”

“可是,如今的我,她還是看不上。”

“那就是她的損失!我兒這麼優秀,她看不上,我們陳寂還不稀罕,就是這麼硬氣。”

陳敬軒笑嘻嘻地回應,他總是這樣樂觀。陳寂也是後來才聽陳雲飛說,要是這個家沒有父親早就散了。

“你爸沒什麼文化就是個粗人,嘿嘿。”

陳寂笑了,“知道了。”

“陳寂啊,無論你做什麼父母都支援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再這麼墮落下去,你媽我才是真的沒什麼文化,但媽還是知道一些的。”陳寂媽開口道,“你哥以前還不是和你一樣,在你這個年齡時曾遇到過一個女孩,最後他們還不是分開了,也是沒有在一起。”

還有這事?這是我哥消失的時間發生的?

“無論怎麼樣,我的兒子就是最棒的。”

陳敬軒突然大喊:“記住,無論你做什麼,父母都支援你。”

“爸媽,永遠愛你。”

遊芳雨來到王燕面前,緊緊抱緊她說:“我們要走了。小燕啊,陳寂就麻煩你了。”

好溫暖,這就是媽媽的感覺。

“陳寂!我孫子都要發大財,有什麼事就跟爸媽和哥哥說。雖然看不到你們結婚抱孫子,但奶奶也知足了。”

“瞎說什麼呢!我奶奶一定長命百歲的,看著自已孫子長大成家!把身體照顧好!”

曾經調皮頑劣的陳寂,現在真誠發自內心說著每一句話。是啊,他長大了。今年滿18的他,即將變成一個大人。

陳寂父母也只是出現那麼的突然和短暫,他們有著自已的工作,要養這個家。儘管陳寂和陳雲飛沒再問他們要錢,但打了半輩子工的他們,只是想把下半輩子的養老錢給賺足,不想成為孩子的負擔。

還有奶奶,幾個兒女都在為她的撫養而推脫,只有陳寂家一直在家為她留了一張床。只要她想回來,這裡總會有她的床位。

“你這些都算什麼啊……”

“哈哈哈……”

“為了一個女生就把自已搞成這樣?”

王燕在陳寂父母和奶奶走後,默默地趴在桌子上哭,她也想她的父母和哥哥了。她甚至不敢哭得很大聲,因為現在的陳寂也很難受,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已傷心的樣子,這樣只會讓陳寂徒增煩惱和傷心,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王燕就是這麼溫柔的一個女孩。這是陳寂半年來第一次開門,沒人知道他半年不吃不喝是怎麼過的,只知道聽他的聲音和正常時沒什麼兩樣。

王燕知道陳寂是為一個女生才這樣,還是聽陳雲飛說的。那時,才過去三個月。

淚水模糊了王燕的眼睛,她只看到臥室門開了,出來了一個人。

“想哭的話,會不會在我懷裡更好一點?”

王燕想都沒多想,徑直撲到陳寂懷裡嚎啕大哭。她已經很久沒有釋放自已的情緒了。

從小在溫室裡長大的花朵,當它遇到了第一次生命重大的失去,哪怕是再小的存在都會要它半條命。

相比於王燕失去至親,楊敬失去摯友,陳寂失去的只不過是丟了他近三年的人。

我是不是太矯情了?這份痛苦於他而言,確實刻骨銘心。

那一晚,陳寂安慰王燕了很久。

後來,兩人講述著自已的童年經歷,王燕毫不避諱地講起她的父母和哥哥。這麼多年,她想直面自已的過去。

或許此刻她才明白,王明走之前的最後一句:“活下去。”不是為了她,為了活而活,而是讓她活得快樂,活得精彩,活得自我,活得不枉此生。

王燕發自內心地說:“和我講講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吧。”

陳寂故意說道:“好。不僅要和你說她,還要給你說很多很多其他的。”

“好啊,還不止她一個啊!”

“馬上就給你細細道來。”

王燕手指遮嘴,笑著說:“該說你是渣男,還是多情呢。”

這是他們兩人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交心。

第二天,高三3班內,楊敬還是沒精打采的趴在桌上。

有名同班同學敲了敲門大喊說:“楊敬,陳寂找你。”

“陳寂!他回來了?”

“陳寂居然回來了!這下年級第一本就動搖的楊敬,這下更要掉排名了。”

“是陳寂啊!快去看看。”

楊敬對於陳寂的回來沒有什麼反應,因為他並不在意。

陳寂在外面稍稍等了等,最後還是走進高三3班,說:“怎麼?就這麼不歡迎我?”

楊敬抬起身,靠在椅子上:“當然歡迎。”

桌上放著一顆白色兔子奶糖。楊敬看到後,趕緊拿起放到自已口袋裡,生怕別人發現。

“張星峰給你的吧?”

楊敬有點手足無措,張星峰的離開他還是接受不了。他整個人像抽搐一般,手舞足蹈的樣子,引起了其他的同學的異議。

陳寂則是坐在了楊敬旁邊的桌子上,故意製造的聲音,讓全場同學的聲音全部安靜了下來。

能從死神手裡活下來的人,最好敬而遠之。

楊敬也停止了自已懷疑地舉動:“謝謝。”

“沒事,應該的。”

楊敬重新從口袋裡拿出白色兔子奶糖,哭泣著說:“還記得這是我剛滿十八歲的時候,他給我奶糖。那時我忘吃了,沒想到這卻成了我和他唯一的信物。”

上課鈴聲響起,陳寂不以為意,所有同學回到自已位置上坐好。陳寂坐的位置,原座位的同學本想提醒陳寂,卻被一個眼神而嚇得一句話不敢說。

此刻陳寂不興許任何人打擾他們之間的交談,霸氣地說:“沒事,你繼續。同時也讓他們好好聽聽,什麼才叫真正的摯友!”

既然這個世界強者為尊,那陳寂只想任性一次。

“他是個乖孩子,喜歡替他人著想,自身也非常的用功。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途,可偏偏……”

這時,劉曉走了進來,看見這一幕,整個人傻在了原地。

“陳寂?”

陳寂回過頭說:“劉老師好。”

劉曉調整了一下,對著全班其他人說:“所有人給我到戶外去!這節課加練。”

留下一句:你們聊。帶3班除楊敬的所有人帶到操場,再次對他們進行魔鬼訓練。

“我們兩個居住在農村,還記得十三歲時候,有一次我們去山裡玩,遇到了一隻狼形魔獸,後面才知道是普通種的血狼。那一次,我被傷成重傷差點死在了那裡,當時我暈了過去。醒來時,就發現自已在他背上。他不僅一個人殺了那隻血狼,居然還有餘力帶我離開。”

說著說著,楊敬淚水又止不住地落下:“你知道我當時有多佩服他嗎?回到村裡的時候,我們兩個都被送到了醫院治療。我後來才知道他傷得比我重得多。”

“該死的應該是我才對。”

陳寂深呼吸一口氣說:“不。如果他沒有選擇替羅源扛下致命傷,也就不會在當時選擇一個人面對血狼而不是丟下你逃跑。正是他的善良拯救了你和羅源。”

楊敬無言以對。

陳寂起身說:“做個約定怎麼樣?”

“什麼約定?”

“這件信物不能一直維持,它終究有一天會腐蝕殆盡。當那一天到來時,你要為你自已而活,將他活在心裡。”

楊敬笑了,他開啟糖的外包裝,一口吃下,咀嚼了幾下,吞進胃裡。

“我會為我自已而活,也會為他而活。”

陳寂笑而不語。

楊敬主動問:“你呢?好了嗎?”

“那還用說?”

“謝謝你。”

陳寂拍了拍他的肩:“接下來的半年,可別被別人趕超了。”

“你也一樣。”

哈哈哈……

是誰在安慰誰?誰又在被誰安慰?

這樣的安慰真的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