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主僕相見

前來的內侍不過雙十年華，算是新人，忠全比她年長些許。

雖沒見過，但能在這裡伺候的，且能入得了邑商谷眼的可不是一般人。

忠全不敢託大，哪怕她是陛下身邊的大監侍，對邑商谷身邊的人，還是要小心應對。

她彎腰垂頭，小心翼翼回：“回大人，陛下召見邑主。”

內侍哦了一聲，打量了面前的忠全一眼，自然認出了這位是陛下身邊的大監侍，她輕笑一聲。

“等著。”

轉身回了內宮，沒過多久，忠全就聽見腳步聲，聲音並不雜亂。

宮門嘎吱一聲開啟，一名身穿黑色華服的中年女子端坐在八人抬著的皇輦上。

除了鬢角出現幾縷白髮外，她的模樣跟十八年前見的模樣一般無二。

眼底寒芒依舊，臉上沒有任何神情，劍眉鳳眸，眼尾帶著細微的猩紅，唇瓣亦是嗜血的紅，月色下看不見她臉上有一絲歲月留下的痕跡，彷彿是月上仙子，孤傲帶著冷芒。

皇輦左右晃動，她卻穩如泰山。

忠全看了眼來人，迅速低下頭，腰彎的更低了，屏住呼吸的請安。

“奴婢見過邑主。”

話落往後退了幾步，側身讓開去路。

邑商谷淡淡嗯了一聲，沒給她一個多餘的眼神，被八人抬著前去面見豐帝。

待人往前走出一段距離，大監侍忠全才堪堪撥出一口氣，看著那道背影，心底狂跳。

世上除了邑主，連大巫卜都坐不得陛下特賜皇輦，若她也能像邑主這般有權有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該多好？

想來等二殿下上位，她作為老人，也該有此特殊待遇吧。

時隔十八年，再見這位，忠全依然會心有餘悸。

想當年…

“還不跟上？”

邑商谷清脆悅耳的聲音自前面淡淡響起。

忠全一個激靈，趕緊收起心中瞎想，快速跟了上去。

承德殿。

邑商谷進來後，對著豐帝叩頭行禮。

“阿邑拜見主上。”

她沒有稱陛下，而是稱主上。

這世上，也唯剩她一人可以這般稱呼豐帝。

這番親暱的稱呼，讓豐帝略微走神，臉上閃過一抹回憶往昔的暖色，看邑商谷的眸色都是溫的。

“阿邑快快起身，過來坐。”

邑商谷坐下後，打量了許久不見的豐帝，眼底帶著一絲激動，卻直接開門見山。

“主上可是遇到了什麼棘手之事？”

她一直待在後宮，每天吃喝玩樂的不聞世俗，不聽不言朝堂之事，當真無所適從，還是站在人前舒坦。

豐帝見她這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笑著搖頭感嘆：“多年未見，你啊你還跟當年一樣沒變，可終究，物是人非啊！”

她略微嘆息，眼底劃過一抹戾芒。

“是有一件事讓你去辦，此事有些棘手。”

邑商谷眼底帶著笑；“無論何事，只要主上一句話，屬下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豐帝瞪了她一眼，慍怒道；“什麼粉身碎骨，孤不讓你死，你得好好活著，看著孤的皓鑭登上這個位置，你要替孤保護好皓鑭。”

她的身子時日不多，雖說剛剛大巫卜給她用了藥，但她早已藥石罔顧，也不知還能不能好，是否能撐到皓鑭登基。

邑商谷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臉色微變。

快速伸出手，搭在她手腕上。

在感受到她手腕傳來虛弱將無的心跳，以及四髒內附的鬱結之氣時，她心頓時一沉。

“怎會變得如此？”

她正打算離手，就覺察到主子體內湧動著一股強勁有力的氣息，這股氣息很熟悉，就像當年的…

她心底略微沉吟，倏然開口；“您用了替神丹？”

替神丹與她身體的其餘四髒相沖，卻護住了她的心脈。

也就是說，她能吊著一口氣全憑替神丹，可這樣只會加速她其他臟腑的衰敗。

說白了此藥就是讓人迴光返照，提前消耗壽命。

“主上您為何會用替神丹，誰給你用的此藥，是她？”

‘她’的意思，自然是指大巫卜。

邑商谷與大巫卜向來不睦，豐帝是知道的。

“此事不怪大巫卜，是孤問她要的此藥。”豐帝擺擺手，嘆息一聲；“老了，不復從前，也時日無多。”

邑商谷身子一僵，臉上劃過一抹狠厲。

“我就知她沒安好心，您明知道此藥傷神，為何！？”

她臉上閃過一抹著急的悲切之色，雙手抓住她腕處，準備用內力修復肺腑。

“咳咳咳…”

一股氣流湧上，直逼豐帝肺腑，導致她劇烈咳嗽。

這是因替神丹的緣故導致無法救治，反而因內力的催動，加劇了她肺腑的衰敗。

邑商谷只覺得內力遊過肺腑，帶著滯結之氣再次原路返回。

這股衝擊很大，大到直接將邑商谷給逼退。

“咳咳咳咳…噗！”

豐帝咳出鮮血，快速用絹帕捂住。

邑商谷眼底帶著猩紅，迅速跪在她床榻之前，心急如焚的看著她手中沁滿暗黑色血腥的絹帕。

“主上！”

“沒用的。”

豐帝絲毫不在意揮揮手，收了絹帕。

“是阿邑無能！”

邑商谷眼底升起一抹霧氣，淚水打溼長睫。

世上最最親之人就剩下主上與鑭兒，現如今她卻……

“若阿邑一直派人暗中關注主上動向，定然不會讓主上服用替神丹，阿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會救下主上。”

“不談這些。”

豐帝絲毫不在意這些。

當年君澤病逝後，她就沒了活下去的念頭。

若非她還有皓鑭要照顧，她早早便追隨君澤而去。

身體不好也是她自已毀的，怪不得旁人。

讓她這樣如同腐朽一樣的活幾十年，還不如死了。

豐帝眼底帶著凝重之色；“孤要讓你辦一件事，也是孤的臨終遺願。”

邑商谷心中微滯，有些痛，卻鄭重點頭。

“別說一件，便是百件千件萬萬件，只要阿邑活著，定然為主上辦到。”

豐帝眼底劃過一絲欣慰跟戾芒，對他招招手，低語交談了一句。

邑商谷聽完微愣：“現在嗎？”

豐帝點點頭；“嗯。”

“好，主上，給阿邑兩盞茶的時間。”

邑商谷臉上帶著笑意，身影一閃快速離去，不過半晌的時間，又回來了。

來去如風般，速度極快。

直到三盞茶的時間，她身上帶著淡淡的冷氣跟殺意，進門後再次坐回床榻前，面無表情不發一言。

豐帝看了想笑；“三盞茶的時間，時間很準。”

說好的二十分鐘，變成三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