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輕聲說著,鮑勃一邊引導顧淵行穿過地下拳場的喧囂,步入了一間冷清的東瀛料理店。

料理店的門扉輕輕關閉,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他們穿過街道,幾步之後,拐進了一條狹窄的小巷。

小巷深處,一扇不起眼的後門悄然敞開,引領他們進入了一條昏暗而狹長的通道。

通道的盡頭,是一個寬敞的空間,這裡曾經是什麼用途已無從得知,但現在,它被改造成了一個專業的訓練場。

沙包、啞鈴、槓鈴和其他健身器械整齊排列,佔據了這個約莫一兩百平米的空間。

五個身影在器械間穿梭,專注而沉默,彼此之間保持著一種不言而喻的社交距離。

顧淵行的視線在他們之間移動。

而他們也發現了顧淵行,望向這個新來的訪客,目光中帶著審視和警惕。

這個地方不常有外人踏足。

對於地下拳場的拳手來說,能夠站在這裡,成為五人中的一員,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

而今天,顧淵行的到來似乎預示著某種變化,有人要被代替了!?

五名拳手的眉頭頓時緊鎖,看向顧淵行的眼神變得不太友善。

訓練場的一角,一位黑人女子靜靜地站著,也注意到了顧淵行的到來。

在她旁邊有幾個人記錄著什麼。

鮑勃輕聲向顧淵行介紹:

“那女人叫帕姬,我們的理療師。技術非常好,多虧了她,我們的拳手才能保持最佳狀態!”

正介紹著呢,五名拳手紛紛停下了手中的訓練,朝他們倆走來。

走的速度並不快,一邊走,他們還一邊打量著顧淵行,不自覺地擰緊眉頭,心中的狐疑生長。

被鮑勃帶來的這個年輕人,看起來文質彬彬,身材瘦削,不像是個打拳的,反倒像個學生,別是他們誤會了,這是老闆的貴賓?

意識到這一點後,有人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來,加快了步伐,似乎想要確認這個猜測。

理療師帕姬見狀,輕聲向旁邊的同事交代了幾句,也迅速起身,快步向他們走來。

“老鮑勃,這位是?”

一名拳手摘下了沾滿汗水的拳套,開口問道。

這是個黑人,面板黝黑髮亮,肌肉線條如同雕刻般分明,眉宇間透露出一股傲氣。

鮑勃一看到他,就不由得嚥了口唾沫,但隨即想到自已是帶著巖井良馬的命令來的,頓時挺直了腰板,聲音洪亮地回答:

“莫普頓,這位是巖井老大特別找來的代替你的人,叫——”

“艾瑞克。”

顧淵行及時接上了鮑勃的話。

他看向莫普頓,雖然他沒有想要代替這位黑人拳手的意思,但東瀛人都這麼安排了,他也想留在這兒查本森的行蹤,就只能聽從吩咐。

有些對不住這黑人兄弟了。

莫普頓原以為顧淵行是老闆的貴賓,心中盤算著如何與之結交,以期在拳場中更進一步。然而鮑勃的話卻如同一記重錘,擊碎了他的幻想。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其餘四名拳手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的表情由緊張轉為輕鬆,甚至帶著幾分看好戲的期待。

莫普頓的脾氣他們都知道,今天這場風波,看來是免不了的。

“為什麼!?”

莫普頓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憤怒讓他的腮幫子都在顫抖。

帕姬醫生快步走近,她注意到了莫普頓的異常情緒,立刻關切地問道:“怎麼回事?”

鮑勃立刻解釋了情況。

帕姬聽完後,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很複雜,她擔憂地看了莫普頓一眼,隨後轉頭冷冷地看向顧淵行,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質疑:

“這個亞洲人有什麼資格替換莫普頓?”

鮑勃對帕姬的尊重顯而易見,他知道這位理療師對拳場來說價值連城。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恭敬:

“帕姬女士,這些都是巖井老大的安排。我作為下屬,並不完全瞭解其中的原因。但艾瑞克確實實力非凡,巖井老大的決定一定有他深思熟慮的理由。”

“巖井良馬?”

帕姬直呼東瀛人的名字,隨後冷哼一聲,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屑,“他的眼光就那麼可靠?如果不是我親自去地下拳場,發現了莫普頓這塊璞玉,他巖井良馬恐怕到現在還矇在鼓裡。他的眼光,我可不敢恭維。”

她的眼神如同利刃,冷冷地掃過顧淵行,“亞洲人……呵,亞洲人有能打的嗎?以為每個人都是布魯斯李?”

顧淵行被她的目光審視得有些不自在,他眨了眨眼,心中雖然因為帕姬對亞洲人的輕視而感到一絲不快,但並沒有立即反駁。

心中暗想,如果真的到了必須證明自已的時候,他會讓在場的每一個人見識到華國人的實力。

雖然他無意中取代了莫普頓的位置,但這並非他的本意。

如果真要追究責任,那也只能怪罪巖井良馬。

對了,巖井良馬也是亞洲人,帕姬的這番話豈不是連他也一併貶低了?

還有,巖井良馬原來並非地下拳場的真正老闆啊,那麼背後的那個人會不會與本森有所關聯?

這個謎團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顧淵行沉浸在自已的思緒中,而鮑勃也意識到了帕姬的言辭中無意中對巖井老大的不敬。

他的臉色一沉:“帕姬,你這是不把我們老大放在眼裡?”

帕姬輕蔑地笑了笑,“他的名聲我聽過,但實力如何,我還真沒見識過。就算我不放在眼裡,那又如何?”

鮑勃的胸膛因憤怒而起伏,顧淵行瞥了他一眼,心中暗自驚訝於鮑勃對巖井良馬的崇拜。

不過那東瀛人確實比這莫普頓強,因為在莫普頓身上,他沒有感受到與巖井接觸時的那股壓迫感。

帕姬不屑地掃了一眼明明怒極了卻不敢動手的鮑勃,然後轉向顧淵行,說道: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吧?我看得出來,你就是個普通人,沒有一點訓練的痕跡,巖井良馬跟你是什麼仇什麼怨,把你送到這兒來!聽我一句勸,這裡不適合你,趕緊離開吧。”

見顧淵行不動,她又轉身走向莫普頓,輕輕捏了捏他那結實的肌肉,眼中閃過一絲欣賞。

隨後,語氣中帶著輕蔑,說道:

“這裡的拳手,隨便一拳都能讓你住院。你到底做了什麼,能讓巖井良馬這麼恨你?”

顧淵行想說你的這些問題我也想知道答案。

他搖了搖頭,平靜地回答:

“都沒有。或許是他認為我太強了,派我來整頓一下這裡的風氣。”

這話讓帕姬愣住了,莫普頓和其他拳手也都感到莫名其妙,這裡的風氣有什麼問題嗎?

帕姬皺起眉頭,重新審視顧淵行,似乎在尋找他話語背後的含義。

顧淵行的目光異常靜止,直截了當地問帕姬:

“你是這兒的理療師,你和這莫普頓是什麼關係?”

帕姬的臉色一沉,帶著十足的冷漠:

“這與你何干?”

顧淵行輕輕一笑,笑容中摻著幾分玩味:

“你們倆的關係,如果超出了工作範疇,那問題就大了。一個拳手和理療師之間的私人情感,會不會影響到其他拳手的治療公正性?”

他頓了頓,繼續道:

“我們這些打拳的,受傷是家常便飯。如果有人和莫普頓有過節,在擂臺上又受了傷,你作為他的情人,會不會在治療時有所偏頗?這樣的偏頗,可能會讓拳手帶著暗傷再次上場,一旦輸了比賽,拳場的老闆就會考慮換人。你這樣不就悄無聲息地解決了一個潛在的威脅?”

顧淵行的話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讓在場的拳手們都陷入了沉思。

帕姬急忙辯解,聲音中帶著一絲慌亂:“你胡說!”

然而,一名拳手的眉頭突然緊鎖,隨即怒氣衝衝地指著帕姬:

“你這個賤女人,我就說埃利諾明明傷好了,為什麼還是輸給了那個非洲來的莫姆,原來是你在搞鬼啊!”

“埃莉諾是誰?”顧淵行低聲問鮑勃。

鮑勃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解釋道:“一年前被換下來的拳手,替換他的人——”

他指了個高高瘦瘦的黑人,那黑人留著光頭,面型狹長,眼神中偶爾透露出幾分狡黠,可當顧淵行看過來時,他卻又顯露出十足的無辜。

“就是莫姆,從非洲剛果來。現在發怒的是史考特,他是最初的五人,和埃莉諾是好友。”

顧淵行點了點頭,觀察著那莫姆,這個人看起來並不像表面那麼簡單。

史考特怒氣衝衝,要上前質問帕姬,卻被莫普頓結實的臂膀攔住。

兩個肌肉緊繃的男人面對面站立,彼此的目光交匯處,彷彿能擦出火花。

顧淵行在一旁冷靜注視,心中思忖,這兩人會不會突然惺惺相惜起來,親對方一口?

他將這個荒謬的想法拋諸腦後。

“別挑撥離間了!”

帕姬的聲音尖銳,眼神中滿是陰毒,“你的這些話不過是無端的猜測,根本不曾發生。我給過你機會讓你離開,你卻選擇留下。你說你是來整頓風氣的,想要替代莫普頓?那好,我們就用拳頭說話,敗者滾出這裡!”

場面陷入一片寂靜。

鮑勃沒有插話,因為在這個以力量為尊的拳場,即便是巖井良馬也無法反駁這個規則。

可顧淵行的回答卻出人意料。

“他不配與我交手。”

“什麼?”

帕姬以為自已聽錯了,其他拳手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帕姬再次追問,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敢置信:

“你說,莫普頓不配和你打?”

顧淵行輕輕點頭,帕姬隨即爆發出一陣譏笑,眼神中的嘲諷顯而易見:

“不敢打就直說,找藉口沒有任何意義。要麼打,要麼滾!”

鮑勃也在一旁勸解:

“莫普頓在這裡的戰績排名第三,年輕有為,前途無量。你說你能打過他,我信。但說他不配,這豈不是把其他人都得罪了?”

顧淵行沒有多作解釋,甚至連話都不願意多說。

他的目光在訓練場內掃過,突然,定格在一個巨大的拳擊沙袋上。

他大步走去,在沙袋前停下,伸出手輕輕一推,沙袋卻穩如泰山,毫無動搖。

“這沙袋有多重?”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訓練場中響起,向那些注意到這邊動靜的帕姬的同事們詢問。

他們都以帕姬馬首是瞻,無人敢開口。

一個亞裔女孩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一百四十磅。”

顧淵行對那亞裔女孩微微頷首,心中換算著重量,相當於將近一百三十斤。

鮑勃對顧淵行的意圖感到困惑,快步跑過來,低聲問道:

“你這是要幹什麼?”

顧淵行露出神秘的微笑,“老鮑勃,如果我能把這沙袋打爆,你說那兩個人會不會知難而退?”

鮑勃頓時愣住了,難以置信地問: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就算是職業拳擊手,也沒有人能打爆這麼重的沙袋啊。”

他本想勸顧淵行直接與莫普頓較量,簡單明瞭。

但當他看到顧淵行平靜而堅定的神色時,他意識到顧淵行並非在開玩笑。

顧淵行沒有任何花哨的準備動作,只是穩穩地站定,目光銳利地鎖定了沙袋。

“他這是要做什麼?”

來自非洲剛果的莫姆好奇地自言自語。

旁邊的一個一直在旁觀的拳手聳了聳肩,表示不解:“不清楚。”

兩人的目光轉向了訓練場中最為沉默寡言的拳手,也是這裡戰績最佳的那人,他的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訓練場的一角,理療師團隊的成員們竊竊私語,他們的目光不時投向顧淵行,充滿了好奇和憐憫。

其中一人拉著亞裔女孩莎莉,語氣中帶著責備:

“莎莉,你怎麼想的?明知道那亞洲人和帕姬不和,你還跟他說話?等到他被趕出去,帕姬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莎莉此時心中也有些後悔,剛才一時衝動,因為顧淵行是亞洲人,她便不自覺地站在了他這邊。

但她還是倔強地回應:“你怎麼知道那人打不過莫普頓?”

對方不屑地哼了一聲,“你看不出來嗎?那亞洲人的大腿還沒莫普頓的胳膊粗,怎麼可能打得過!”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議論著種族間的體質差異。

莎莉心中雖然不滿,卻也難以反駁。

她知道,在地下黑拳的世界裡,黃種人確實鮮有露面。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顧淵行輕描淡寫地揮出了一拳,看似毫無力量。

但體內的炁力卻在這一刻爆發,遵循著“力由脊發”的原則,匯聚於這一拳!

“嘭”的一聲巨響!

沙袋如同被引爆的炸藥,瞬間炸裂開來,沙土四濺!

顧淵行收拳而立,從容地避開了飛濺的沙土!

旁邊的鮑勃卻不幸被沙土迷了眼,痛得直揉眼睛。

而遠處的帕姬和其他人,則是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打、打、打……打爆了!?”

教訓批評莎莉的那人看顧淵行的眼神一下子變了,驚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