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所以日後若是有難處,可直接同本座說。”

陸宥眼裡的情緒從幽深濃烈轉為空寂平淡。

洛甯在桌邊愣愣站著,看著那道有些倉促的身影轉過屏風。

“姑娘。”

直到采葛進來喚她。

“回府吧。”

洛甯感覺心底空落落的,整個人都似浮在半空。

她想,陸宥已經認定自己會與陸希禮成婚,這樁婚事她真的還能退掉嗎?

回到府中,洛甯並沒有扯謊說去了詔獄,不過洛俞氏得知陸宥見了她,心裡就更有底了。

第二日,洛甯一大早就出了府,用的是為洛坤祈福保平安的理由。

洛俞氏很是滿意,甚至為保虔誠,還讓洛甯在佛前跪足三天三夜。

洛甯乖巧地應下。

……

“表姑娘。”

杜府的下人已經在安國寺門口等著。

“這位就是傅公子吧。”

洛甯目光落到旁邊那人身上,心底只劃過一個念頭,難怪前世這少年會被淮王府的人相中。

她聽過“女要俏,一身孝”,卻不知換在這少年身上,似乎更加體貼。

那一身白衣更襯得人純然俊秀,再加上許是日子過得清貧,飲食不佳,雖是十五歲的年紀,但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更多了幾分雌雄莫辨的意味。

“小人見過洛大姑娘。”

傅思遠不敢抬頭看人,只是規矩地作揖。

“不必多禮。”

洛甯溫聲說了一句,便帶著人往後院走去。

“本是不該打擾洛公子守孝,只是淮王府的人這幾日都在找尋公子的下落,公子只能出來避一避。”

洛甯一臉的歉意。

“姑娘言重了,若不是姑娘讓人救我,我怕早已被王府的人帶走。”

“不過是因緣巧合。”

洛甯淡笑了聲,這事的確巧了,那日杜府送來的信上,提了找人的始末,杜府的人和淮王府的人,只差半刻鐘。

一行人走到那間不起眼的禪院前,這次那小和尚問都沒問,就引著洛甯幾個往裡邊走去。

進了禪室,一股熟悉的冷檀香縈繞鼻尖。

洛甯抬頭往裡看去,果然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大師,這便是上次提及的那個少年,還望大師能夠容他在這裡住上一段時日。”

這是洛甯昨日就和空一商量好的說法。

“洛施主的請託,貧僧……自當盡力。”

不過寥寥數語,空一卻是說得十分艱難。

像,實在是太像了,那五官與他的母親仿若是刻印的一般。

他幾乎不用再詢問,便能確定這孩子的身份。

“那小女去外邊等著。”

洛甯見到空一的神色變化,心中的那塊石頭終於落定。

空一身邊的人也默然起身,往外走來。

這院子並不大,除了那間禪院,就只東邊有一間小小的廂房,應該是那小和尚的住處。

這時辰日頭已在半空,整個院子裡也只有那顆菩提樹下才有些陰涼。

可旁邊的人已經往那邊走去。

洛甯猶豫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等她走近,發現菩提樹下的石桌上,竟不是空蕩蕩的,上邊還放著精緻的茶壺和茶盞。

洛甯眼看著對面的人傾了茶壺,倒了兩杯。

等那茶盞放到自己身前時,洛甯驚訝地發現裡邊竟不是茶水,而是冰鎮酸梅湯,還冒著些寒氣。

洛甯端起喝了一口,比她往常喝的甜些,但冰涼涼,甜絲絲的,格外解暑,她不知不覺地就喝了大半盞。

倒是對面的人,只輕輕抿了一口。

“陸督主,小女斗膽問一句。”

昨日那席話後,洛甯想了很久,陸希禮這事她不能再拖,如果等這人開口定下成婚的日期,別說南陽侯府那些所謂的親人,就是舅父那邊,也阻攔不得。

“小女父親的事,神御衛是否已經查清,他們什麼時候可以歸家?”

洛芷不出詔獄,她下一步的計劃就沒辦法進行。

可洛甯見著對面的人垂眸,默然摩挲手裡的茶盞時,她又開始緊張起來,心裡止不住發虛。

她到現在也不知洛坤究竟犯了何事,只是從這人的言語舉動之中猜測不是什麼重罪。

可陸宥現下的神色,又有些讓她不確定。

“陸督主,小女只是隨口……”

“還要再喝些嗎?”

洛甯下意識地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緊握著手裡已經空了的茶盞。

“謝督主。”

茶盞被取走,洛甯輕聲道謝。

“十萬兩。”

她剛接過那冰涼的茶盞,就聽得這句。

十萬兩?

洛甯疑惑地抬頭。

“不夠嗎?”

對面的人又清清淡淡地問了一句。

洛甯這才反應過來,但仍覺得有些不可置信:“督主的意思是,十萬兩銀子可以換得家父出詔獄?”

“南陽侯的事已經查清,什麼時候放人都無礙。”

陸宥輕啜了一口酸梅湯,彷彿在品用上等茶水,優雅清貴。

洛甯卻是微微瞪大了眼,若是她沒理解錯,讓侯府出多少銀錢撈洛坤,全依著自己。

“以侯府的家底,三日之內湊成十五萬兩還是可以的。”

只是怕要掏空了她那位祖母的私房。

母親名下的田產鋪子好處理,畢竟地契房契都落在他們兄妹名下,但那些物件和這些年莊子鋪子的進益,卻是很難理清,以她那位祖母的無賴性子,是能說出這些東西都是母親當年孝敬的這話來的。

母親的嫁妝,養著南陽侯府的人,不如給眼前的人。

洛甯說完這話,對面的人眸光倏然寒沉,眉心也蹙得緊緊的,似是極為不悅。

她心裡咯噔一聲,著實有些後悔,她在這人面前太肆意了。

除了大哥,她這世沒將南陽侯府那些人當做自己的親人,但旁人是不知底細的,子不言父過,他不會是覺得自己性子太涼薄,竟要藉此掏空侯府的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