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難道你要一直這樣頹廢下去？若是娘還活著，她該有多痛心！”
洛甯看著床上幾乎形毀骨立的大哥痛惜不已，面上滿是氣怒失望。
俞霜紈在人前裝模作樣這些年，賺夠了好名聲，如今已打算對他們兄妹下狠手。
若大哥一直這般沉溺在痛苦之中，毫無求生之念，就算她以命相護，也無濟於事。
“甯兒，你別哭……是大哥說錯話了。”
洛焱見著妹妹傷心落淚，哪裡還能想到別處去，只想先哄好妹妹。
“大哥，你以為只要處處退讓，然後甘願放棄這個世子之位，俞氏就會放過我，實話同你說，今日我確實被山賊擄走，但這幕後主使，就有俞氏，若不是碰上陸……襄陽長公主，我怎麼可能好生生站在這裡。”
洛甯搖搖頭，繼續說道。
大哥自小聰慧，九歲時就有神童之名傳出，俞氏對他的防範遠超過自己，大哥摔斷腿後，萬念俱灰，俞氏和她的親子洛煥明裡暗裡言語間用她來挾制大哥。
偏偏俞氏為裝大度，又不肯直接搶過這世子之位去，竟是想讓大哥去死。
“大哥，若你還是一心求死，甯兒也不想受人迫害，不如就隨著你一道去。”
洛甯看著大哥面上的驚怕，狠了狠心，又說了一句。
“不……甯兒你別做傻事。”
洛焱急得就要下床。
“大哥，甯兒這些日子整夜都睡不著覺，夢見孃親被俞氏下了慢性毒藥害死的，大哥也突然成為了痴傻兒，而我，被山賊凌辱後嫁入陸府，不過十年，就悄無聲息地死在陸府之中，連外祖一家，也覆滅在新皇手下。”
洛甯上前拉住了自家大哥的手。
采葛早在洛甯甩那一巴掌的時候就已經退出了屋子。
不過洛甯說這些事時還是放低了聲音。
“不會的，甯兒，夢由心生，定是你近來心中不安，才會做下這些夢，你放心，大哥一定會振作起來，護住我的妹妹。”
洛焱原本是存了死志，他摔斷了腿，連站立都不能，更別說來日為官做宰，為妹妹撐腰，與其佔著這世子之位被繼母繼弟嫉恨，牽連到妹妹，不如死了。
可妹妹在府中竟是如此害怕，甚至做下那般可怕的夢，便知孃親死後，她在後院的日子比自己料想的更不好過。
“方才你說山賊的事是俞氏做下的，可有證據？若有，舅父那邊定然能為我們做主。”
洛焱見妹妹還是低頭不語，顯然不信自己已變了心意，於是趕緊就著妹妹方才的話問起正事。
他雖覺得俞氏並非如表面那般慈和仁善，但勾結山賊壞妹妹清白，這事實在狠毒至極。
“我如今沒有證據，但這事確實是俞氏的手筆，大哥信我嗎？”
洛甯搖了搖頭。
“信，甯兒的話大哥都信。”
洛焱忙道，這話倒不全是哄著妹妹，而是他相信自己妹妹的品行，不會平白誣陷旁人。
“自從母親去後，府裡上下都是俞氏的人，祖母又一心偏著那邊，她既生了歹心，你素日定要多上幾分小心，如今俞氏也露出狼子野心，你也不必太忍氣吞聲，有大舅父在，她暫時是不敢太過分的，你可以憑此周旋……”
洛焱到底是文武雙全的京城貴公子，就算在這院子裡蹉跎了兩年，對府裡的形勢和兄妹兩人的處境也能分析得一點不差。
“這些事都不急，大哥先將身子養好，月底便是大舅父的生辰，大哥這次可不能再推脫不去。”
“對不起，甯兒方才不該對大哥動手。”
洛甯見大哥眼裡重新聚起光亮，心總算放了下來。
“不，大哥要多謝你打醒了我。”
洛焱心中的確有愧，他之前一心求死，的確有為著保全妹妹的心思，但更多的，是他自己內心軟弱，受不住從眾人讚頌的貴公子變成如今的斷腿殘廢。
“姑娘，外邊有人來了。”
洛焱正溫柔地給自己妹妹拭淚，采葛可以抬高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大哥，這是玉露丸，對你的身子最有好處，你每日記得服用。”
洛甯扶著大哥躺下，而後將手中的小瓷瓶放在他手裡。
“大公子，大姑娘！”
進來的是俞氏身邊的大丫鬟拾冬。
她一改往日的趾高氣揚，竟是十分規矩地行了禮。
“大姑娘，夫人請你過去一趟。”
拾冬看了一眼立在洛甯身邊的采葛，面色更加恭敬。
“母親召喚，自該早些過去，但大公子剛醒來，身邊也離不得人，說來自從大公子搬入這院子，身邊的長隨都被打發去了別處，身側就一個桃茵伺候，外人看著也實在不像。”
洛甯一面給大哥擦額上的汗，一面似漫不經心地說道。
“大姑娘說的是，不過大公子自摔斷腿後，心思抑鬱，不想見人，夫人也是怕擾了大公子養病，這才將下人們都支走了。”
“夫人那邊實有要事與您商議，不如奴婢留在這裡照看大公子，您快些過去。”
拾冬陪著笑道，就要去接洛甯手上的帕子。
沒料到洛甯身子一側，躲開了她的手。
旁邊侍立著的采葛則是上前接過帕子，在清水裡浣過，又遞迴給洛甯。
“大姑娘且等等，奴婢這就去稟報夫人一聲。”
拾冬看著洛甯繼續慢條斯理地給大公子擦拭，並沒起身的打算，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采葛，咬著牙出去了。
一刻鐘後，拾冬帶著兩個年輕小廝進了屋子。
“即墨，即硯見過大公子，大姑娘。”
撲通！
兩個年輕小廝眼睛通紅地在床前磕了頭。
“大姑娘，您看……”
拾冬面上陪著笑，心底卻早已恨極，不過等再過幾日，自有這大姑娘哭的時候。
“大公子這邊既有人照料，我這便過去，可不能讓母親等急了。”
洛甯給了床上躺著的大哥一個安心的眼神，便跟著拾冬出了院子，采葛則是上前小心攙扶住洛甯。
“夫人知道大姑娘腿腳不便，特地讓人抬了這軟轎過來。”
“那就多謝母親了。”
俞霜紈要在公主府人前做慈母，洛甯樂得少受些罪，痛快地就著采葛的攙扶坐了上去。
到了霜林苑，洛甯半靠在采葛身上，一步步往裡挪去，十分緩慢。
拾冬在身後幾次要開口都強自忍住了。
“大姑娘可來了，快過來母親身邊坐著。”
俞霜紈面上一點也沒有等煩的意思，滿臉心疼地招呼洛甯上前。
洛甯進屋的第一眼，就見到了俞氏身側的年輕女子。
一身侯府丫鬟服飾，頭上卻梳著靈巧的髮髻，一雙眼上上下下地往洛甯身上打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