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媽媽，奴婢不……奴婢……”
桃茵本就心虛，又被突然出現的洛甯嚇了一跳，如今更是瑟縮著身子語無倫次起來。
“啊……”
章媽媽見桃茵不頂事，在她胳臂上狠狠擰了幾下，桃茵疼得叫出聲來。
“還不快去拿藥，若是耽誤了大公子的病情，看夫人饒得過你！”
“是，奴婢這就去，這就去！”
桃茵知道府裡主母的性子，不敢再猶豫，何況就她素日對大公子做下的那些事，如今也只得聽夫人的，連滾帶爬地從地上起來，去桌上的食盒裡取藥。
“大姑娘，您還是快些讓開，大公子才吐了血，若是耽誤了用藥，怕是後果不堪設想。”
章媽媽見桃茵已經捧著另一碗藥過來，立著眼對著床邊殷殷喚人的洛甯道。
她雖不知洛甯為何會這個時候來大公子的院子，但夫人的吩咐定要辦成。
“我看誰敢！”
洛甯拔下發髻上的簪子，尖頭對外朝著這些人，血紅著一雙眼盯著章媽媽道。
上一世自己被山賊抓走，繼母俞氏故意找人將此事透露給大哥，而後大哥怒急攻心，身子更為虧虛，就是如此，俞氏也不肯放過大哥，而是令這章媽媽給大哥送了這可以令人神智昏亂的藥。
大哥痴傻後，俞氏藉機將孃親的奩產全部霸佔過去，可即便如此，滿府裡的人也不肯善待已經痴傻的大哥半分，洛甯想到自己才華橫溢，清雅如明月的大哥被洛煥幾個戲弄著鑽胯下，吃僕人的屎尿，眼裡的恨意幾乎能將眼前的幾人燒成灰。
今日，就算玉石俱焚，她也不會讓這些惡僕將這藥餵給大哥。
“大姑娘這是做什麼？大公子今日落得這般田地，還不是為著大姑娘被山賊擄走，那些山賊平日裡就喜個劫財好色，一想到姑娘沒了清白，日後要被那些人指指點點，可不就是怒火攻心嗎？”
章媽媽得了自家主子吩咐，今日之事要行得隱蔽些，所以她只自個過來盯著桃茵行事，沒成想被這平日裡懦弱不敢言語的大姑娘壞了事。
若是往日，她自是不會客氣，早就將洛甯硬扯開，但如今看著洛甯那通紅，充滿恨意的眼，還有那手上的簪子，她竟是有些心怯。
因此，她特意拿話相激，這姑娘家沒了清白，那就是沒了半條命，她相信這大姑娘聽了必定會亂了心神，她可以趁機奪下簪子，將人拉到一邊。
但她今日註定要失望了。
話音剛落，一聲淒厲的叫聲和瓷碗碎裂的聲音同時響起，隨即一股血腥味在屋子裡散發開來。
洛甯看也沒看一眼半邊臉已經被血模糊的桃茵，飛快地直起身子，緊握著手上滴著鮮血的簪子轉過身子。
“你……你別過來！”
章媽媽駭得往後連退兩步。
在此刻的章媽媽眼裡，洛甯那雙血紅的眼陰惻惻的，彷彿自地府而來的惡鬼，讓她遍體生寒，再加上屋子裡還有桃茵淒厲的尖叫聲，她竟有種奪門而逃的衝動。
“大姑娘，老奴真的什麼都沒……”
“夫人當心些。”
正當章媽媽忍不住要求饒時，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
夫人，是夫人來了！
章媽媽喜出望外，臉上的懼意瞬間消失，扭著水桶似的腰往門邊跑去，微豐的身形從未這般利索過。
“夫人救命啊！大姑娘被那山賊奪去了清白，得了失心瘋，要殺人吶！”
屋子外響起驚天動地的呼救聲，生怕這聲音傳不進眾人耳中。
洛甯將手中染血的簪子往地上一扔，見到被婆子丫鬟簇擁著進來的俞氏，撲通往地上一跪：“請母親救我！”
“這是怎麼回事？”
身著生色花青羅褙子，印金芍藥百迭裙的俞霜紈進了屋子，看了眼還在痛呼尖叫的桃茵，微蹙著眉看向跪著垂首的洛甯。
“夫人，大姑娘這是瘋了啊，奴婢奉夫人的命過來探望大公子，這桃茵正好好給大公子侍藥，就被大姑娘傷成這樣，這還不夠，大姑娘連老奴的命都不肯放過，若是夫人晚到一些時候，老奴的命怕是保不住。”
有侯夫人俞氏在，章媽媽雖被洛甯驟然轉變的態度弄得迷糊，但心底早沒了方才的慌張恐懼，不過還是刻意拍了拍胸口，似驚魂未定。
“大姑娘，焱兒今日本就為你被那惡徒擄走的的事心焦，引發舊疾，你就是心裡再難受也不能阻了他用藥，要是焱兒有個好歹，你豈不是要追悔莫及。”
聽著俞氏七分嚴厲，三分慈和的聲音，洛甯垂著的眸光裡閃過一陣嘲諷，俞氏真是好算計，不僅想徹底毀了大哥，還想將事推到自己身上，前世不就如她所願，不過如今，她怕是要失望了：“什麼山賊，惡徒……府裡發生了什麼大事？”
洛甯將眼底的恨意和嘲諷斂得一點不剩，抬頭疑惑地看向已經被丫鬟服侍著在掉漆雕花椅上坐下的俞霜紈。
“夫人，奴婢看大姑娘是當真魔怔了，紫菱那丫頭可是哭著回府說大姑娘被山賊擄走，差點當場就要了姑娘清白，奴婢瞧著大姑娘身上的衣裙可也是換了個遍。”
俞霜紈的大丫鬟拾冬在旁伶俐地說道。
拾冬是俞氏的心腹，自然知道自家主子今日的謀劃，但回頭看時卻見自家主子微皺了眉。
俞霜紈的確心驚，底下人不知，她卻認得洛甯那一身的鮫綃冰絲料子，這料子不僅在日頭下看著格外流光溢彩，而且夏日穿著便能清涼無汗，十分金貴珍稀，京城這些高門府邸裡也未必能拿出一匹，她也只在玉璣公主府上見過。
“大姑娘就別自欺欺人了，若不是那山賊得了趣，盡了興，哪能送大姑娘這一身好衣裳。”
章媽媽這些年仗著俞氏的勢在府裡作威作福，除了自家主子，二公子，侯爺，還有上頭的老夫人，其餘這些公子姑娘，誰見了她不得恭敬地起身道一句媽媽好，今日卻在洛甯這邊吃了大虧，她豈肯罷休。
這話一出，屋子裡的婆子丫鬟眼底都閃過一絲不屑，落在洛甯身上的鄙夷目光一點避忌的意思都沒有。
西秦最重女子貞潔，這大姑娘雖是府裡的主子，但失了貞潔，比她們這些清白丫鬟都不如。
啪！
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在屋子裡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