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大年初一天還未亮,京城的男女老少就提著燈籠,頂著寒風向門口湧去。

讓眾人在大年初一如此積極的事情,一是護國寺的頭香,二是國師的香爐灰。

香爐灰是祭壇上的香爐灰,說不出與普通家庭有何不同,但偏偏其功效神奇。若是身上遇到什麼邪氣,吃藥看大夫不管用,只需要用正午的井水混著這香爐灰,病症就能立刻消除。

這種效果讓人驚歎不已,許多人拿著香爐灰研究有何不同之處,但一番比較下來,似乎比平時使用的香名貴些。

然而這個猜測在不久後被推翻。一群有本事的江湖人士,仗著有些功夫,闖進了祭壇去偷香爐灰。

香爐灰是偷到了,甚至連香爐都被偷走了。可香爐灰到了他們手上,卻一點作用都沒有。這就讓人想不通了。

皇帝本想派人捉拿那群闖入祭壇的人,但被國師阻止了。

國師並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只是去了西街買了一個新的香爐,放在祭壇裡。

香爐灰仍然保持不變,但只有在正月初一國師分發的香爐灰才具有神奇的療效,這成了京城裡一件奇事。

…….

說起國師這個人,確實非常奇特。十年前,皇帝張貼告示,在全國範圍內廣徵奇人異士,預測國家命運。

當時出現了許多有真才實學的人,但也有不少騙子。

皇帝規定一年的期限,讓他們預測今年的國運,但不允許他們多說,只需在一張紙上寫下自己的預測即可離開。

一年後,若有欽差大臣帶著聖旨前來,那個人就成為了天安朝的一品國師。

當年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不亞於三年一度的科舉。

各種賭檔紛紛開設,武當山、龍虎山、馬家、林家等這些知名道長和先生都在大家賭單上,呼聲最高的則是護國寺的主持慧道聖僧。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這些聲名顯赫的大師們沒有一個上榜,反而是一個少年成為了國師。

大師們怎麼能接受這個結果,要求聖上公開少年的預測。

為讓他們心服口服,皇帝公開了所有的預測。

與其他人只寫一兩句話不同,少年寫了十張紙,詳細地描述了每件事,彷彿他親身經歷過一般,這才讓眾人閉了嘴。

結果出來後,眾人也不急於離開,留在京城等待少年進京,與他切磋技藝。

這一盤就是整整七天,自此江湖上多了清明一派。

這一派門人稀少,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國師,另一個就是國師的夫人南伊彤。

至於更多關於他們的資訊,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有一點讓大家非常好奇,這十年來竟無人見過國師夫人的真面目。

偶爾有幾次看到國師與她同行,也都戴著幕笠,讓人看不清她的真實面容。

隨著時間的推移,關於國師夫人的傳聞在坊間變得越來越神秘,但究竟是真是假,無人知曉。

今年大年初一,百姓們一如既往地來到皇宮門口領取香爐灰。

然而,除了皇子公主和一些貴人外,平日裡深居簡出的國師夫人南伊彤竟然也來了。

南伊彤站在丈夫後面,低著頭不看其他地方。

直到一輛馬車駛來,宮人喊道:“長公主駕到!”南伊彤猛地抬頭看去,只見宮人挑開車簾,攙扶下來一個明媚的女子。南伊彤一看她的面容就低下了頭,那是貴不可言的面相,嘴角的笑容明媚得讓她自慚形穢。

原來他喜歡的是這樣的女子。

南伊彤聽著他們向她行禮的聲音,她感到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下意識地去拉江秋源的衣袖,不料卻拉了個空。身前的男人早已迎了上去,一向冷漠疏離的臉上隱隱可見笑容。

南伊彤怔愣了好一會兒,心裡酸澀得不行。

原本想要宣示主權的心思突然消失了。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開心……

“伊彤……伊彤!”

“怎……怎麼了?”南伊彤回過神來才發現他們何時走到了她面前。

“無事。”江秋源冷淡地回了一句,轉頭對長公主解釋道:“伊彤甚少見生人,不懂禮數,長公主莫怪。”

長公主並不在意地擺擺手,說道:“無事。”然後好奇地問道:“夫人為何幕笠不離身?”

南伊彤剛想回答,被江秋源打斷了:“時辰不早了,長公主可以開始了。”

“倒是,可不能讓百姓等久了。”長公主說著,嘴角的笑容淡了幾分,轉身吩咐宮女開始。

南伊彤站在角落裡瞧著肩並肩站著的倆人忍不住落了淚,其實自己心裡清楚的很,江秋源自始至終只把她當妹妹,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都不與她同房。

也是,誰會喜歡她一個棺材子,且還面上有異,若不是爹爹的恩情,他也不會娶她。

南伊彤咬咬唇,可能自己就是個掃把星吧,她八字太陰,又是棺材子,天生陰陽眼,容易招惹陰邪之物,這種特殊的體質,如果離開他,怕是會死的很慘吧。

南伊彤皺著眉頭想了許久,想著還是出家修行最適合她這種體質,心中盤算起去哪裡出家好,京城她是不考慮的,還是回老家白水庵吧,逢年過節還能去給爹孃上墳。

等他們派完香爐灰天際已經泛白, 南伊彤看他們收拾東西了,便趕忙站起來,默默跟到江秋源身後。

江秋源同各位貴人行了一禮,便往宮門走,不用回頭,他知道 南伊彤肯定跟在他身後。

兩人這般態度讓眾人看不懂,卻見長公主快步跟上去,同江秋源說道:“本宮亦出宮回公主府,與國師同行吧。”

江秋源側頭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抬手做了請的手勢。

南伊彤默默跟在他們後面,低頭看著他們一藍一紅的衣襬,手裡的帕子已經被她揪得不成樣子,不禁想自己這算什麼?

哪裡像是他的夫人,連侍女都算不上,更像一個跟著他的遊魂。

聽著他們的笑談, 南伊彤心中愈發苦澀,他們這一路的話抵得上她與他半月的話了吧。

他同她在一塊時,悶得像塊木頭,半天沒有一句話,每回她鼓起勇氣同他搭話,他大多沒回,也不知道是她聲音太小了,還是他故意裝作沒聽見。

越想 南伊彤越覺得兩人再糾纏下去沒甚必要,唯一讓她猶豫的是她滿腔捨不得和離開他以後的危險。

這兩個理由讓她自己有些鄙視自己,覺得自己甚是自私。

南伊彤沉浸在自己的思考裡,沒注意他們後面說了什麼,直到上了馬車才反應過來長公主也上了他們的馬車。

南伊彤默默垂了頭,便聽長公主問道:“夫人上了馬車也不取幕笠嗎?”

南伊彤趕緊搖搖頭,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被江秋源接了話去:“內人面上有疾,恐驚嚇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