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弱寂寥的大地中只剩下謝秦觀一人,卑微若塵埃,渺小如螻蟻。

金晟村外,祖廟金煌璀璨,數個蒼老背影並肩站立在門口,一個個渾厚蒼老的眼珠透過虛無,望見金晟村村口那佝僂渺小的背影。

他站在荒蕪生機的大地上巍然屹立,彷彿成為那片土地最後的守望者。

幾個老人晃兒明懂,他們似乎知道了那位孤立寂寥的老人,為何能在那場慘絕人寰的大災變中存活下來。

微弱的微光逐漸吞噬老人的身影,虛幻的世界徹底閉合。

金晟村的萬里雲端上,老姚頭悄然望著那被吞噬的身影,神色複雜。

這個世上居然還有神明!

荒蕪飛舞的大地上,漫天飛舞著死寂悵然。恢弘的殿堂遮蔽萬里無崖的雲端,巍峨的宮殿一處只是神明殿堂微不足道的冰山一角。

宏偉的壓迫感如海嘯傾覆老人,肆虐的狂風不斷吹拂著老人的衣角,獵獵作響。

老人眼珠滄桑,在那深邃滄桑的眼神深處隱藏著一抹深藏在人性的黑暗,這與老人往常的和善,仁慈截然不同。

在那遊曳人性之下的黑暗之中,藏著一抹更加深邃的陰影,祂像是藏在陰暗深潭裡遊曳的蛟龍,悄然浮現,動人心魂。

那抹陰影形似人形,雙手合十握在胸前,有一抹淡淡的火星隨風飄揚,彷彿一位虔誠的信徒靜靜祈禱。

在這片古老的大地上,能夠對抗神明的只有神明!

忽然之間,老人的背後颳起浩蕩的狂風,一抹迥然不同的陰影從老人背後浮現。

兩種黑暗陰影宛若兩種截然不同的水波暗流,在陰影的交接線上彼此輾軋糅雜。

大地開始破碎浩蕩的陰影伴著巨大的軀體撞開大地,直入雲霄。

那莫名的軀體渾身上下洶湧著詭異的黑氣,宛若冰箱冷藏瀰漫的冷氣肆意瀰漫。

天邊浩然的極盡處,日起日落的交接點上,璀璨緋紅的寶座之上,終於有一位身影坐落在那裡,只不過擱著遙遙無盡的雲茫陰影,這一切看的都不是太過清楚。

謝秦觀老人背後的莫名黑影,全身冒著詭異的黑氣,像柳枝一樣抽出新芽,絲絲縷縷的垂落大地。

黑影軀體的中央存在著那令人心悸的人形陰影,祂的胸口中央捧著一抹微弱燈火。

隨著它的搖擺,謝秦觀的身後水波浩蕩,雲馳盪漾。彷彿如那金晟村出現的那般模樣,煙雲浩瀚的陰影盪開虛幻的世界,扭曲的介面中暈染出一條扭曲虯龍的羊腸小道。

道路金色霧靄升騰,扭曲的羊腸小道的表面似乎鋪上了一層層朦朧切實的黃金玻璃,層層相接,連綿不絕的鋪向遠處。

端坐在無盡的緋紅煙霧上,那位高大的神秘陰影,對著那渺小的螻蟻伸出手掌虛握,只是剎那之間,謝秦觀周圍的空間微微扭曲,那位偉大的緋紅之主徹底失去了對另一片土地的掌控。

謝秦觀轉過身,凝視著身後的那抹搖曳燈火,神色感傷。“終於,要永別了、、、老夥計。”那抹燈火如旗幟微微飄揚似是在低聲訴語。

高大寶座上的無上身影在隱隱約約的朦朧中輕聲開口,像是一陣雷霆在雲霧間震動浩蕩,如春雨輕柔落在大地。

繁複至高的神明奧義開始在空中不斷分裂衍生,不似程蒼以往的那般過程,在不斷分裂衍生之中,那團神明的繁複奧義在分裂中變得無比博雜,繁複。

在極其劇烈的化學反應的過程中,那團奧義誕生出極其強大的浩瀚法則,落在大地上,春雷作響。

大地在嘶吼開裂,雲間在閃爍轟鳴,一切都像是宣告神明秩序的偉旨。

古老的大地發出陣陣的聲響,如春雷落地,如新生抽芽,那是一種頗為曼妙的聲音,但是即便是這樣。

謝秦觀身後那片盪漾的黑暗陰影仍是如往常一般,不為所動。

似是感受到老人的離去,那抹燈火掙脫開人形陰影的束縛,落到老人懷中輕聲震顫,彷彿是在訴說什麼。

老人哀嘆一聲,最終放開了手,任由那人形陰影擄去那抹燈火。

謝秦觀心裡明白的很,神明的存在維持著大道的秩序,能量的守恆是每一位神明必須遵守的定理。

既然金晟村的人來到這虛幻的世界,從某一種角度來說,也是對神明的祭祀與供奉。

而這種代價必須有人承擔。

毫無疑問,謝秦觀打算獨自一人承擔這一切。那坐在寶座上的神秘身影眉梢輕挑,祂也沒有想象到這位蒼老的老人會這般做。

全身冒著滾滾黑氣的陰影軀體,攜著胸中的那抹燈火奔赴黃金小道,在光怪陸離的扭曲小道中,逐漸消失黑暗的視野之中。

水波漣漪,陰影動盪。謝秦觀背後的水波夜幕徹底恢復平靜,一切的抽象畫面隨著燈火的離去,漸次恢復平靜下來。

黑暗的深夜之中,唯有老人手裡的提燈映照著他佝僂斑駁的身軀。

鬼風嘶吼咆哮,積攢許久的黑暗陰影伴著迷人的霓虹,徹底傾覆謝秦觀的身影。

無盡的黑暗之中,老人手裡的提燈也逐漸衰弱,終於,“噗”的一聲!燈火徹底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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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無邊的黑暗之中,李杜的那隻纖細小手徹底從程蒼手中脫離,傾覆程蒼的黑暗猶如那無盡的海水,再次包裹程蒼。

遠處深邃疊加的幽密海水中,一抹燈火如璀璨的大日破開而來,直奔程蒼的眉心。

那抹燈火明明很微弱卻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熾熱,彷彿一輪太陽奔赴在程蒼懷裡,只是剎那之間,無盡的白光吞噬一切!

深邃幽藍的海水在沸騰,四周的一切徹底傾覆在炙熱的白光下,一點一點,逐漸湮滅。

不知何時,程蒼恍然睜開眼,他站在金晟村的大柳樹下,白雲如流淌的水飄蕩在柳枝間,猶如穿過弄堂的風,在飄蕩的重疊柳枝間,悄然拂過。

程蒼遮著額頭,眯著眼看著頭頂的蒼天,這天跟以往有些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