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承包

“王叔，你覺得，你現在還有沒有機會從企業崗位上轉到體制內？”

“嗯？”王大垠根本就沒有想到，吳成會跟他說這個，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

“王叔！”吳成看了眼王大垠，又摸出一根菸來，點上！

想來，多抽幾次，等身體習慣了，就不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了吧！

哎，煙癮這東西，可不是想戒就能戒掉的！

“咳咳咳！王叔，在過去，從企業裡、學校裡提拔人才，是有很多先例的。

10年前的那個市長，就是從學校裡提拔的。

現在的他早已經調到省裡去了。

而那個主管工業的女性副市長，也是從企業提拔上來的，這沒錯！

可是，他們都是好幾年前提拔起來的，最近兩三年，你可曾聽說過，有誰是從學校或企業進入體制內的？”

“嗯，你說的不錯，只是。。。”

吳成知道，王大垠還抱有幻想。

他認為這條路還沒有完全斷掉。

這種現象減少了，這是事實。可是他卻認為那是企業內的領導者不夠優秀。

但凡他做出了非凡的成績，他覺得自已還是有希望的。

“王叔，在那個擊斷年代，那村支書跟那個在東北打了勝仗的連長，快速成長到副國級，這的確是一步登天！

可是，他們根本就沒有從政的經驗，根本就適應不了職位的快速升遷。

一陣風過去，他們都跌落神壇了！

他們那種升遷，除了是表彰他們的貢獻，更多的還是樹立標杆！

他們本身的能力不足以讓他們站在那個位置上，他們德不配位！

前些年因為改開，也需要樹立一些典型，不拘一格降人才，才有了那麼一些機會！

現在看來，已經不行了！

體制內的人，必須經過系統的學習，才能站穩腳跟，走得更遠。

即便，王叔你現在還有著副科的級別，卻也是不可能了！

企業跟體制，是兩碼事。”

王大垠看了眼吳成，終於是嘆了一口氣。

以前他從沒有認真思考過，經過吳成的分析，他覺得的確是這麼個道理。

“王叔，這些年，很多國企經營出現問題，比方說供銷社，你覺得是因為什麼呢？”

“你小子，還來考校叔呢！計劃經濟是無法適應市場變化，淘汰是必然的！”

“王叔說的對！”吳成伸出了一根大拇指，“計劃經濟的本質，其實是壟斷。

壟斷讓這些企業獲得了大量的資源，取得了長足的進步。

可是，這也讓那些領導們不思進取、不肯創新，因為他們沒有競爭對手！

能坐著賺錢，他們幹嘛要站著？

站著多累啊？

再說了，按部就班就能管理好企業，為什麼要冒著巨大的風險去改變呢？

成了，可能是功臣，但也可能是罪人。因為改變是在挑戰原有的規章制度。

若是失敗了，毫無疑問，他們必將釘在恥辱柱上。

現在的供銷社已經徹底失去了優勢，所以有很多供銷社的員工，都跑去賣服裝跟小商品了！”

“嗯，不錯，聽說他們賣衣服賺得比上班可強多了呢！”

“對，據說那些賣服裝的，多的時候，一個月能賺到兩千塊錢呢！

他們算是把供銷社幹掉了！

可為什麼他們能幹掉供銷社呢？因為他們是個體，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的束縛。

同樣的道理，將來的鄉鎮企業呢？

現在的鄉鎮企業比國企靈活，所以很多國企也被鄉鎮企業給打趴下了！”

“對，是這麼個道理！咱們二棉是鄉鎮企業，比一棉要強多了！

他們想要在產品上下功夫，上面卻一直在掣肘，婆家太多了啊！

而且，企業內的派系林立，都忙著爭權奪利，哪裡還有人有那閒心，去管什麼創新呢？

至於銷售，他們習慣了上面給他們牽線搭橋，不肯走出家門去跑市場，如何能將產品賣出去呢？”

“是這樣的，他們那是還沒有斷奶，再加上官僚主義，辦事怕擔責，總是拖拖拉拉。

還有一些人，是按部就班，得過且過，做好了也是那點工資，混日子還是那點收入，幹嘛要拼命呢？

聽說你們的產品都賣到粵省了，他們怕是不行吧？”

“對！”王大垠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傲氣，“咱們的牛仔布，已經賣到了莞市，比他們的產品賺錢多了！他們能上牛仔布嗎？”

“那是！其實一個企業經營的好與壞，關鍵還是看銷售！

你的產品，別人想要，卻不知道，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所以還是得大大方方地走出去！”

“嗯嗯，嗯？綵鳳，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人情世故？

快點給小成倒杯水啊！

對了，小成，咱們說到哪兒了？”

吳成回頭對鼓腮幫子的王綵鳳笑了笑，“叔，你有沒有想過，咱們鄉鎮企業現在能做好，將來會不會也出現問題呢？”

“嗯？出現問題？什麼問題？”王大垠一聽，立馬探了探身子，耳朵都豎起來了。

“王叔，鄉鎮企業的婆家雖然比國企少一些，經營也很靈活，可是跟私營企業還是要笨重得多啊！

人傢俬營企業，員工都是自已招的，不好好幹立馬開掉！可是鄉鎮企業就不行了！”

“是啊！”王大垠想到林雲娟，一時間又說不出話來了。

倒不是因為剛剛吳成那檔子事兒。

那點事兒也叫事兒？

她上面安排來的人，主管財務，還負責監督企業的。

自已遇到事兒得跟人家商量，要是人家不同意，甚至是跟你意見不合，處處刁難你，你咋辦事兒？

天天在領導面前告你的小狀，你頂得住？

領導最怕的就是下屬尾大不掉，但凡有人告你小黑狀，管他真與假，領導也要認真地審視你吧？

“倒是你，小成啊你就很靈活嘛！”

“王叔，我這點小道行，哪裡上得了檯面啊！

王叔，你說，你們要是經營不善，對你的影響大不大！”

“那肯定大啊！獎金少了不說，工資能不能發下來還是兩說呢！

要是幹得不好，把你給撤掉了，想要再找個位置也很難呢！”

“叔，你這點影響跟私營企業比可差得遠了啊！

私營企業要是經營不善，虧了錢，那可是沒有人兜底的，破產了那就完蛋了！

而鄉鎮企業要是破產了，總歸不會讓你賠錢吧？”

“嗯，有道理！他們是在給自已打工，我這是給別人打工，他們的壓力肯定比我大。

所以，他們肯定會挖空心思地把企業做好做大做強！”

“對，就是這麼個道理！”吳成又抿了一口茶道：“早晚有一天，鄉鎮企業也會跟現在的國企那樣，一個個舉步維艱！”

其實，有很多鄉鎮企業也是一直做得很好的，特別是沿海城市。

可惜，在不久的將來，大部分都遇到瓶頸了。

問題很多。

比方說，有些想著企業廠長看到私人供貨商，收入比自已還高，心裡能好受？

廠長還沒有銷售員收入高，他會沒有想法？

要麼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得過且過。

要麼是貪汙腐敗、中飽私囊！

最終的結果，鄉鎮企業步了國企的後塵。

“叔，還記得聯產承包吧？”吳成話鋒一轉。“在那之前吃大鍋飯，勤勞的人能吃飽，懶漢也餓不死，最終使得糧食產量根本就起不來，大家一起吃不飽！

後來開始搞土地承包，你種不出來糧食，你自已餓肚子，跟別人沒有關係。

專心生產，糧食產量上來了，成果是自已的，積極性不就起來了？”

“有道理！”王大垠也摸出一盒老白條，給吳成扔了一根。

“叔，你有沒有想過，將來要是鄉鎮企業也幹不下去了，會不會承包下去呢？”

“啊？承包？”王大垠的瞳孔一縮，手中的煙都掉到辦公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