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姓劉的？看上去挺光鮮的一個人，咋頭腦這麼不靈光，自己和許姐都反覆強調了好幾回，姓楊不姓劉，嗯，肯定注水了？老楊帶著小小的疑問告辭匆匆離去，請許姐共進早餐遭拒後送她上樓，自己轉身步出小區。
“老流氓來道歉了。”
“太好了，總算出口惡氣了。”
“老頭長得怎樣，是個老帥哥嗎？”
亞男送走許阿姨和老流，一邊讓女兒吃飯，自己一邊忙著在群裡與閨蜜討論起來。
“帥什麼帥，就是一個當忠央，弄的像個叫花子，討厭！”
“那……道歉的態度不誠懇，不能這樣算了。”
“對，想法治一治他。”
“算了，一個老頭子，過了，不忍，欠了，沒意思。”
叮噹叮噹，微信往來不絕。小姑娘倩文忽閃著大眼睛看媽媽聊的熱鬧，臉上掠過一絲不悅。
“快吃飯，媽媽送你上學去……”
“不用了，媽，平時都是我自己去的。你上班去吧，先吃飯吧，別玩了……”
“嗯，先吃飯。”
亞男丟下手機，呼嚕呼嚕喝粥，小姑娘更不樂意了，用筷子輕輕敲了幾下碗：
“說了多少次？吃東西要淑女一點。”
“知道了，這不是在家嗎，哎……你比我媽都管得多。”
聽母女對話，雙方角色似乎……可能……就是互換了。
“媽，那個劉大爺得罪您了？他這麼大年紀了，算了吧！別讓人請吃飯了。”
“不行，他他……反正不吃他一頓，我心裡不舒服。”
“哎，您都三十多了，還像個孩子。”
“這回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跟個老頭較勁，真長出息了。”
“你不懂。”
“警告你，到此為止。”
“好好，快吃，別遲到了。”
女兒洗淨碗筷，背上書包出門上學去了。亞男手腳忙亂的對著鏡子抹了兩把，彎腰換上鞋子，還不忘瞥幾眼手機，這會兒倆閨蜜已經出了好多整治小老頭的主意了。什麼買禮物，買冰點呀，甚至叫老頭在廣場上跳上一段，更讓人振奮的是燕子提議讓亞男親手摸回去，以示報復。
“扯蛋，出什麼餿主意？還還讓我摸回去？我想好了，讓老流氓擺酒。”
亞男點出一條資訊，剛要推門“叮噹叮噹”手機又連響幾下，點開看看……亞男樂了！
“對對，我要點最愛吃的菜……”
“嗯，整兩瓶白的……”
亞男撫撫自己發漲的額頭，倆閨蜜興奮起來了像吃錯了藥，請你們了嗎？
“沒你倆的事，一邊涼快去。”
“沒我們能成什麼事？”
“哼哼，缺一不可。”
“敢不叫上我們，你試試？”
兩把長翅膀的菜刀飛了過來。
老楊出了小區門口左拐，抬頭尋看了一下，抬腳進了一家早餐店，買了兩根油條一碗豆漿，就近一個座位坐下來，準備就餐。
“楊子，你也來吃飯吶？”
對面響起一聲問話，抬眼瞧去……認識，成人高中補習班的同學邱克儉。
“老邱，是你呀。怎麼沒有看到你？”
“你呀……精神恍惚，明明咱倆對過眼，我還招招手，你沒看到？想什麼呢？我說兄弟，你這個狀態可不行，老人走了，想開點生活還得繼續……等等，我看你兩個腮幫子不對稱，這邊好像腫了？”
“沒事，昨晚上撞門框上了。”
“嗯，只要不是被門夾了就好。”
由於兩人上的是成人學校，同學們之間年紀相差懸殊，入學時有三十多歲的也有十六七歲的。老邱就比老楊大了六七歲，所以老邱平時裡叫楊子，親切時則稱兄弟。今早見老楊進來，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還以為他在為老父去逝而難過，故爾開口勸導。
“沒事，頭腦還夠用。老哥，我想的開，要儘快適應環境的變化，開始新的生活。別說我，你也要這樣，好好生活才是。”
老邱的父親早老楊父親半個月離世，說起來倆人是同病相憐。
“是啊，咱們都要想開。再往後還是想想怎麼玩才好。”
“我兒子勸我說，讓我今後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想喝兩口就喝兩口，想抽菸就抽，總之，兒子的意思就是我們老兩口玩好了，生活快樂了，他們做兒女的就多放點心。來來，別光說話，快吃吧，涼了，對胃不好。”
兩人拿起一次性筷子，各自吃起來。
“你兒子說的對。不好好生活，不注意身體鍛鍊，萬一得個腦血拴啥的，自己受苦不說，還連累孩子。兄弟，咱們玩好了，身體棒棒的，就是對社會對家庭最大的貢獻。”
“嗯，對對。”
老楊嘴裡有東西，含糊的應答著。
飯後老楊老邱一同步出餐廳，看著車水馬龍和穿梭不已的人流，老邱感慨地用手指著說：
“毛主席說，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是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以前理解但不深刻，現在咱們退休了，終於深深的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瞧瞧這些匆匆忙忙上班的人吧，咱們老了，沒用了……只剩下好好玩了。”
“嗯，世界終究屬於年輕人的。哎，別喪氣呀，咱們也曾年輕過，是不是？好了，別感慨了，想想，咱們怎麼玩，去哪裡玩？”
“我現在就想到一個，晚上喝兩口？”
“好……不行，我有安排了，改天吧。”
老楊剛開口答應，忽地想起晚上的謝罪宴，趕緊改口。
“切，一到重點你就拉稀。我請你！”
“不是這個，真有事，挺重要的。”
“你呀，現在要幹啥去？”
老邱拍拍老同學的肩膀，逗他玩，兩人不是一天兩天的關係，相互瞭解也相互信任。
“去理髮。”
“噢……看來晚上的事真的很重要。好吧，再聯絡吧，走了。”
老邱瞧瞧老楊有些長且凌亂的頭髮，又拍了一下他肩膀，大手一揚，轉身離去。
目送老邱走遠，老楊看看時間便也朝不遠處的一家理髮店走去。
“您放心，您看到的就是收到了，如假包換，何況我向上帝保證，絕不會賣假冒偽劣產品的……本姑娘再向門外的警察叔叔發誓，絕不賣假貨。”
警察？還叔叔……
扭頭看看，哪來的警察？我嗎？
左鄰是一家化妝品商埔，小店主長的像洋娃娃的在忙著直播。沒辦法，現在網路這麼發達，電商網購已佔據商品流通的大部分市場，這些實體店處境艱難，為了生存，它們也要緊跟時代步伐，勇敢的去面對，一邊守著店鋪一邊也搞起了直播銷售。直播這幾年大興，無論你是走在大街上、廣場、公園等等地方，搞直播的大有人在。
老楊站住腳跟，聽了幾句廣告語，又瞧瞧主播和手中的商品，給正抬頭看過來的小姑娘一個鼓勵的大拇指，便抬腿進了她隔壁理髮店。
這家店是他這些年光顧的唯一一家理髮店，不為別的只因他是一個戀舊的人，家裡使用後替換下來的物件，大部分都捨不得丟掉，總想著說不定哪一天會再次用上它們，所以他家的儲藏室內舊的破的東西堆得滿滿的，老婆時常令他儘快處理掉，說弄的她下去找點東西，就像搬一次家，每次老楊答應的痛快，就是不見行動，有一次老婆趁他不在家，自做主張把一些實用但想不通為什麼要留著的破爛玩意兒賣給了收廢品的，等他回來知道後，極為痛心傷心難過了好幾天，他老婆又氣又心疼，哄著他保證以後不經他本人同意，絕不會再丟一顆鑼絲釘，這才把老頭哄上飯桌。老楊這性子用在辦事買東西方面也是如此，去了一趟如果感覺滿意，那麼好了，他立馬就成了人家的常客。這家理髮店就是如此，當初剛搬到這片，需要理髮時，轉了幾家，最後選中這家。店主是位乾淨利索的中年女人，非常熱情非常健談，關健是價格不貴，小店環境也比較乾淨。當然，別的理髮店的主人態度也是熱情服務周到，店內的裝飾風格更是令人滿意，但是價格卻是最令老楊不滿意的，於是乎，老楊這些年腦袋瓜子的清理工作就交給了這家小店，雖然幾乎每次理完髮回去，老婆總是挑出不滿意的地方，但是頭髮長在老楊頭上，腿呢……碰巧也長在老楊身上，所以不顧老婆的反對，始終如一的一如既往的堅持在小店理髮，以至老婆有一次一定要陪著他去理髮，非要看看店主人的模樣，一看之下放心了，從此聽之任之。
洗頭理髮，一套流水作業正在進行，女店主一邊有一句無一句的與老楊說著話，一邊拿過剃刀做最後的收尾工作，剃掉脖子上鬢角下的毛髮。
“喲……”
“怎麼了，剔疼了嗎？”
緊張的女店主趕緊停下剃刀，低頭仔細察看傷勢。
“哎呀，我什麼也沒看見……你們你們繼續。”
門口又傳來一聲驚叫，剛才做直播的小姑娘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瞧那豐富的表情和動作，正要抽身離去。怪不得人家小姑娘受驚，從她的角度看向屋內兩人，老楊回頭朝裡，裡面女店主手裡拿著工具不幹活，卻彎腰把臉湊向老楊，怎麼看怎麼像兩人的即興表演。
“死妮子，滾進來，不許胡說八道……”
“嘻嘻嘻，開玩笑，周姨。就算真的，就你倆這歲數這形象……也沒電視上好看！”
“還說？”
“不敢了不敢了……嘻嘻嘻嘻！”
小姑娘㬝進來坐在客座上，掏出手機玩起來。
“皮皮，你不看著店嗎？來客人怎麼辦？哎哎，老楊你別動，我看看傷哪了？”
姓周的店主又低下頭察看一下。
“不是你的錯，是我口腔潰瘍疼了一下。”
老楊小聲解釋道。耳邊傳來小姑娘的聲音。
“哎……這個店每天除了我自己，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有什麼可守的。”
周店主見老楊無恙，心中鬆了口氣，揮動剃刀繼續工作。
“皮皮，這樣下去可不行。對了，你的網上乾的怎麼樣？”
“哼哼，就憑本姑娘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衛星見了掉下來的絕色容顏，再加上我這三寸不爛之香舌，哼哼……”
“別動……別動，小心我把你耳朵割下來。”
見老楊扭著脖子要看這位愛吹牛的小美女，周店主急用手按住正轉動的腦袋。
“皮皮，別吹了，老楊都笑話你了。”
“誰吹了？我網上的粉絲超過一萬了，每天都在增長，不出一月準能破百萬。”
“哦……咳咳咳……”
老楊差點被自己的口水淹死。誰家的孩子？太……有才了！小姑娘名叫皮皮，嗯，人如其名。
“光有粉絲不行，得有成績才行……”
“怎麼沒有，沒有我豈不要捱餓？你知道嗎周姨，剛剛……就在剛才我就接了三個訂單，數額上四位數。”
“喲，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啊！皮皮真能幹，誰家娶了你這樣的媳婦，那可是燒了高香了。”
老楊聽女店主這麼說，心中緋謗不已。剛剛還在誇在部隊服役的兒子多麼多麼的能幹，前途是多麼多麼的光明，不像隔壁女孩整日吊爾浪蕩。
“那是……咱這是萬里長征走出的第一步，您瞧好吧，很快，訂單就像雪片一樣飛來，到時本姑娘就會過上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楊閉上眼睛，關上耳朵，入定般的不再聽小姑娘的沖天大炮，但能感覺到女店主的動作明顯停滯了一下，看來小姑娘的話對她的衝擊不小。
二期小區許姐家，陳健扶著早餐後習慣於躺一會兒的老母親去休息後，回到客廳坐下，和老婆聊起對門老楊的風流事。
聽完老婆關於這件事的處理結果後，陳健撇了一眼她突出的胸部，便扭過頭去。
“轉過來，好好看看。一翹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要想像小楊子那樣摸人家小姑娘只有花錢了，但是你……”
許姐戲嘻的打量一下丈夫，接著說道：
“你這兩次腦血栓患者的身體……我看，夠嗆！”
“哎……說小楊子幹嘛扯上我，我可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我是個好男人。”
陳健搖晃著肥大的腦袋，低低的抗議道。
“好男人？小楊子這麼老實的一個人，都能幹出這種事。”
言下之意就是不信。
“楊子不是說是誤會嗎？”
“他是順手推舟……渾水摸魚，得便宜賣乖。”
中老年夫妻有時候八掛起來也是非常有趣的，許姐兩口子就這個話題調侃了好幾天，倆人的飯量都增加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