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今日起你就是什長

“行了。”陸興大手一揮，制止了兩人的爭吵，他過去雖然不怎麼過問籌糧的細節，但現在基本上已經聽明白了。

“方天養，過去權且不論，今日亥時大軍即將拔營，你這運糧隊正可有辦法籌來足夠糧草供大軍出征啊？”

方天養反問：“我若解決糧草問題，將軍是否要查明以往籌糧的貓膩？”

陸興哈哈一笑點頭說道：“那自是該查。”

方天養再問：“那若糧草到位，五日期限三日完成，是否該獎？”

“自是當獎。”

方天養也不廢話，伸手指向沙盤上距離千戶所不遠的一處官道旁。

“將軍請看，這裡現在就有二百四十三石糧食。”

陸興一聽真的有糧食，這可是當下最為緊要的問題，起身來到沙盤前仔細檢視。

方天養手指又換了一處地方，也在官道邊，只是距離千戶所更遠了些：

“這裡，還有三百四十七石糧食。”

茂修才站在遠處抻著脖子看了幾眼，沒有看清，但他也不準備湊過去，料想這方天養不過是又在耍什麼手段，爭取更多時間罷了。

“還有這裡四百九十六石，這裡，這裡，一共八處，直到這裡……”

方天養手指沿著官道一路延伸，最後定到了四十里外的一處地點，繼續說道：

“至此，三千一百零六石糧食全部就位，將軍可立刻派斥候前去打探，大軍到玉陽關之前，保證七日的糧食綽綽有餘！”

茂修才終於忍不住了，小碎步來到陸興旁邊，發現陸興盯著沙盤眼睛一眨不眨。

他也趕緊低頭去看，發現方天養剛剛指過的八處微微凹陷的標記，一路延伸到玉陽關，中間竟然連距離都差不多。

粗略在心中盤算了一下，茂修才知道如果方天養沒說假話，那麼真的已經有三千多石糧食在大軍行進的路上等著了。

在軍中負責軍務多年，從來沒有人想到過用這樣的方法運送糧食！

陸興好像回過神來一樣，觸電般地抬起頭，那雙天生就凶神惡煞一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方天養，一字一句開口問道：

“你是如何得知行軍路線的？”

自古兵家講究一個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主要是因為糧草太重，負責補給的隊伍通常要用牛車、驢車馱著草料糧食提前出發，這些牲口腳程慢，要想不落在大軍後面，就只能提前出發。

而對一軍將領而言，兵馬未動，該是計策先行。

從何處來，往何處去，途經何處，在何處紮營……

一樁樁一件件，每一步都該有事先的計劃，甚至該制定好應對突發狀況的備選方案。

這次千戶所的調動，貞定衛所並沒有統一調配，所以陸興自已制定好了行軍路線，準備在亥時出發之前召集各副千戶的時候再公佈。

然而方天養剛才指出來的這條官道，竟然就是陸興心裡計劃的路線。

更可怕的是，這八個存放糧食的點，都是陸興準備休整大軍或是應急避難的地點！

此時陸興心中的震撼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方天養，只要他表現出一點非常人的舉動，陸興說不定真的會掐死他。

“回答我，你是如何知道的？”

見方天養笑而不語，絲毫沒有被自已的注視給嚇到，陸興再次問了一遍。

於此同時，軍帳內一股無形的威壓也從四面八方襲向了方天養。

武者氣勢。

方天養感覺陸興給出的武者氣勢明顯比大姐方許嵐要強上許多，難怪他的武力值高達65，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好在陸興並不想讓方天養受傷，雖然頂著強橫的氣勢，方天養還是艱難開口了。

“我有個道家朋友，他告訴我今日必雨。”

氣勢隱隱增強了幾分。

“千戶所在山澗東南，若想北上，又要預防河水改道，勢必就只有四條出路。”

陸興眉頭皺起，武者氣勢再次增強了幾分。

方天養胳膊緩慢抬起，額角汗珠流淌的速度甚至都慢了不少，但方天養的手還是壓在了沙盤的那條路上。

“只有這一條官道，可以在雨中通行，不必擔心水患。”

武者氣勢時緊時鬆，陸興盯著沙盤又看了良久，這才重新抬起頭看向方天養的眼睛：

“這都是你推斷出來的？”

方天養點頭，就算到這個時候，他回望向陸興的眼神仍舊十分淡定，不論是茂修才還是陸興，都沒有讓他有片刻慌張。

兩人對視了十幾息的功夫，陸興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周圍的武者氣勢猛然消散，就連一旁的茂修才都長長吁出一口氣。

“真不愧是千牛衛舉薦的人才，竟然和本將想到一起去了！”

他一邊笑著，一邊伸出砂鍋大的巴掌拍方天養的肩膀。

方天養剛才在高強度的武者氣勢裡硬撐了許久，現在被他一拍，差點就咳出血來。

好在陸興也沒真的使力氣，象徵性地拍了幾下之後，就豪爽地宣佈起來：

“今日起，你就是我千戶所的什長，原先運糧隊的二十人都由你率領。”

本來應該懲罰的結果，突然變成了任命，茂修才趕緊出言試圖阻止：

“將軍，方天養所言還未證實，況且這什長……”

“行了！”陸興大手一揮，基本上一個巴掌就擋住了茂修才的整張臉，“方兄弟有此大才，本將又如何能不用？”

貌似訓斥茂修才，陸興看向方天養的眼神卻還是帶著審視。

本來以為方天養就是京都某個豪門安插進來的紈絝子弟，說不定只是要混個軍功好走仕途。

沒想到這個外表瘦幹、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年輕人，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心機城府。

陸興能爬到副將位置，獨自鎮守千戶所，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但就算是這樣，他都沒有看穿方天養，被他狠狠教育了一次。

不能完成的任務被他完成了不說，關鍵他表現出的智慧和氣度，絲毫不差軍中某些名聲在外的大將。

陸興腦海中不禁想起了一個身影，那人此刻或許正站在玉陽關的城頭，向著鞣然佔領的廣袤草原張望著。

眼前的方天養，會不會就是下一個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