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婆母到了衙門,便把當日怎樣殺害林娘子的事招供了。

是她跟林娘子發生口角衝突,氣憤不已,所以捅了林娘子一刀。

也是她吩咐小兒子,把兇器帶到城外埋了。

林廣楊的確什麼都不知道。

周於安當然知道對方在說謊,林母是在替小兒子頂罪。

可除非有證據證明她在頂罪,否則只能是接受對方的認罪供詞。

周天任先把林家婆母和林廣楊關進大牢裡。

怕兩人再次串供,林家婆母關在大牢最裡面的牢房,而林廣楊則關在最外面的牢房,對面牢房正是呂易芳的前夫張鴻來。

有這個張鴻來盯著,甚至嚇唬林廣楊,明日再繼續審理,更容易撬開林廣楊的嘴。

可林家婆母遠遠地聽到,呂易芳的前夫在恐嚇林廣楊。

甚至張鴻來威脅林廣楊,哪怕他因為母親頂罪了,脫罪出去,張鴻來也會帶著北崑山寨的人,殺掉林廣楊,替呂易芳報仇!

林家婆母破防了,露出她最惡毒的一面。

她拼命地罵張鴻來,甚至不停地罵呂易芳。

“我就知道呂易芳這賤蹄子,與那當盜賊的前夫藕斷絲連,嫁入我林家只是為了哄騙我兒子的財產。

進門三年了,連蛋都沒生一隻,都從我辛苦行商的兒子那裡騙了上千兩了。

這個張鴻來就是個殺千刀,是北崑山寨的當家,惡貫滿盈,應該處斬!

呂易芳那賤人的屍骨,別想進我林家的祖墳,她不配!

她就應該配山寨頭子,跟著張鴻來丟到亂葬崗裡面!”

林母在家中蠻橫霸道慣了,即使來到獄中也不知收斂。

尤其是聽到張鴻來的威脅,她更是發瘋似的忍不住罵他,而林廣楊離得遠看不見母親,只聽到母親不斷地罵。

張鴻來做不來潑婦式對罵,但他畢竟當土匪兩年了,身上的匪氣未除。

他冷笑著對著林廣楊說:“你以為你逃掉了律法的懲罰,出了這監獄大門,就沒事嗎?

我和我的寨中兄弟的手段,比這大牢的刑罰更厲害。

我們會在你熟睡的時候擄走你,用燒紅的烙鐵在你身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印記。

我們會每個時辰拔掉你一顆牙齒,直到拔光。

我們會在你清醒的時候把你的根剪掉,讓你這輩子都當不成男人。

我們會把寄生蟲喂進你的肚子裡,讓那蟲子走遍你全身… …”

林廣楊越聽越怕,開始精神崩潰,他求饒道:“求你不要再說了……求你……”

張鴻來卻吼道:“慫貨!你只會讓你那惡毒的母親幫你包庇頂罪!想我放過你,不可能!你在獄中,我動不了你,你出來,我一定要讓你生不如死。”

林廣楊的心理本就脆弱,他崩潰地喊:“我不要出去,我不要出去,我認罪!呂易芳是我殺的,是我用刀捅她的。”

林母在最裡面的牢房裡,聽見兒子的話,瘋狂地拍打牢門,大聲對兒子喊道:“我兒啊,你不要上這賊人的當啊!我就是兇手啊!你不要亂認啊!”

這時候,大牢門口站著一個人,沒有進來,就在門口聽了許久。

那是來探監的林家相公,林廣生。

早上他出外給林娘子選墓地,林母不讓林娘子葬在林家祖墳墓地,除非他立即娶梁家的二女兒。

他不願意再娶,只能在別的地方給林娘子找墓地,他跟林母說,大不了以後他死了也不葬在林家祖墳那邊,他要跟娘子葬在一起。

這話把林母氣得不行,他心裡既堅決,又對林母感到愧疚。

回來的時候給林母買一匹新布,又買了幾樣林母愛吃的東西。

可回到家中,卻被鄰居告知,弟弟攜帶凶器被官府抓走了,林母跑過去衙門認罪。

他的天要塌下來一樣。

是母親和弟弟殺了他心愛的娘子嗎?

為什麼?

他渾渾噩噩地走到了衙門,跟周天任請求見母親和弟弟一面。

他就想問,為什麼?

周於安和父親帶著林家相公林廣生到了大牢的門口。

知道里面正在爭吵,讓父親和林廣生都安靜下來,站在門口聽著裡面的對話。

可越聽,林廣生的臉色就越蒼白。

一直到了林家二郎林廣楊主動認罪,周天任才走了進去,讓林廣楊簽字畫押。

林廣生此時已經不想在進去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已唯一的弟弟,還有母親。

“易芳溫柔善良,從不與他人爭吵,盡心侍候婆婆,為何這個家容不下她?

她這樣一個弱女子,到底做錯了什麼?母親要這樣對她?”林廣生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

周於安察覺到林廣生精神狀態的不對勁,跟她以前在精神病院見到的病人,太相似了。

她輕聲問道:“林廣生,你怎麼了?有什麼想不通的地方嗎?”

林廣生比起周於安大七八歲,但是鄰居多年,小時候她還叫過對方“林家哥哥”。

見對方失魂落魄的樣子,周於安終是不忍,準備要說出林娘子未死的事情。

林廣楊的傷人罪,林母的包庇罪卻是不能饒的。

畢竟,林娘子的妹妹枉死在林家了。

林廣生看著穿捕快制服的周於安,眼睛溼潤,痛苦地問:

“我的母親有罪,我的弟弟也有罪。

難道我林廣生就沒有罪嗎?

不,我也有罪!

我早就知道母親搓磨過易芳,我也知道母親曾經打過易芳的。

那時候我沒有堅決地保護易芳,沒有制止我母親行惡。

是我一直以來的軟弱和縱容,導致了我母親和弟弟最終犯下大罪。

我有罪!最該死的人是我!

可我偏偏不能死,我連與易芳生死相依都做不到。

我弟弟殺人罪成,我母親年邁就只剩下我一人,哪怕我母親如此對易芳,我也不能不顧我母親。

我林廣生不如易芳的前夫,在孝道面前我做不到對易芳一心一意。

張鴻來說得沒有錯,我不配與易芳合葬。”

周於安聽著林廣生的自白,也理解對方的為難之處,可是,他沒有說錯,他林廣生也有罪。

林家婆母對林娘子的家暴行為不是一朝一夕了,如果一開始,林廣生就制止住林母,甚至搬出來,與母親分開住。

或許林母就不至於越來越瘋狂。

這時,林家娘子走了過來。

她聽到了林廣生的自白,眼睛溼潤微紅地說:“林廣生,我要與你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