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再來,卻是不見昨日那中年管事,陳一秋暗道可惜,他還想著若是遇上了順道把銀票要回來。

輕車熟路的七拐八扭便來到那個偏靜小屋,今日陳一秋滿懷期待,雖知還是乾重復掃地的枯燥活,且折騰的他疲憊不堪,但帶來的效果卻是明顯,他所感受到的體內力量增長顯而易見。

至於肌肉沒有任何酸脹感,陳一秋是沒有細究的,權當是昨日在秦家吃的飯菜起到的效果。

叩響房門等了會,一如既往的沒有聽到任何動靜,陳一秋也不在意,便推門進入。

也不再需要秦三少爺出現指示,陳一秋自覺地去角落拿起那把笨重掃帚,身形左搖右晃地揮舞起來。

咔咔之聲再次響起,這一響便是到了晚上。

陳一秋喘著粗氣,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滿意的看著今兒打掃的另外半片廳堂,儘管今天掃過的地面依舊遍佈劃痕,但沒有再像昨日那邊力道不濟,導致掃帚頭在地面鑿出裂痕的事情發生。

腦中靈光一閃,陳一秋雙眼炯炯有神,抬起有些顫抖的手。

“啪!”

學著昨日的秦三少爺,陳一秋有模有樣的打了個響指。

屋內的蠟燭卻是不給陳一秋任何面子。

“嘿嘿…”

陳一秋嘿嘿一笑,其實他也沒期望能有秦三少爺昨日那般效果,只是覺得這招耍起來又酷又瀟灑,所以自已也想來那麼一下。

說來也怪,今日秦三少爺整日未出現,寢室門緊閉,就連中午用膳時陳一秋敲門都不曾開啟,似乎是不在家般。

今日陳一秋離開秦府,倒是不用老爹攙扶了,彷彿感受不到四肢和手掌的刺痛,腳步歡快的跟著爹往家走。

又是一頓風捲殘雲後,陳虎平自覺收拾洗碗去,而陳一秋則是與老孃坐在寢室中。

此刻陳一秋已經換去白天衣裳,畢竟一身是汗,天氣又已轉涼,就怕得了風寒。

陸琴正小心翼翼在兒子掌中上藥,不知從哪弄來的藥方,粉末塗在傷口處竟是感受不到疼痛,相反一陣清涼感覆蓋手掌,隨後又化作暖流蔓延進傷口中。

嗅著草藥的芳香,陳一秋知道,這種一夜便能讓自已皮開肉綻的手掌恢復個七七八八的草藥,定不會便宜,雖然爹孃很少嘴上關愛自已,但是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無時無刻不在闡述著他們對自已的愛。

“娘,之前我還不理解,為啥你和爹一定要送我去那些家族,這兩天下來我感覺你們可真機智!”

陳一秋今兒感覺自已倍兒精神,不復昨日萎靡,小嘴叭叭叭:

“你們是不知道,那秦三少爺雖然人蠻古怪,但卻是挺有本事,隔空便可以點燃整屋的蠟燭!他定然是個修行者!”

“這兩天雖我只是給他屋子掃地,但那掃帚嗷嗷神奇!重是重,累的我昨晚感覺人都要交代了,今早醒來,明顯力氣大了幾分!若是長此以往練下去,我都不敢想象我要多厲害了!”

想著自已未來可能威風凜凜的模樣,陳一秋忍不住傻樂憨笑。

“秋兒,在秦家這兩日,那位三少爺待你如何?”

陸琴輕聲問著,漂亮的面容看不出波瀾。

“唔…那人挺怪的…”陳一秋回顧一下與秦三少爺那寥寥幾句對話:“也說不待我如何,他話不多,而且有些神出鬼沒,也就昨日見上兩回,還沒說上幾句話。”

“不過此人我覺得應該有些秘密,就這兩日我用的那大掃帚,感覺與眾不同,尋常商販那哪買得到這種奇葩掃帚。”

陸琴聽著兒子娓娓道來,仍是面色平靜,似並不驚訝。

“那位三少爺並不簡單,秋兒你且好好跟著他做事,有時候你性子急,到那也收斂些脾性。”

為兒子手掌纏繞著繃帶, 陸琴慢條斯理地叮囑著。

看著娘神情認真,陳一秋也不敢像對著老爹那般扯淡,老老實實應了下來,隨即又覺得奇怪,問道:

“娘,都說那秦三少爺不為秦家主喜愛,自小沒受過什麼優渥待遇。”

“但是昨天他露的那一手,顯然非尋常之輩,這麼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落魄少爺,為何卻有如此本事?”

陳一秋看著老孃,老孃的語氣中他能感覺到,爹孃一定是知道些什麼內情的,故而一定要送他去秦三少爺那兒。

陸琴沉默一陣,似乎在做什麼思想鬥爭,最後還是搖搖頭道:“如今你不必知道他的來歷,只需記住,切勿和他起什麼衝突。”

“如今這世道,雖然表面看著世道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但是說到底,一切不過是基於那些強者來左右我們的生活罷了。”

“秋兒,你也別怪爹孃一定要送你去那些大家族,爹孃經商不過是能管你溫飽問題,但若讓你如我等這般,這輩子不過是個賣酒的,若是亂世到來,別說你所在意之人,甚至你自身都難保。”

陳一秋只覺得奇怪,與老孃平日的對話無非是些衣食起居的話題,今日卻是突然聊到那麼沉重的話題。

再說大諭國國力強盛,如他自小崇拜的鎮北侯司大將軍,僅憑一人之力便可鎮壓周遭數國,令宵小不敢有非分之想,更不說他麾下強者輩出,個個都是人中豪傑,有這些高個兒頂著,足以保國家太平,又何來亂世之說。

似乎是看出陳一秋所想,陸琴嘆氣道:

“原本你爹也是不贊成讓你去秦家跟那秦三少爺的,只是這次娘做主,那三少爺你如今無需打探,只要知道在他那邊,你定有機會踏上修行一道。”

“就像你所說他那隔空燃燭的本事,對他來說不過是彈指間的小事,此等人既然能容你在他手下做事,那便是你的機會,你必須要抓住機會。”

說著說著,陸琴的語氣從嚴肅轉為柔和。

“爹孃自你小時候起便容著你隨你愛好行事,過去也不太參與你的決定,就是你和鐵匠家二牛偷偷去擇芳院的事兒也從未計較過。”

陳一秋聞言一陣窘迫,臉色通紅,老孃所說擇芳院,便是那些文人墨客、官員名流常去的風花雪月之地,他去年慫恿著二牛一塊兒去其中溜達過一圈。

手中沒啥銀兩的少年只是去過了把眼福便溜了,本以為這事神不知鬼不覺,卻沒想到今日被孃親戳破,讓他又羞又是尷尬。

陸琴沒有就這話題深聊,而是道:

“秋兒,只此一次,爹孃替你做主,不論如何你都要在那三少爺處堅持下來,哪怕苦哪怕累,你都要咬咬牙堅持下來!”

“可能你覺得孃親是危言聳聽,但是爹孃這兩年和他國商人接觸的也多,知道些內情,你也無需知道,只需聽著孃親的話便可。”

……

陳一秋躺在床上,今日他還是累得很,但現在卻睡不著,腦袋裡不停重複著與老孃那番對話。

過去對孃親的印象,在不觸及她逆鱗的時候,老孃一直是個比較溫柔的形象,每天交流中無非就是隔壁街常光顧的包子店又偷工減料,亦或是哪家姑娘相中了誰家少年郎,諸如此的話題罷了。

但今日所交流,雖老孃顯然遮遮掩掩有些事兒不願說,只是說些淺層表面上的事兒,但也讓陳一秋感覺到,自已對爹孃好像也不是想象中這般瞭解,又或者說,因為過去的自已太過稚嫩沒必要知道這些,爹孃有些形象並沒有對自已展露。

陳一秋眼睛一掃,看見床榻旁的桌上放著一隻小瓷瓶,他雙掌一捧,就把它從桌上捧了過來。可惜,雙掌厚厚的紗布繃帶讓他的動作有些笨拙,只能用腳趾把瓶塞拔開。

“啵!”

隨著瓶塞拔出的輕響,一股難聞的藥味從瓶子那細小瓶頸中傳了出來。陳一秋的第一反應就是想把這瓶子一腳踢開,但想到老孃離開前的叮囑,他還是咬咬牙,把瓷瓶捧起對著嘴,讓其中的藥丸落於口中。

“咳咳!”藥丸入口後,一陣辛辣感直衝鼻尖和腦門,讓陳一秋忍不住咳嗽起來。他強忍著不適,好不容易才把藥丸嚥下去,然後重重地咳嗽起來。咳到眼淚和鼻涕都流了出來,花了好一陣功夫才緩過來。

服下藥丸後,陳一秋感覺腦袋一陣暈眩,頭暈眼花。他急忙躺下,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再次醒來,他發現自已果然如昨天一樣,腰不酸腿不疼,手掌的傷口也好的差不多了。

陳一秋這才明白,身體能恢復得這麼快,不是因為秦家的飯菜,而是自已爹孃為自已精心準備的藥物。他心裡一陣感動,這些藥物的效果那麼快,價格肯定不菲。雖然自家每年也能掙個幾十兩銀子,但也經不住每天讓他這麼造。

陳一秋雙手捏拳,決定要好好表現,不讓爹孃的付出白費。他要爭取有機會讓秦三少爺早日傳授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