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影之下,一個矮小的身影也從岩漿中竄出,身體上同樣連線著淡藍色的細絲。這人正是韋徒,蜻蜓點水地落在地面上。

緊接著,韋徒輕輕拽動細絲,放風箏一樣將夜空中的黑影拉回到地面上。

這黑影面板表面被暗紅色的岩漿覆蓋,像是穿了一身厚重的龜甲。雖然黑影的外貌被完全遮蔽,但是吳胖子還是用眼睛辨認出這人的身份。

“老左!老左!”吳胖子聲嘶力竭地呼喚著,但是得到的是左延的沉默。他如同陶俑般立在地上,一動不動。

“你這個叛徒,孽障!”韋徒指著吳胖子大罵,“你說的那些話,我全都聽見了!”

“韋徒!你快放了左延!有什麼事,我們回去再說…”吳胖子語氣從惱怒逐漸變為乞求。

“回去?今天你們都得死在這。”韋徒拽動細絲,左延的龜甲上燃起黑色的火焰。這次火焰燃燒平穩,並且遍佈左延全身。

“好大的口氣。”狗蛋扛著重劍站出來,“就憑這麼土鱉的火?質地一般,色澤平淡,缺少獸性。都什麼年代了,還玩老款。”

“老不老,試試才知道。”韋徒抖動手腕,暗紅色的月亮浮現在左延的額頭上。左延的掌心生出兩朵蓮花狀的地獄之火,花瓣尖如同鋒利的刀刃。

左延以極快的速度衝向狗蛋,狗蛋提劍來擋。地獄之火在劍身上迅速劃過,如同貓爪摩擦黑板,發出尖銳的刺耳聲。

這次的地獄之火不同尋常,在觸碰到重劍之後,竟然附著在劍身上。如果是一般的武器,早就被地獄之火吞噬大半。但是狗蛋的巨劍絕非凡品,只當是糊了一層狗皮膏藥。

儘管如此,地獄之火的熱量還是能夠在巨劍上傳導。狗蛋將巨劍插入泥土中,將靈力附著在掌心後才重新拔出。

“再來!”狗蛋提起巨劍,跳向左延。

狗蛋揮動巨劍,劈出兩道磅礴的劍氣。韋徒右手輕捻細絲,左延體內紅光乍現。一道岩漿築成的壁壘拔地而起,瞬間被劍氣轟碎。

塵土散去,左延安然無恙的站在原地。他笨重的衝向狗蛋,如同戰場上驍勇善戰的重甲鐵騎。

狗蛋沒有後退一步,正面交鋒,雙方對手十幾回合也沒有分出勝負。巨劍能夠輕鬆地擊碎左延手中的地獄之火,但是火焰生生不息,總能迅速地重新生長。

楚夏飛向空中,指尖夾著幾張牌面很小的撲克牌,對準左延的胸膛擲出。左延只是輕輕揮手,撲克牌無一例外都被擋下。

這種程度的攻擊無異於飛蛾撲火,撲克牌還沒來得及命中龜甲就被高溫點燃,如黑色蝴蝶般悠悠落地。

林峰見狀,催動虛空指的功法,補上兩發罡氣。不同於撲克牌,罡氣能夠有效地打在龜殼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不過依然沒能產生實質性的傷害,龜殼的防禦屬性太高了。

“年輕人,還是嫩了點。”韋徒嘴上嘲諷道,心裡卻是明鏡一樣,林峰的罡氣比楚夏的撲克牌更剛猛。

如果這道罡氣打在左延赤裸的面板上,肯定會產生不俗的傷害。韋徒開始格外留意林峰手上的變化。

楚夏再次擲出撲克牌,左延也不躲避,站在原地,挺起胸膛硬接。這次的牌面稍大,裡面甚至有一張紅桃9。

不過撲克牌還是被迅速燒焦,甚至還不如上一擊有效。韋徒不屑地冷笑,迅速抖動細絲,左延身上燃起更加濃烈的地獄之火。

“先打破他的外殼。”楚夏徐徐說道,眉頭舒展,沒有一點緊張的跡象。

“我來!”狗蛋衝上去和左延糾纏在一起,兩人打的難捨難分。狗蛋不知疲憊地劈向左延,偌大的巨劍被他當成了一把劈柴的大砍刀。

用劈柴來形容狗蛋的出招十分恰當。他眼神堅毅,不斷重複著劈砍的動作。這不是磨洋工,每次劈砍都在劍刃上釋放霸道的靈力。大道至簡,這個入門級的動作竟然能夠壓制左延。

韋徒感受到細絲傳來的劇烈顫抖,開始汗流浹背了。密集的攻勢讓他應接不暇,全力操控也難以抵擋。他只能祈禱狗蛋的靈力盡快揮霍一空,但是狗蛋不是一般人。

“有裂痕了!”吳胖子見左延的龜甲開裂,不由得敬佩狗蛋的實力,呢喃道,“這都是什麼怪物,還好我識相…”

左延肩膀上的龜甲最先被震碎,露出細嫩的赤紅色面板。其餘部位的龜甲也出現細小的裂紋,硬扛下去必然崩解。韋徒用力扯動細絲,將左延拉回到身邊。

狗蛋並沒有追上去,而是吐出一口濁氣,一臉燦爛笑道,“過癮啊,過癮!這樁子真耐打。”

韋徒聞言,氣得吹須瞪眼。布萊頓·恩斯的實力放在過去完全能屠城,儘管現在融合的並不完美,但是在楓葉鎮裡橫著走不過分吧。

“你叫什麼名字?”韋徒故意問狗蛋,一股淡紫色的靈力順著細絲慢慢地流向左延,“《聖典》排名靠前的人都被我們監控著,裡面沒有你吧。”

“《聖典》?正經人誰寫日記…”狗蛋撓著頭,一板一眼的回答。

“你們可能對我有些誤解,其實我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壞。”韋徒虛偽地說,身體誠實地持續向左延體內輸送靈力。

即便是細緻入微的楚夏也沒能觀察到這一變化。這股淡紫色靈力細若遊絲,卻是啟用布萊頓·恩斯的重要手段。

“他在向左延體內灌輸靈力!”吳胖子指著細絲吼道,他一開始就發現了這細微的變化,只是不敢確定,直到靈力爬到三分之一的細絲才說出口。畢竟對於林峰一夥人來說,他是一個外人。

“吳胖子,你!”韋徒指著吳胖子,臉色紅溫,“你知道背叛的下場嗎?!”

“是是是,你沒背叛,你高傲,你清白,你了不起。”吳胖子嘟囔道。

“你敢這麼跟我講話?”韋徒憤懣道,“我再差勁,也沒跟這群烏合之眾搞在一塊。”

“一會讓你嚐嚐烏鴉的滋味。”吳胖子冷哼道。

林峰在一旁偷偷彎曲中指,眯著眼瞄準左延的胸口。他早就備好一道罡氣,只是沒機會出手。現在韋徒被吳胖子激怒,注意力被分散,正是出手的好時機。

靈力調動結束,林峰迅速打出一道罡氣。韋徒後背一涼,也察覺到這道罡氣,但是細絲上還在輸送靈力,不方便操控左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命中左延。

這道罡氣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直接作用於龜殼上累積的無數道裂紋。龜殼四處開裂,崩解的岩漿塊嘩啦嘩啦地散落一地。

一個幾乎完全裸露的肉體出現在眾人眼前,他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條破爛的粗布短褲。吳胖子反覆用黃金瞳孔觀察,最後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人正是左延。

此時,左延的身體已經十分消瘦,胸間的肋骨清晰可見,乾癟的小腹深深凹陷。他像被吸乾了元氣,只剩一身骨架在苟延殘喘。

“韋徒!你都幹了什麼!”吳胖子鼻子一酸,腦海中逐漸回憶起左延。

吳胖子與左延並不熟悉,只是冬天的時候經常碰面,因為楓葉鎮多雪。左延會遞上腰間的葫蘆,請吳胖子喝酒取暖,嘴裡還唸叨著,“我兒跟你一樣大,如果還活著,應該要比你高一些。”

左延也很照顧隊內的年輕人,十分樂意分享自已的修煉經驗。但是沒有年輕人理會他,“荷萊官”只是一個空頭銜,是老隊長欽點的冤大頭。

火屬性濃郁的隊員更是躲避左延,比起修煉上的解惑,他們更擔心成為無私奉獻的“荷萊官”。一輩子任勞任怨,一輩子碌碌無為。

三癩子有意為“荷萊官”尋找接班人。但是選中的年輕隊員頂多當三天學徒,第四天就偷偷跑路。他們更喜歡舞刀弄槍,爭名奪利。左延時常落寞地躲在樹蔭下,偷看小夥子們耍劍。黃昏下,左延的眼角總是掛著淚水。

很難想象眼前的這個怪物就是左延。吳胖子越想越氣,心中的美好與期待被完全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