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的家長來了。

兩個中年夫婦拎著大包小包走了進來,徑直走向了4號床。

中年大叔留著寸頭,身材高大壯實,目測一米九左右。

怪不得4號床的女生也長得這麼高挑呢。

幾人用方言交談著。

顏言則拆開了裝著被褥的袋子,拖到床上,開始鋪床。

1號床的女生不知去了哪裡,床上只剩她媽媽。

發的被褥中有一個看似墊子又像薄被的東西,她有些疑惑,不知道這個是鋪在下面還是上面。

這可能是個被子吧,她這樣想著。

就先將床單鋪了上去。

1號床上的阿姨看到這一幕,輕聲提醒:

“小妹妹,那張是墊子,要鋪在床單下面的。”

“哦好,謝謝。”

她尷尬地又將床單扯開,重新開始鋪。

她也沒想到,這位溫柔的阿姨下一句話竟然讓她破防。

以至於在很久以後,她都能清楚地記得那天的場景。

“小妹妹,你是哪裡人?”

她禮貌地回覆:“阿姨,我是寧城人。”

阿姨點了點頭:“寧城,寧城很遠啊,離這裡有差不多兩千公里。”

“小妹妹,你家裡人都沒有來嗎?一個小女孩兒自已跑那麼遠上學,你家裡人也放心。”

阿姨的話語將顏言的心深深地刺了一刀。

她難道沒有爸媽嗎?

她有。

她爸媽甚至連她考進中青大學了都不知道。

他們只知道說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沒有用,還不如早些出去打工補貼家用。

她是個沒人疼愛的孩子。

那樣的爸媽,還不如沒有。

本來她很堅強的,堅強到所有的人都覺得她很獨立。

這樣堅強的她在被陌生人無意的關心後,又瞬間破防。

她鼻頭很酸,所有的委屈瞬間湧上心頭。

“我爸媽他們……”她聲音有些發顫。

“他們工作都很忙,而且來來回回也麻煩,我自已一個人也可以的。”

她尷尬地笑著,努力讓自已保持平靜。

對,我爸媽很忙,他們沒空,所以我一個人來了。

她在心裡反覆對自已說著這句話。

差點就把自已都騙了進去。

深呼吸,說完後她轉過身去,假裝鋪起床來。

不知怎麼,她的眼淚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

鼻頭的酸楚一擁而上,彷彿在傾瀉著她這十幾年來的酸澀。

如果我有愛我的爸媽,他們開學也一定會陪我來吧。

就像室友的爸媽一樣。

他們為幫我提行李,幫我鋪床,跟我一起漫步校園。

他們會跟我說:“小言,上大學了也要好好學習,想爸爸媽媽了就給我們打電話啊。”

“錢還夠不夠用?女孩子手裡要有錢的。”

“小言,帶爸爸媽媽去學校裡逛逛……”

她輕輕擦了擦眼淚,重新面對這個現實的世界。

她還是幸運的。

她重生了一次,手裡還有一輩子花不完的錢。

是不是命運真的會捉弄人?

某扇門給你焊死了,又會給你開啟一扇破窗。

也許吧。

軍訓很快就過去,室友之間也逐漸熟絡起來。

唐雨和張瑜都是妥妥的學霸,高考的分很高。

王秋的成績要差一些,因為來自高考人數較少的省份。

幾人相處得還算融洽。

因為基礎薄弱,顏言在校外報了一個素描的補習班。

她只想快速拉小和同學之間的差距,因為她發現,其他三個室友的基礎都比自已強上不少。

特別是唐雨,聽說她媽媽就是一位老師。

她從小就開始閱讀英文書籍,每天睡前都會閱讀一篇英語文章。

繪畫也是從小就開始學起,到現在,起碼有十幾年的基礎了。

顏言的目標很簡單,就是要以優異的成績畢業。

重生一世,自然要拼盡全力站在頂峰。

她要比所有人都優秀,看看金字塔頂端是何種風景。

去校外上補習課的第一天,她又遇到了顧惜。

“顧惜,你怎麼在這?你也是來補習的嗎?”

顧惜笑了笑,搖搖頭。

顏言好奇地問:“那你為什麼來這?這不是補習班的教室嗎?”

顧惜輕車熟路地將自已的書包放到講臺上,然後對顏言笑了笑。

“我就是這個補習班的老師,我不來這誰教你?”

“什麼?”

“你……你是老師?”

顏言嘴巴微張,眉頭緊皺,眼裡充滿疑惑。

顧惜聳聳肩:“怎麼?不像嗎?”

像嗎?顧惜看起來雖然沒有她們這些剛上大一的新生那麼青澀稚嫩,但他的臉上也沒有什麼老成的氣息。

儼然一個大學生的模樣。

這樣的人竟然是老師?

“等等……”顏言頓了頓,“我報的班宣傳的時候,不是說老師是本科時候素描成績全專業第一、高考時候素描98分的大佬嗎?”

顧惜勾了勾唇:“你這是在誇我?”

顏言錯愕,大佬竟然在我身邊。

“同學,快找個位置坐好,我們快要上課了。”顧惜溫柔提醒。

門口陸陸續續來了幾個人,顏言這才回過神來,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理論部分很快就講完,顏言過目不忘,自然全都記下了。

顧惜做了個示範,讓大家簡單畫個正方體,運用好剛剛所講的明暗虛實關係。

來這裡補課的,大部分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基礎,有的只是為了鞏固一下,有的是看到老師是高考素描高分,來求指導的。

只有顏言,是0基礎,從頭開始學。

看到周圍的同學有模有樣地開始動起筆來,顏言也嘗試著拿起筆在紙上游走起來。

剛畫了兩筆,顧惜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她的身後。

“同學,你拿筆的姿勢不太對。”

她心頭一驚,有些尷尬,努力回憶著拿筆的姿勢。

周圍的同學投來炙熱的目光,讓她如坐針氈。

“來,我教你。”

一隻白皙有力的大手包裹上顏言拿筆的右手,在紙上游走著。

一條條青筋盤踞在他骨節分明的手上,宛如石柱上纏繞的青龍。

她眼角的餘光掃過顧惜的俊美的側顏,傍晚的夕陽從窗戶投射進來,給他的輪廓鑲上了一圈金邊。

他的喉結微動,眼睛專心注視著畫板,一股特殊的味道偷偷溜進了顏言的鼻腔。

這味道是夾雜著一縷菸草味的檀木香,似乎是正在焚香的爐子被雨水打溼,還帶著空氣中的灰塵。

吸入鼻腔深處之後,這香味又變得清冽起來,還有一點點回甘。

顧惜就是在生日宴上,她撞到的那人。

“同學?同學?”

由於太過投入,她完全沒有聽到剛剛顧惜說了什麼。

她回過神來,啊了一聲。

“剛剛教你的學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