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去無為閣了?”在壺梁苑與魏徵和房玄齡閒聊的李世民,詫異地看向張阿難,飽含懷疑地再次確認道。無為閣,顧名思義便可知,那裡是整個滕王府中最荒涼的地方。
豎子向來喜愛享受,去那裡長住,怎麼看都透著詭異……莫非阿柏又惹出什麼么蛾子了?也不對,阿柏如今不是在觀星樓幫袁天罡繪製星圖,就是在宣昭寺或者民部幫忙核算資料,忙的和陀螺似滴,沒有空閒時間惹事呀。
鳳兮不止一次小聲抱怨過,別的弟弟太過無趣,阿柏又太忙,一個月見不了一次面。去觀星樓見他,不是被袁天罡拽著講述那些天上的小秘密,就是被李淳風拽著練習風之劍,體驗不同風速風向對劍術的影響。
民部和宣昭寺就更不用說了,鳳兮在算術方面的造詣,已經能甩開小兕子兩三條街,這屬於天賦方面的差距,僅憑勤奮無法扭轉。
值得慶幸的是,鳳兮對拆房子不感興趣。
“陛下,公主說滕王在荷花池畔飲酒望月,突然之間做的決定。”張阿難看了眼魏徵,輕聲說道。
魏徵:“……”
看什麼看,瞅什麼瞅,他又不是滕王的玲瓏心肝脾肺腎,怎麼可能知道他為何搬去無為……等等,荷花池畔?!
沒有多少信心地含糊說道:“陛下,滕王莫非是突然想起當年……舊事?”
“???”李世民瞪圓眼睛,抬手摸了下魏徵的額頭,又摸了下他自己的,轉頭看向房玄齡,十分疑惑地問道。“玄齡,我和玄成誰更像得了風寒,高熱不退的症狀?”
“陛下,玄成的說法也不是沒有可能。”房玄齡輕輕轉著手裡的茶盞,慢條斯理地說道。“你當年親征留王大都護府時,滕王還是一副甘為馬前卒甚至提攜玉龍為君死的壯懷激烈,可此番大食與大秦之間的戰事,他卻竭盡全力地阻撓,因為義貞慫恿你遠赴碎葉城,他差點就拳腳相向,對他施以最親切的問候。”
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然也不會有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感慨。歸來仍是少年,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只是美好的願景,經歷的越多,越容易畏手畏腳,瞻前顧後,舉棋不定,踟躕不前……族叔若是在此時攔截滕王車駕,大抵是不會再被雪埋。
“那豎子最近幾年,確實有點不大對勁。”李世民沉默片刻之後,若有所思地說道。
“也許與信本、伯施和藥師先後離開有關。”魏徵拿起一旁的蒲扇輕輕搖著,壺梁苑的草藥香氣,讓他想起了李靖離開之後,孫思邈為他們集體把脈的情形。
雖然每次和陛下吵架,滕王都是寸步不讓據理力爭沒理也要鬧三分,實在鬧不過就耍賴抱著陛下的腿,吆喝著要去獻陵找先帝,但是誰都知道,他最關心陛下,真正的兄弟之間那種最純粹的關心……多多少少也有些類似父子之間的情分,陛下同樣做到了長兄如父。
“……”李世民也想到了孫思邈請脈的事情,躺回椅背,無語望天。前些年間,那豎子動不動就和他討論秦皇遣徐福東渡,漢武七次巡海求仙,以及建章宮銅仙人等等舊事,生怕他哪天頭腦一熱,讓袁天罡和孫思邈他們煉丹。
“滕王長大了。”房玄齡慢悠悠地喝著茶水,輕聲感嘆道。就算不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也是由少壯派變成了保守派,只是轉變的速度有點快,他原本以為怎麼也要到四十五歲,甚至更晚。
多少有些懷念那個四處拆樓的少年,那個動不動就威脅恐嚇以雪埋人的少年,那個煙火照長安玄路通四方的少年,那個駕船出海都能幫大唐開疆拓土的少年,那個……等等,他是有什麼受虐傾向嗎?
一年小調整,兩年大整合,三年……最多四年就要重新梳理一遍各有司衙門的職責,以免有所遺漏,更不要說還要修改各種規章制度律法,不只是京城各有司衙門,還包括各州各都護府以及海外三塊大陸。
別的王朝都擔心世家大族左右朝政,地方豪族侵吞田地,寒門人才沒有施展身手的地方,讓各方矛盾越來越激化,最後不是狐狸叫就是斬白蛇,或者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又或者挾天子以令諸侯,遂使天下三分……你方唱罷我登場,亂紛紛沒個清淨時候。
大唐快速發展二十年有餘,各方面人才的缺口依然巨大不說,就是人口的增長也不足用。汴王和孫思邈在鳳梨大陸圈定良田無數,把刑部大牢和各州府的牢獄都掏空了不說,去年替換下來計程車卒也被他們要走了三分之二,要走的不只是士卒,還有他們的親族……
……袋鼠大陸還沒有開始大規模要人,想想就頭大如鬥,不堪其勞。
為了安全起見,他應該向陛下申請,每五日去政事堂一次,就像魏徵李靖那般,或者十日一次,那樣的話將更有利於他養生。
等孫思邈回來,讓他幫忙寫份新的脈案,還要叮囑下,不能讓滕王知道。
“陛下應該再挑選幾位美人,送入滕王府。”魏徵朝白露招了招手,把白露送過來的匣子開啟,將裡面的卷軸遞給李世民,輕聲建言道。“府裡好久沒添新人了。”
那個清姬的鬧劇該收尾了,滕王想留在長安,陛下不會不同意,朝堂上也不會有人腦子發熱上諫表。畢竟他留在長安,能推動的事情遠比在雲南道修路更有意義,修路的事情交給長孫無忌足矣。
李世民接過卷軸,眉毛微挑,他見過那個清姬的畫像,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但要說能讓那豎子神魂顛倒到夜夜笙歌不歸家,呵呵,豎子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寒門子弟。
展開卷軸之後,沉默了一盞茶的時間,才緩緩開口問道:“魚伯親手所繪?”
畫中人不是美不美的問題,而是……很特別,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那種特別。主要在於畫中人形象,與往常的繪製方法均不相同……
……又要有新的流派出現?!
房玄齡探頭過來看向畫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