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生之間互相幫助,不錯。”陳在州在兩人前面站定,話中聽不出情緒,只是“不錯”兩個字,音重了些。

阮星也沒理,彷彿沒看見他一般,繼續手上的操作。

何從卻是如坐針氈,耳邊的聲音又響起來,說著“你會死得很慘”。

“還,還沒好麼?”

“你急什麼?”阮星也堵了回去。

“……”何從一梗,但是又不敢再吱聲,只能用表情傳遞資訊。

此時是幽怨,求助,可憐……

“別擠眉弄眼的,一會兒畫歪了。”

陳在州打斷他的小動作,目光透過鏡子直直砸在何從身上,似是要記住這個人。

“好,好的。”何從尷尬笑笑,被抓包後感覺自己的小心臟更不好了。

阮星也依舊無視陳在州,繼續在何從臉上塗塗畫畫。

空氣靜了下來,一時沒人在說話。

可陳在州身上散發著的那種鋒芒越來越尖銳,彷彿要把人刺穿,語調也站上了些寒意。

“你現在的化妝技術越來越好了。”

阮星也聽著,動作定定,轉而嘲諷一笑,“這不是應該的麼?”

出道七年,歸來仍是新人,名氣沒漲,伺候藝人的經驗倒是多了不少。

多可笑啊。

陳在州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眼底由酸轉成慌亂,連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你……”

“嘴閉上。”

“……”

陳在州身子一僵。

他說什麼?

何從眼睛瞪得溜圓,更是感覺如坐針氈,好像小孩上了大人桌,“我,我要不迴避一下?”

“迴避什麼?讓你把嘴閉上,塗口紅。”

原來是說給何從的……

阮星也從手邊拿出一根口紅,開啟點在何從的唇瓣上。

他視力不大好,兩個人湊得很近,垂下的劉海甚至要掃到何從的眼睛。

陳在州的牙根緊了緊,“行了很紅了。”

阮星也當沒聽見,繼續自己的節奏,“抿。”

何從硬著頭皮照做,餘光瞥見陳在州的表情,已經難看得不像話,感覺自己又要多死一次了。

救命!!!

“好了,頭髮自己抓。”阮星也收起口紅,放到一邊,伸手去拿定型噴霧。

“那,那我去那邊抓?”何從問得忐忑。

阮星也沒攔,何從鬆了口氣,從地上爬起,落荒而逃般地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待人走後,阮星也取下夾著頭髮的卡子,跪坐著轉身,面向鏡子,自顧整理髮型,擺弄了一會兒,抬頭,陳在州見依舊在旁邊站著,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你有事?”

“胃還不舒服麼?”

只有他們兩個,陳在州語調溫柔了不少。

“還好,謝謝。”阮星也答得得體禮貌,像是對待陌生人。

陳在州眸子暗了暗,與其這樣不痛不癢的交流,他更希望他恨他,這樣顯得他還有些分量。

他定定神,從身後拿出一個燜燒杯,遞上去,“吃點暖和的東西,這個是紅棗銀耳粥。”

阮星也看著他的手,沒有接。

陳在州也不惱,在他身邊坐下,“你,你還記不記得,以前我們剛出道的時候,你也是這麼給我化妝的。”

“……”阮星也的表情變了變,但是依舊沒有接話。

“那時候咱們團黑粉比粉絲還多,我又總是長痘,個子還不夠高,他們都說我醜,你就一點一點用小刷子給我遮,你還記得麼?”

“你要說什麼?”阮星也聽得心口發漲,這些都是他不想再提的過往。

“我就是感慨一下,時間過得真快。”陳在州抿抿唇,看著眼前的人,“之前你只給我化妝。”

之前你身邊也只有我。

阮星也側過頭,確認身邊沒有鏡頭,“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以後,也是以後,沒什麼關聯。”

“你就打算這樣下去了麼?”

阮星也手臂一滯,抓起的頭髮落了兩縷,又故作鎮定地按下發型噴霧,“我說了,有鏡頭的時候,我會配合劇本的。”

“我們之間有什麼劇本?之前沒有,現在沒有,之後也不會有。”陳在州聲音低低的,但是卻露出了這些太難最飽滿的情緒。

阮星也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腦海裡又浮現出小時候的畫面。

後來分開後每一次提到陳在州,他都會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天想起。

然後就是完完整整的十多年。

“哥,我們就不能好好聊聊麼?”

“聯排要來不及了。”阮星也站起身,走到牆角的簡易帳篷,在堆著的蛇皮袋子裡掏出一套衣服,拿著走了進去。

陳在州看著消失在視線裡的人,臉上爬滿落寞和悔意。

一旁的PD湊上來,“陳老師,什麼時候能拍啊?”

盛權剛剛已經和節目組溝透過陳在州和阮星也cp重新運營的事情了,今天的熱度大家也有目共睹,但是陳在州不願意讓攝像跟著,這讓節目組和公司都很著急。

“再說。”

“也是,也不能太急太刻意哈。”PD笑得尷尬,但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陳在州收了情緒,起身,轉頭間看到遠處的何從,目光又冷了冷,“那個練習生叫什麼?”

“奧,叫何從。”

何從。

陳在州在心裡默唸。

一個簽了合同的方煜燃還不夠,現在又冒出這麼個小子,一直圍著阮星也轉。

“怎麼了陳老師?”

“沒事,去現場吧。”

-

正值晌午,山頂的太陽還是有些曬。

這次一公舞臺的棚子是露天的,更像是個專門開小型演唱會的場所,但不是體育館。

C3區在延伸臺的側面,是專門給D班練習生坐的地方,其餘的班級位置在正前面,坐在導師後面。

阮星也收起演出服的帽子,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何從一邊塞褲子,一邊跑過來。

“差點遲到了。”他喘著氣,額上浮著一層汗,“你咋坐這麼偏,咋看節目啊?”

“……”阮星也無語,“你是來看節目的?”

還挺會享受。

“那也不是,我就是好奇嘛。”何從嘿嘿一樂,就著椅子坐下,舉著帽子扇風,“聽說S班的節目還有伴舞,咱們啥都沒有。”

“有沒有一種可能,咱們以後就是伴舞。”

“……”何從笑容一僵,臉上又有了怨氣,“你可真是,掃興第一名。”

“認清事實,別對啥都期待。”

期待的越多,最後落差就越大。

“我可不,我覺得我未來還是很光明的。”何從昂起下巴,觀察起演出場地。

帶巨幕的舞臺立在最前方,後面的燈好像能亮過太陽,雙層的看臺圍了一圈,上面閃爍著正在除錯中控的熒光棒。

好大,好壯闊。

顯得人好小。

“我什麼時候也能在這樣的舞臺開個演唱會啊!”

“不知道。”阮星也勾勾唇,“或許很快。”

或許一輩子也做不到。

畢竟有些夢想到手邊的時候,也會一下子溜走的。

就比如他那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