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仲賢卻並未回府,他策馬趕往農戶家去接索蓮兒。
剛一進屋,農戶夫妻正不知所措地在屋內打轉。
蓮兒傷口的出血並未停止,此刻的蓮兒已經因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如紙,呼吸急促而又微弱。
他愧疚地說了一句:“蓮兒,我來晚了。”
他很後悔,因為救碧玉緊急,竟沒有留下一個人來照看索蓮兒,導致蓮兒失血嚴重。
幸虧管家給他手裡塞了止血的藥,蔡仲賢搶前一步來到蓮兒身邊。
他輕輕地掀開蓮兒的衣服,又覺得不妥,回頭對農戶妻子說:“大嬸,能不能幫忙給她包紮一下。”
農戶妻子的一雙手佈滿老繭,指節粗大,手指肚上盡是裂紋。此刻她侷促不安地站在那裡,很為難地說:“大人,我一個莊戶人家,實在做不來這樣的細活,我不行,真不行。”
蔡仲賢只好說:“那您留下來幫忙吧。”
“那行,那行,粗活,累活我能幹。”
蔡仲賢迴轉頭,輕輕地揭開蓮兒的衣服,怎料衣服已經被凝固的血粘住了。
“大嬸,幫我打盆熱水,再拿一罈白酒來。”“好,好,我這就去。”
蔡仲賢將蓮兒的衣服沾溼,輕輕地一點一點地揭開蓮兒的衣服,沒了衣服的遮擋,又有一股新鮮的血液湧出來。
蓮兒痛苦的呻吟了一聲。
聽到這聲呻吟,蔡仲賢的心莫名其妙地揪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蓮兒,這柔弱的女子雖面色蒼白,但這楚楚可憐的模樣任一個女人見了大概也會心疼吧。
躺在床上的蓮兒因失血顯得肌膚更加潔白,傷口在索蓮兒的右前胸,胸前那片肌膚似雪一樣白,似玉一樣潤,那一灘紅色的血跡從雪白的肌膚緩緩流下,讓人看了觸目驚心。若不是這道該死的傷口,蓮兒的肌膚應像藝術品一樣潔白無暇吧。
這時,一股鮮血又湧了出來,蔡仲賢坐在床沿上,將蓮兒輕輕地攬在懷裡,拿起那壇白酒,他看了一眼蓮兒,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下定決心似的,將白酒灑在蓮兒的傷口上,半昏迷中的蓮兒受到刺激,“啊”地一聲叫了出來,她疼得渾身顫抖,豆大的汗珠從臉頰滾落,她用手緊緊抓住蔡仲賢的衣襟,痛苦地把頭埋在蔡仲賢的懷裡,蔡仲賢也莫名其妙地跟著顫抖起來,彷彿這壇白酒不是灑在索蓮兒的身上,而是灑在自已的心上。
他緊緊地摟住索蓮兒,拿出那包止血的藥粉,撒在傷口上,不一會兒傷口的血止住了,蓮兒也昏睡過去。
蔡仲賢本想把蓮兒接回府裡,怎奈蓮兒不能輕易挪動,只能暫時在農戶家裡靜養。傷口癒合良好,但失血過多導致的虧血之症卻未見緩解,眼見蓮兒躺在床上虛弱地喘氣,面色蒼白如紙,蔡仲賢心急如焚。
這些天,蔡仲賢快馬加鞭去找藥,他跑遍了大街小巷,終於在德仁堂找到了生血的中藥“鳳血丹”。
他如獲至寶,將“鳳血丹”搓成豆粒大小的藥丸,給蓮兒服下,待蓮兒熟睡,他就悄悄地去院子裡給蓮兒熬補湯。
這也是德仁堂給開的食療方,烏雞一隻,加人參、黃芪、白朮、當歸、芍藥、川芎,用砂鍋小火慢煮,燉一個時辰,取湯汁服下。就這樣七天過去了,他每天為蓮兒熬湯、喂藥。
看著騰騰昇起的火苗,蔡仲賢覺得熬煮的不是藥湯,而是一種希望,希望蓮兒能夠早日恢復健康,早日展開如花的笑靨。
與蓮兒初次見面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一笑傾人國,再笑傾人城”,世上真有蓮兒這樣傾國傾城的美貌?
想到那道傷疤,不知蓮兒日後會不會為此感到遺憾。無妨,母親是醫藥世家出身,待日後向母親討要祛除疤痕的良方,蓮兒的肌膚又會變得白碧無暇。
正在胡思亂想,“吱呀”一聲,門開了,蓮兒款款地走了出來。
此時,江南已經是盛夏,微風輕拂著蓮兒的髮絲,面色漸漸紅潤的蓮兒莞爾一笑,蔡仲賢看了,感覺整個人都醉了,不知是醉在如畫的風景裡,還是醉在溫柔鄉里。
看著呆呆站在原地的蔡仲賢,蓮兒走上前去,伸出手來在蔡仲賢眼前晃了晃,蔡仲賢才反應過來。
他扶著蓮兒坐在院子裡的石凳子上,一陣風吹來,蓮兒背後的桃樹發出“簌簌”的響聲,粉紅色的桃花打著旋飄落下來,落在蓮兒的腳邊,在地上形成了粉紅色的桃花毯,那一片粉紅色與蓮兒交相輝映,襯得蓮兒粉面如花,更加美豔。
“蓮兒,別動。”
蔡仲賢趕緊取來紙筆,一筆一筆精心地描畫,將這天仙一般的玉人躍然紙上,畫好後在空白處題上了一行小字“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傾國傾城貌,驚為是天人。” 索蓮兒走上前去,沒想到蔡仲賢有如此深厚的畫功,不僅人物與真人一模一樣,連自已的神韻也表現得淋漓盡致。
蓮兒心中對蔡仲賢的才情也多了幾分欣賞,旋即提起筆來,接著蔡仲賢的題字寫道“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
見此詩句,蔡仲賢心裡一動,一向冷豔照人的蓮兒這是對他動了心嗎?
蔡仲賢不覺恍惚,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對索蓮兒的好感與日俱增,此女子不僅花容月貌,更有冰清玉潔的品格,並非如其他青樓女子一般,她的身上沒有狐媚之氣,只有滿腹才情。
索蓮兒不愧出水之“蓮”,出淤泥而不染。
想到此,蔡仲賢拿起筆在畫上接著寫道“一生一世一雙人,永結連理枝。”
看到這行雋秀的小字,索蓮兒的臉上飛起了紅暈,低下頭,站在蔡仲賢面前,久久不語。
眼前的索蓮兒,已經是蔡仲賢認定的妻,無論如何也要娶她。
暗定情愫的二人,此刻反倒拘謹起來,不知說什麼好,蔡仲賢真想把蓮兒抱起來,緊緊地摟在懷裡。
不,真想把她舉得高高的,轉幾圈,以示此刻狂喜的心情。
可他害怕高潔的索蓮兒以為自已在輕慢她,手動了動又放下,到底沒敢枉動。
他還是控制不住,伸出雙手握住了索蓮兒的肩膀,彎下高大的身軀對著索蓮兒的目光,正色道:“蓮兒,給我一些時間,等我籌備好了銀兩,就為你贖身,好不好。”
蓮兒羞澀地看著蔡仲賢,眼眶泛紅,用力地點了點頭,輕輕地說了一聲:“我等你。”
又過了幾日,蓮兒傷情初愈,兩人在是回青樓還是回蔡府之間猶豫不定。
讓蓮兒回青樓,蔡仲賢放心不下,反正也出來有些時日,不如將蓮兒藏匿起來,等籌備足了銀兩,就去青樓為蓮兒贖身。
主意已定,兩人騎著高頭大馬,向蔡府奔去。
到了蔡府卻見府門被圍得水洩不通,原來青樓老鴇派出的打手已經找上門來,將蔡府團團圍住,家丁們進出兩難更無法向蔡仲賢報信。
蔡仲賢跳下馬來,厲聲喝道:“大膽,我乃朝廷大員,豈容得你們在我府門放肆。”
為首的青樓管家道:“索蓮兒與青樓是有契約的,蔡大人強搶青樓花魁,我們正好去官府理論。”
蔡仲賢怒道:“索蓮兒和老鴇說的清楚,是去找人,有何證據說我強搶。”
管家道:“我們已經報官,總有說理的地方。”
蔡仲賢正色凜然,說道:“你們私搶民女,逼良為娼,這筆賬怎麼算。”
蔡家家丁阿壯此時跑出蔡府來迎大人,聽聞此話,怒目圓睜。
“對,你們在楊柳村私藏民女,逼良為娼,你們這群虎狼之輩,其罪當誅。”
蔡仲賢繼續道:“碧玉也是我蔡府有契約的丫頭,敢問你們抓去做甚?”
管家聽了,心虛不已。結結巴巴地說道:“不管怎麼樣,索蓮兒必須和我回青樓,不然咱們官府見。”
蔡仲賢突然露出狠意,“我就不讓她回去,你又當如何?”
管家心知如果不把索蓮兒抓回去,老鴇定饒不了他,這些時日找索蓮兒已經找得心力交瘁,好不容易見到索蓮兒豈能輕易放過。於是拔出刀來,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
眼看雙方已經劍拔弩張,索蓮兒跳下馬來。厲聲喝道:“住手。”
“我跟你們回去。”
蔡仲賢伸手阻攔,“蓮兒,不可。那個吃人的魔窟你萬萬不能再回去了。”
蓮兒正色道:“我與青樓有契約在身,恐怕打到官府也無法讓我出水火。”
蓮兒深情地看了一眼蔡仲賢,“大人,前幾日的話可曾記得?”
蔡仲賢會意地點了點頭,“蓮兒,我定履行承諾,等我。”
索蓮兒轉身上馬,並不理會眾打手,那馬揚起四蹄向秦淮河而去。眾打手見狀也追著索蓮兒向青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