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年愣住了。

她被他擁入懷裡,少年胸膛的心臟噗通跳動,餘年說不出話,冰冷的手也被他握住,少年往前走了一步。

“外邊下雨.”

他聲音很低,“讓我進去.”

女孩兒被迫後退一步,宋巖又問:“手怎麼這麼冰?”

餘年羞得臉通紅,少女舌頭都好像打了結,她張了張嘴,最終只能輕聲道:“冷.”

纖薄的脊背被少年掌心撫住,他手掌極大,而且厚繭粗糙,餘年忍不住抖了一下,輕薄的衣服料子根本無法隔絕觸感和溫度,對方沒有很緊地擁抱她,可她大腦一片空白,卻也沒有推開。

她能感覺到擁抱她的臂膀結實健壯,鼓起的肌肉貼著她細得能折斷的手臂,宋巖沒有唐突她,只解釋了一句:“看你有點冷,會暖和一點.”

餘年呆愣愣乖乖點頭。

“那我現在送你回去.”

宋巖拿外套又把她裹嚴實了一點,“你待在裡頭,這衣服防水,不會把你弄溼.”

小姑娘好像呆愣愣的兔崽,她抬頭看著他,連反抗都沒有一下,讓宋岩心裡柔軟得簡直想疼愛她。

從剛才他在更衣室聽見其他拉拉隊的姑娘說餘年沒有傘該怎麼回去時就一直噗通跳動的慌亂心臟終於安定下來。

——她好乖。

簡直乖得不像話了。

宋巖只能將她又抱緊一點:“走穩了.”

小姑娘幾乎是在他懷裡被半抱起來往回走。

少年結實的手臂的確不容小覷,餘年半坐在他小臂上,腳尖基本沒挨地。

宋巖就這樣把她抱回去了。

家門口,餘年從宋巖懷裡跳出來的時候,少年頭髮正溼漉漉地滴著水。

她臉紅了一下,輕聲問:“你要不要進來,我拿條毛巾給你.”

夜色裡姑娘的眼睛乾淨明亮,下著雨的夏夜,她邀請他進入她的房間。

宋巖笑。

“不用.”

他隨手捋了捋額前滴水的髮絲,透明的水珠順著他臉龐往下淌,淌進她方才依靠的胸膛,餘年莫名地羞,臉頰都開始發燙。

“我走了.”

宋巖重新披上衣服,為了她著想,待在這裡總歸是不好的,萬一被家裡人碰見,也麻煩解釋。

“啊,等下.”

餘年卻伸手拉住他的手。

少年一根食指被柔軟手指抓住,她像個孩子似的,手小,只有小孩兒留人時,才會這麼抓人一根手指的。

可宋巖還是回了頭。

只見姑娘抬頭看她,眼裡昏黃燈火閃爍,她說:“今天謝謝你,宋巖.”

可其實她更想問,為什麼之前那樣冷淡,今天卻又跑來送她回家?“不謝.”

宋巖說,“償還你送我藥水而已,也謝謝你.”

餘年有點失望,她“哦哦”了一聲,到底還是放開了人,不好再挽留。

小巷裡路燈昏黃,青石板在雨幕裡嘎吱作響,那姑娘俏生生站在門邊,她朝宋巖喊——“那你注意安全呀.”

宋巖淋著小雨走,轉角時,他偷偷回了頭。

這一夜餘麗回來得也很晚,而且她未曾注意女兒沒有帶傘,女人回到家已經全身溼透,房間裡燈光昏暗,玄關口留了一盞極小的夜燈,下面是擺得整整齊齊的乾燥毛巾。

抬頭望向女兒的屋裡,門縫都是黑漆漆的,顯然小姑娘已經入睡。

她推著沉重的小車和身體,勞累到得略微哆嗦顫抖的手捧起熱水杯,心裡卻很寬慰。

老舊的牆壁上貼滿獎狀,餘麗知道,這是她餘生的希望,和所有寄託。

……那日之後,兩人的關係便微妙起來了。

餘年摸不清宋巖的意思,兩人見面意外地維持了互不相識似的模樣,可有一次排練完,餘年不過多在舞蹈室裡多呆了一會兒,走出門,便看見少年在不遠處等她。

樹梢的枝丫在風聲裡吱呀作響,餘年披著嫩綠的外套,像春天裡探出頭的嫩芽。

少年偏過頭,餘年手指輕輕抓住門框,也低頭。

可是他卻不說話,只走過來,接過她手裡的東西,餘年覺得他眼瞳暮色重重,那團化不開的濃墨讓她心神微微盪漾。

“宋巖,你在等我嗎?”

在那天開始,就一直在等我嗎?可少年卻沒有說話,他大刀闊斧,走在最前面。

降溫的夏季不冷,餘年看著他背影,卻矯情道:“宋巖,你覺得冷嗎?”

少年終究沒有摁耐住,他停下腳步。

帶著體溫的外套很快落在她肩膀,餘年低著頭,笨手笨腳穿好。

她被籠罩在他過大的上衣裡,淡淡的洗衣服味道,餘年眷戀地縮了縮頭,少女髮絲凌亂,他小心幫她剝開。

“宋巖.”

她開口叫他,少年應得很低,那一瞬間,餘年悄悄抬頭,她瞥見他低頭的溫柔神色,那天雨夜滴水的睫毛微垂,沒遮住眼瞳裡那小心翼翼的憐愛。

天幕早已日落,虛虛渺渺這一片光裡,餘年歪頭。

她踮腳,少女的香纏綿,宋巖看見她帶著笑的眼眸,溫熱手指因為對方輕輕那一下歪頭,貼上她漂亮可愛的臉頰。

“宋巖.”

她說,直白地說。

“宋巖,你喜歡我嗎?”

像嗡嗡狂風吹過,平靜無波的大海泛起波瀾,少年心事無處可藏。

宋巖說不出話,他像是餘光,黃昏日落,天快要昏暗,天邊霞光燦爛,可她揹著牆,從未看見他大聲到晚歸的鳥雀都該明瞭的愛和歡喜。

是他一遍遍撒謊,說話的聲音太小。

可是年年啊,他神色溫柔,口袋裡青澀糖果都融化,眼光又怎麼能藏住一點對你的愛戀?他在風裡等,從那天看見你比天神更溫柔美好,我記住你旋轉的舞姿,渴望摟上你的腰肢。

過去很多年了,那是所有他年少和青春的心動與暗戀。

可他卻仍舊只能在這一刻搖頭,神情被迫冰冷,宋巖說:“我沒有.”

餘年卻笑,這個讓他不知所措的姑娘嘆氣:“那好吧.”

她轉身就走,宋巖世界都要轟然倒塌,她卻又返回來,伸出一根手指,仍舊是孩子似的,勾住他的食指。

“宋巖,走呀.”

不要再說沒有啦,我的眼睛,清醒地看見了你為我瘋狂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