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願就這麼被迫被關了3天的禁閉。

期間,她與外界的聯絡也全部都是斷掉的。

不僅沒有電子裝置,家裡的網還全部切斷了。

聽傭人說,顧半煜來找過她兩次,不過都被她的父親給勸返了。

更別提有可能會偷偷聯絡她的顧京律還有什麼機會了。

好像還真的是長大這麼大,父親唯一一次對她如此嚴厲,一點都不帶心軟。

為衝出這個僵局,祝願嘗試過絕食,只不過是一天的晚餐而已,卻把母親給急壞了。

將食物親自端上樓了不說,還吞聲忍淚地為她而擔憂。

如此一來,她真是半分都不敢傷害自己的身體了。

能出去的那天是在三天之後。

按照當地的風俗習慣,顧老爺子要出殯了。

其實很多人都沒還沒能徹頭徹底地接受這樁事實,包括顧氏集團已經易主的事情。

無論是圈內圈外,都在盛傳,顧家好心撿回來的那個私生子,不僅不感激收到的那些養育之恩,還反而把整個家都搞得烏煙瘴氣。

——直逼家破人亡!收到訃告的人統統一襲黑參加顧老爺子的葬禮。

按照他本人生前不知何時留下的那封遺書,一切從簡,甚至連遠在他鄉他國的親眷都不用知會一聲。

晚輩們雖然不太理解,但敬愛之心,不得不從。

雖然葬禮這東西,本就是辦個活著的人留念想的。

這日天氣陰沉,暴雨連線。

整個顧家的莊園都籠罩在一層灰濛濛的濾鏡之下,那中式園林彷彿很久沒有人打掃過了,石板縫隙裡生出了很多青苔。

破敗、腐爛。

再比如從前那般光鮮亮麗。

即便是撐著傘,祝願的臉上還是被狂風打得生疼。

一時之間也分不清臉上到底是淚水還是雨水了。

此時此刻,她沒有一點閒心去想其他的事情。

家裡的氛圍更不比屋外,四處都繫上了白布,淒涼悲愴,一向都沒有什麼情緒的顧父都跪倒在黑白色的遺像前,上氣不接下氣地哭著。

祝願跟隨父母前去祭奠。

她望著那具沉重壓抑的木棺材,有些發怔。

明明好像昨天還央求著她多回來探望探望,一起吃頓飯的老頭子,怎麼會今天就離開了人世。

這一切還都是她心愛的男人動的手。

世事變化怎會這般無償。

她跪在軟墊上,用力咬著嘴唇也還是沒能忍住哭泣聲。

最後還是在其他人的攙扶下走去的靈棚。

見到了很多面熟的人。

這其中並沒有那個男人。

祝願低下了頭,有些自嘲。

是啊,他怎麼可能會來。

即使這是她在被父親關禁閉之後,近期唯一一次可以出門的機會。

正好手邊有一小杯燒酒,祝願端起,很乾脆地將其一飲而盡。

直到胃和食管開始有了火辣辣的燃燒感,她整個人才有些知覺。

只不過手腳還是冰冰涼涼的。

喪宴燒的是羊湯。

祝母為她打了一碗較為清淡的,搭上了很多去腥的蔥花,低聲說道:“喝點吧,暖暖手腳也好.”

這靈棚與祭奠的那間房間又是完全不同的一副樣子。

沒有多少人掉眼淚,甚至在臨桌上看見許久未見的親戚朋友時,還有人高興地碰杯喝酒。

絲毫不受另外一邊的哭聲所影響。

祝願手指僵硬到連筷子都有些拿不穩了,她乾脆換了把勺子,輕輕攪動著湯麵,不想發出任何一絲動靜聲。

所以連選擇的位置都很角落偏僻。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那口空腹喝下的燒酒有問題,腥氣的羊湯一進胃裡,她就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圍上來噓寒問暖的人有很多。

祝願擺了擺手,回答道:“我沒事.”

嘴裡的羊騷味去不掉,她只得起身去衛生間裡漱下口,拒絕了包括母親在內的人提出的陪同。

倒是沒有想到,今天說了最多遍“我沒事”的人,竟然會是她。

一樓的幾間廁所都被其他客人佔用了。

祝願看到客廳的桌子上擺放著一盤顧老爺子生前最愛吃的龍鬚酥,便走過去拿了一塊。

味道很鬆甜,壓下了那股羊腥味。

她面無表情地咀嚼著。

閒屋子裡太悶,又特地繞過靈棚,想找一個什麼人都沒有的地方,好好靜一靜。

這幾日總是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再繼續吃。

渾渾噩噩,不知所措。

甚至大腦都已經形成了下意識地習慣。

但凡一想到“顧京律”這三個字,隨即出現得更多的是壓下這個念頭。

——不要去想他。

一分一秒都不允許。

祝願走到了後院裡,一陣風颳過不遠處被小石子圍起來的池塘,水面立刻盪漾起一陣漣漪。

驀地,她的上衣衣襬被人從後面輕輕扯了一下。

沈達概小聲喊道:“祝小姐.”

轉過身,祝願無疑是驚喜的。

因為他的出現,就代表著那個男人也來了……果不其然,沈達概領著她往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上走了過去,這兒冷清到連一隻蟲子都沒有。

樹上倒是有烏鴉,一聲淒厲的鳴叫聲將烏雲密佈的天空劃開得四分五裂。

然後就撲騰著黑色的翅膀,和沈達概一起離開了。

祝願抬頭,看見了依靠在樹下,同樣穿著一身黑的男人。

眉眼冷峻乾淨,每一處繃緊了的線條都衍生出絲絲寒氣,他的眼眸漆黑成一團,望不見底,也瞧不出任何異樣的情愫。

就好像,與這寂冬融為了一體。

看見她,男人主動走了過來。

薄唇抿成線,捏了捏她的臉頰,而後輕笑了一聲,啞聲說道:“怎麼瘦了這麼多?”

祝願眉頭都蹙緊了起來。

不明白他怎麼可以跟個沒事人似的。

在他眼裡,與這朝夕相處了快有二十年的顧家,當真是一點感情也沒有嗎?所以可以理所當然地去做那些事情。

然後不認半分錯。

她承認,她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顧京律,她的父母也更加不能。

哪怕他只是流露出一分對顧老爺子死亡的悲痛與懊悔,她也認了。

——因為她至多隻允許這個男人的目標是收下顧氏集團變為囊中之物。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沒心沒肺。

難道把老爺子刺激到死亡這種本應該是無心之舉的結果,也是他蟄伏隱藏多年,周密計劃裡的一步勝棋嗎?那他還真的是“先勝而後戰”的最佳領路標杆了。

鼻腔裡翻湧上了一陣刺痛感很強的酸澀。

祝願咬緊著牙關,狠心推開了身前的這個男人。

而她後退半步的動作,卻是出自於下意識地本能反應。

“別碰我.”

三個字,每一個字都憎恨生硬而堅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