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剛過，中秋沒有到來，山村裡掀起一片打工熱潮。
三五天的時間，男人們走個乾淨，紛紛直奔大都市。
家裡只剩下老人跟孩子，還有一大群女人們。
種糧食真的不划算，投資加上勞力，賣完莊家，最後到手的錢卻沒幾個。
出山打工雖說辛苦點，可好歹年底能有富裕。
馬老根也走了，進城幫人做木匠活。
清晨，大山裡升起一層薄薄的朦霧，空氣還是那麼清爽。
“小冬哥，小冬哥在家嗎？”梨花推開了馬家的院門。
“汪汪汪！”那條家狗小黑聽到有人來，立刻發出犬吠聲。
忽然看到梨花，它過來搖動尾巴，撲進姑娘的懷裡，伸出舌頭來舔她的臉。
梨花跟小冬關係好，因此跟小黑也不陌生，等於它的半個主人。
“小黑，你主人呢？”梨花問。
“汪汪汪……！”小黑立刻扭轉身，撲進馬小冬的臥室。
主人正在睡覺，它叼起被子角，拼命往炕下拖。
“黑虎你幹嘛？累死了，滾開！”馬小冬還沒有從秋收的勞累裡緩過勁來。
他需要休息。
“汪汪！主人，你相好的來了。”小黑說。
“什麼相好的？滾開！”他抬腿踹小狗一腳。
“就是梨花姐，梨花姐在院子裡有話跟你說。”
小黑一邊叫喚，一邊將主人的棉被拖在地上。
馬小冬不得不起，趕緊洗臉刷牙。
“小冬哥，我找你有事情，剛才村長用大喇叭喊了，南山的三百畝地要承包，我想跟你一起租下來。”
“你說啥？我咋沒聽見？”馬小冬疑惑地問。
“你睡那麼死，被人抱走都不知道，當然沒聽見。”梨花噘著嘴埋怨道。
天亮時分，村裡的大喇叭真的喊了。
磨盤嶺村南的那座山要承包出去，馬小冬年輕，睡起來沒夠，根本沒聽進耳朵裡。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別管咋說，咱倆一定要承包到手，俺勢在必得！！”
梨花沒有出山去打工，她太喜歡斧頭山了，決定建設美好鄉村，為大山盡一份綿薄之力。
可她是女孩，必須要找個夥伴合作，再說張二叔也沒那麼多錢。
“好！我也有這個打算，咱倆一起去。”
馬小冬收拾一下，跟梨花來到大隊部。
大隊部里人不少，男人女人一大群。
因為天氣熱，四周烏煙瘴氣。
幾個老人在哪兒抽菸，屋子裡煙霧繚繞。
不懂事的孩子在人群裡跑來跑去，嘰嘰喳喳。
青壯年沒幾個，好多婦女在哪兒說說笑笑，做針線活，打毛衣，根本沒把承包地當回事。
馬小冬的老孃郭素容早就來了，在哪兒給兒子納鞋底，穿針引線。
她一手拿針錐子，一手將線繩子扯得呼呼啦啦響，好比大鵬展翅。
女人時不時將大針在頭皮上蹭一下。
據說大針在頭皮上摩擦，可以當磨刀石用，保持針尖的銳利，不容易變鈍。
馬小冬跟梨花剛進場，就看到老村長張富貴在哪兒用菸袋鍋敲桌子。
砰砰砰！
“別吵了別吵了！下面宣佈土地承包的事，咱村南山有塊地，整整三百畝，需要承包出去，底價是一百塊一畝，有意向的馬上可以抬價了……！”
張富貴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
山民的手裡有錢，可大隊部卻沒錢。
幾個村委跟支委的工資都發不出來。
承包費，就是用來開工資的。
可山民們的踴躍性卻並不高。
男人們大多數出山去打工，土地承包以後讓誰種？
女人要照顧老人，養孩子，還要餵豬餵雞餵鴨，自留地就夠她們忙活了。
目前，能將三百畝地一口吞下的，只有兩家。
一家是馬小冬，一家是張二叔。
全村人都知道他們種地發了財。
“我出一百一十塊！”
張富貴的聲音剛落，張武就站起來呼喊道。
馬小冬一瞅不樂意了，就是瞧不慣那小子嘚瑟。。
“我出一百二十塊！”他同樣跳起來喊道。
“我出一百三！”張武毫不示弱。
“我一百五！”
“我一百六！”
“兩百！”
“我兩百一！”
“我出兩百五，承包三十年！！”
馬小冬怎麼會讓他得逞？立刻把價格抬到最高。
張武聞聽，頓時好像洩氣的皮球，坐在那兒不言語了。
郭素容在旁邊嚇一跳，忍不住用針紮了兒子一下。
馬小冬嗷嗚叫一嗓子，蹦躂起老高。
“娘！你幹嘛用針扎我？”
郭素容眼睛一瞪：“我扎你？惹急了老孃還踹你呢，你爹不在家，那個讓你承包地的？你還真是個二百五！！”
難怪郭素容生氣。
地裡的莊稼賣不了多少錢，一年的收入全靠男人出山做木匠活支撐。
土地的承包費，加上地裡的投資，去除人工，還能落個屁？
她甚至覺得兒子瘋了。
“娘！我長大了，就是想種地，要種貢梨，貢梨可好吃了！我還要把貢梨賣出大山，銷到國外去。”馬小冬立刻梗著脖子跟母親吵。
“賣到國外？你咋不說賣到天上去嘞？瞧你多能耐？不行！我不答應！！”郭素容當場拒絕。
“可如果我非要承包不可呢？”兒子又問。
“非要承包，老孃不會出一分，你自己想辦法！”
郭素容很小氣，她積攢了不少錢。
可那些錢都是用來給兒子娶媳婦用的。
現在娶個媳婦多貴啊？要車要房要彩禮，一動不動，萬紫千紅一片綠。
一動是汽車，不動是樓房，萬紫千紅一片綠，就是見面禮需要給女方一萬一千塊。
象徵著萬里挑一。
錢用來承包土地，還娶個屁媳婦？孫子都抱不上。
“娘！別管咋說，我拿定主意非要承包不可！這件事是板上釘釘了！”馬小冬不聽老孃的勸告，馬上走向張富貴。
“小冬，你可想好了，承包土地是要籤合同的，一畝地兩百五，三百畝地一年可七萬五千塊呢，三十年是兩百二十五萬！”
張富貴不得不提醒他，免得他後悔。
“富貴叔你放心，我馬小冬說話算話！不就一年七萬五嘛，給你了！合同拿來！！”
張富貴將合同遞給他，馬小冬揮筆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走了。
郭素容傻了眼，僵持在哪兒呆呆發愣。
張文跟張武卻氣得臉色鐵青。
離開會場，張梨花一直跟在馬小冬身後。
姑娘氣呼呼問：“小冬哥，不是說好了，咱倆一起承包嘛？你咋自己簽約了？”
張梨花很不服氣，覺得馬小冬不夠意思。
“梨花，村南那三百畝地我知道，是荒山，承包費加上投資，數目太大，你爹是不會同意的！”
馬小冬已經料到張二叔不會同意，三十年兩百多萬，對於山裡人來說，根本無法承受。
“那你承包以後，打算種什麼？”梨花問。
“貢梨！桃三杏四梨五年，頭五年種菜養樹，五年以後，我要把磨盤嶺的貢梨賣遍全國！！”
馬小冬信誓旦旦，臉上揚起自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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