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約翰和喬治他們自以為強大,鑽進了狼群才發現,這裡有上千只狼,沒開幾槍便被群狼一擁而上。

這些土狼上百隻圍攻一個人,實在是太簡單了,我想像上百張滿獠牙的嘴巴,還一個雙雙發著綠光的眼睛,同時迫近時給人帶來的恐懼。

約翰和喬治根本來不及放上幾槍,眼見狼群逼近,最好的辦法自然是爬到樹上。

大部分的槍支也要爬樹的時候扔到了一邊,兩位夫人已經全完不顧平時的高雅,想必爬樹時比猴子還要快。

可憐的是那些馬匹,盡數葬於狼口,就邊那四名護衛計程車兵也橫屍荒野,想必是照應約翰和喬治兩家人儘快上樹,負責斷後時被撲上來的土狼咬斷了喉嚨。

土狼們爭先恐後的啃咬舔食著人馬的血與肉,情景慘烈非常。

每每有土狼靠近,小約翰和小喬治便嚇得驚聲尖叫。

我看到尼莫和盧娜在一棵樹上,伍德也爬到了他們的樹上,他一把將盧娜抱在懷裡,淚水簌簌而落,“寶貝,爸爸不好!你跑出來,讓我擔心死了。

我想好了,我哪也不去了,只要你平安周全。

你不要害怕,有爸爸在,誰也不能欺負你,土狼也不行!”

伍德的到來,也讓盧娜有了更多的安全感,她只叫了一聲“爸爸”便倒在伍德的懷中。

我不禁感嘆,伍德一家人終於團聚了,只是團聚的地方居然在樹上,實在令人尷尬,也許他們還可能一同共赴黃泉。

伍德嚇了一跳,“寶貝,你怎麼了?”

尼莫說道:“餓的,我們已經在樹上呆了三天了,三天不吃不喝還不敢睡,嫂子這樣嬌弱的女孩子怎麼受得了.”

伍德急忙從揹包裡拿出肉乾,尼莫和盧娜看到肉乾眼神發光,抓過肉乾便啃了起來。

尼莫吃得津津有味,順手又給了盧娜一塊:“嫂子,這是我哥的手藝!”

盧娜滿臉紅暈,沒有言語。

伍德詫異道:“尼莫,你叫盧娜嫂子?”

尼莫吃著肉乾含混著說:“那當然,我第一次見到嫂子時,她親口告訴我的,後來在總督府,她也承認了.”

伍德恍然大悟:“尼莫,你是說蟲子!”

尼莫連連點頭:“對了,我哥怎麼沒來?他在哪裡?”

這次輪到伍德有些尷尬,他苦笑道:“都怪我沒有聽他的話,跑了過來。

現在他在哪裡,我也不清楚.”

尼莫哈哈一笑,“那就不用擔心了,只要我哥來了,咱們就是安全的.”

尼莫對我有著近乎盲目的自信。

我仔細看了看,約翰和喬治兩家人各自集中在一棵樹上。

另外兩棵樹上也各有三個人,看到這些人,我直呼拍案驚奇了。

一棵高大的樹上趴著三個人,一個矮胖子,一個瘦高個,竟然是阿貓阿狗,阿貓抱著一支步槍,阿狗則赤手空拳,樹下倒是有一支步槍,不知是不小心掉落的,還是打光了子彈被扔掉的。

另外一個人令我捧腹,他高高瘦瘦,留著山前鬍子,抱著一樹粗大的樹幹似乎奄奄一息,居然是錢眼。

這個吝嗇鬼哼哼唧唧地在那裡斥責著阿貓阿狗,“你們這兩個渾蛋,非要獵殺什麼土狼,現在狼倒是多了,你們倒是跳下去殺呀!哎喲喲……我的命怎麼這麼苦,頭一次出門打獵,想殺頭狼,沒想到最後被狼吃了,這要傳出去,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阿貓回道:“老爺,這也願你,誰讓你心疼那麼幾顆子彈呢!你見過誰出門打獵就讓帶三顆子彈的,這還是我和阿狗說了半天你才同意的.”

阿狗也說道:“就是,要我們不說,你還打算帶一顆子彈呢!”

錢眼罵道:“放屁,你們懂什麼,不知道現在子彈金貴嗎?我怎麼貪上你們這兩個敗家子。

還天天跟我吹,自己是什麼神槍手,要我說神槍手就得像蟲子那樣,拿著彈弓,揀個石子就能打獵.”

我不禁好笑,彈弓雖然能夠打獵,但也只能射殺鳥雀,倘若遇到土狼,連根燒火棍都比不上。

阿貓阿狗在我手上吃過虧,不再言語。

錢眼看著尼莫吃著肉乾,饞得不得了,“哎,伍德先生,我是錢眼呀,我們見過的.”

伍德點頭道:“是,奧斯曼珠寶行的錢掌櫃。

有什麼事嗎?”

“你能把那個肉乾給我扔過來一塊,我們困在樹上三天了,沒的吃也沒得喝,我估計再撐下去,大家都得吃樹葉子了.”

伍德拿出一塊肉乾準備扔過去,尼莫說道:“伍德先生,我們也困了三天了,估計可能還要被困下去,我和蟲子哥曾困在樹上七天,那七天,我們確實跟他說的一樣,靠吃樹葉子維生,後來實在渴急了,蟲子哥連尿都喝。

你確定要這麼大方給那個山羊鬍子嗎?”

我暗暗罵道:“尼莫,你這個混蛋,居然把我的糗事兒都說出去了.”

錢眼聽完立時便罵道:“尼莫,你這個24k純渾蛋,胡說八道什麼.”

我差點笑出聲來,錢眼罵人都帶著濃濃的銅臭。

他繼續說道:“伍德先生,別聽這個黑小子瞎說,我……我可以買,我出一英磅買你一半的肉乾怎麼樣?”

尼莫和錢眼只算是認識,並不熟悉,他懟道:“可以呀,錢眼,你把錢拿過來,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錢眼氣得差點背過氣去,“渾蛋,我要是能過去,我能花一英鎊買你們的一塊肉嗎?”

“那你也可以把錢扔過來,但是咱們說好了,我沒有接到就不算拿了你的錢.”

“一張鈔票那麼輕,我怎麼扔?”

錢眼瞪著眼說道。

“你可以綁上一塊石頭或樹皮的.”

“這是個好主意.”

說完錢眼讓阿貓削了一塊樹皮,綁了一張英鎊便朝尼莫這邊扔了過來。

樹皮旋轉著飛去,只飛了一半,啪地一聲落到地上。

尼莫大聲說:“錢眼,這錢我沒有接著,可不能算數.”

錢眼捂著心口,“我的錢呀!我的錢!”

阿貓又遞過一塊樹皮遞了過來:“老爺,再綁一張吧!”

錢眼發起瘋來,“放屁,我不綁了,我寧可餓死也不綁了!”

說完抱著樹幹又哼哼唧唧起來,“阿貓,阿狗,我要是在樹上餓死,你們記得布萊登有兩家殯儀館,東城那家的棺材板厚,要的錢太多,你們可不能到那邊訂棺材的。

再說,老爺我是奧斯曼人,不講究厚葬,到時候你們兩個把我埋了,至於經書借一本念念就行了.”

忽然,錢眼哈哈大笑起來,“還他媽買什麼棺材,我要是快死了,保準從樹上掉下去,這些狼崽子早就把我連骨頭帶肉都嚼了,買棺材裝空氣嘛!哈哈,沒想到我錢眼死時,連棺材都能省了。

好!真好!”

尼莫也哈哈大笑起來,“錢眼,怨不得皮優說你掉進錢眼裡了,你就死也惦記著棺材哪家的便宜。

我看你從樹上掉下去,土狼都不一定吃你!”

“為什麼?”

錢眼問道。

“土狼估計會想,這是個吝嗇鬼身上肯定沒有什麼油水,吃起來跟嚼完的甘蔗一樣.”

錢眼氣瘋了,他一下子坐了起來,指著尼莫罵道:“你這個黑小子,我……我非扒了你的皮!”

尼莫嘻嘻一笑,向錢眼勾了勾手指,大聲說道:“你過來呀!”

我發現尼莫自從跟皮優熟悉了之後,越來越外向了,以前簡直就是一個憨仔,現在居然調侃起錢眼來了。

這時,另一棵樹上的人對尼莫說道:“尼莫,別跟那個吝嗇鬼囉嗦了,餓死老子了,快給我扔一塊肉乾來.”

我分明地看到了胖大廚趴在樹上。

只是他們的這棵樹並不是很高大,再加上胖大廚身材實在肥胖,遠比阿貓要胖許多,於是那棵樹快要被胖大廚壓彎了。

和胖大廚一起是他的兩個兄弟,我自然記得,他們兩個兄弟一個叫禮拜天,一個叫圓周率。

我曾聽胖大廚說過,他的二弟是他母親做禮拜的時候生的,因為生在週日,所以叫禮拜天,而三弟出生在三月十四日,得名叫圓周率。

這兄弟三人不知為何也被困在了樹上。

胖大廚估計早已經餓的頭昏眼花,這裡見到尼莫手中的肉乾,便向他討要。

尼莫為難地說:“胖大廚,我是想給你點肉乾的,可惜我們之間太遠了,這怎麼扔過去呢!”

確實如此,尼莫和胖大廚的樹相距近五十米,一塊肉乾估計很難扔過去。

胖大廚咧了嘴,“要是蟲子在就好了,他肯定有辦法.”

我一直不喜胖大廚的世儈,但沒想到這裡他還念著我,心中還是有些感動。

吃不到肉,胖大廚對兄弟倆發起了脾氣,“怪就怪你們倆,非得拉著我來打獵,有那功夫我在酒店裡待著多好,不愁吃不愁喝,現在倒好,聽了你禮拜天的話,跑出來打獵,一根狼毛沒吃上,我這一身肉都要快喂狼了,你真會拿你哥當禮拜天過.”

禮拜天歉然道:“大哥,我對不住你!你要是餓就喝口水充充飢得了.”

胖大廚罵道:“呸,你說得好聽,那是水嗎,那是尿,水壺裡早就沒水了.”

圓周率笑道:“大哥,我聽說中國古時候有三個異姓兄弟,叫什麼劉備、關羽、張飛,他們在桃園裡結為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可是他們兄弟三個最後也沒有同年同月同日死,我看咱們三個兄弟比他們要強,沒有做到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我們做到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胖大廚又破口罵道:“呸,你這個混蛋,不同年同月同日死,咱們兄弟三人要是都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咱媽誰養活?老太太知道咱們兄弟三個一天死了,不得心疼死?圓周率,你這個小王八蛋,別瞎胡說。

我想好了,實在不行,老哥我就豁出去,來一個調虎離山.”

禮拜天和圓周率奇道:“怎麼個調虎離山?”

“我跳下樹,往西跑,把這些狼崽子引開,你們就趕緊往東跑。

只有這個辦法了.”

兩個兄弟大驚失色:“大哥,絕對不能這樣?”

胖大廚大聲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我一會兒再從腿上割兩塊肉下來,你們倆先湊合著吃,這個中國故事叫啥來著?”

錢眼聽完哈哈一笑,“這叫割股奉君,中國的介子推就是這麼玩的.”

胖大廚點頭道:“對,割股奉君,你們倆人吃飽了才有力氣跑。

就是手頭沒有爐灶,你們只能生著吃了.”

說著,便要拿起匕首割肉。

圓周率一把抓住胖大廚的手哭著喊道:“大哥,你不能這麼幹!”

禮拜天也搖晃著胖大廚的腦袋說:“小紅,你瘋了,我們是兄弟,你也不想想,我們能吃你的肉嗎?現在沒到最後,你先別急,總會有辦法的.”

禮拜天雖然這樣說,但卻也無計或施。

錢眼哈哈笑道:“胖大廚,你還學介子推,就你那一身肥肉,跑不了五十米就會讓土狼攆上,你再從腿上割兩塊肉,到時候一瘸一拐的,還想跟土狼賽跑,你這不是引開土狼,是直接捨身喂土狼吧!”

胖大廚罵道:“那我也比你強,我就是餵了狼,我也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中間對得起父母兄弟,不像你這個吝嗇鬼,尼莫說得對,你就是鑽到土狼嘴裡,土狼都不稀罕吃,沒油水……”胖大廚故意把“沒油水”三個字拉了很長的音,錢眼聽罷羊鬍子又翹了起來。

約翰和喬治兩家人看著尼莫、錢眼和胖大廚這三拔人,也似乎感到事情的不妙,只是他們剛剛上樹,還不像其他人快到了山窮水近的地步。

這裡約翰叫道:“大家不要吵了,你們看土狼都吃飽喝足,要走了!我們現在就下樹,一起走吧!”

他正準備動身,卻看到錢眼、尼莫和胖大廚像看一個傻子一樣看著他,一動沒動。

尼莫對約翰沒有什麼好感,他冷笑著說:“我們在樹上待著挺好的,要走你走吧!”

約翰看了尼莫許久,冷哼了一聲:“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在總督府和那個中國小子一起的黑小子,我要做什麼,用不著你們操心。

喬治,我們一起下樹走吧!”

喬治猶豫了一下,終於禁不住誘惑,一家人慢慢下了樹,如此兩家一共六個人,順手還撿起地上的步槍,向來時路走去。

伍德奇道:“盧娜、尼莫,土狼都走了,我們為什麼不走呢!”

沒等尼莫和盧娜回答,錢眼苦著臉說,“伍德先生,要是能走,我們不早就走了嗎?你說奇不奇怪,只要有人一走樹,走不了多遠山上就會響起奇怪的哨子聲,哨子一聲那些跑掉的土狼就重新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而且一次比一次多,真他媽怪了.”

伍德問道:“那我們為什麼不叫住約翰和喬治兩家人呢?”

錢眼難得紅了臉,胖大廚說道:“這有點複雜,一是你說了他們未必相信,二是信了未必禁得起誘惑,之前有好幾拔人就是這樣下了樹,沒跑多遠,就給土狼圍了起來吃掉了.”

伍德聽完大驚,急忙向漸漸走遠的約翰喊了起來:“約翰、喬治,快回來!危險,快回來!”

可是,錢眼說的一點不假,約翰和喬治兩家人只是回頭看了伍德一眼,便又繼續前行,饒是伍德喊破了喉嚨也無濟於事。

便在這裡,我的身後前方大約二十米的灌木叢中響起了低沉的哨聲,那哨聲悠長遼遠,如一聲悶雷響徹荒野,又似半天濃雲席捲長空。

剎那之間,四面八方響起千百隻狼的嚎叫,哨聲不斷,狼嚎之聲不斷,竟是漸漸向不肯泉邊圍攏。

我突然感覺不肯泉這個名字實在不好,這些土狼似乎很留戀這裡,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