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明德過去了?”

玉汝堂內,蕭美玉握著剪子,修剪一盆梅花。

霜兒在旁邊,替她收拾剪下的葉子,道:

“來公公已經在青蓮別院住下了”

“呵,白漾漾倒是心大,也不怕我害她”

“娘娘給白側妃送了這樣一件大禮,白側妃高興還來不及呢”

霜兒撿起枝葉,放在圍簍裡,笑著說。

“她和趙媚娘鬥法,爭管家之權,我當然是幫她的,總比那個賤人掌權要好”

蕭美玉身在玉汝堂,但訊息也靈通,自聽說白漾漾和趙媚娘一同到正院議事,她便察覺到了點不同尋常的意味。

“娘娘,其實她們兩個鬥起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們也不是沒有機會的,那日夫人送東西進來,說是侯爺鬆口了,會幫著在皇上面前求情,解了您的禁足,再等王爺回來,您說幾句軟話,憑著往日的情分······”

“我與他還有什麼情分?這情是假的,愛也是假的,他不過是為了我爹才娶我做側妃的,霜兒,經歷了這麼些事,我也是看清了,禁不禁足,都不打緊了”

蕭美玉面無表情地剪下一朵開得正好的花苞。

“倒是你們,跟了我這麼些年,沒撈得個好下場,我叫來明德去送信,也是為他的將來打算,進青蓮別院,總比在這玉汝堂強些”

“娘娘······”

“霜兒,你是我從孃家帶過來的,你之後打算如何?若是想去白側妃那兒謀個前程,我去和她說,她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若是想嫁人,我讓母親在侯府挑個好小子,陪你一份厚厚的嫁妝,必不委屈了你”

“娘娘,奴婢哪裡都不去”

蕭美玉話音未落,霜兒就搶著回答。

“娘娘要是厭棄了奴婢,直說就是了,奴婢就是死也要和娘娘死在一塊兒的”

蕭美玉一向凌厲的視線難得溫柔起來,道:

“說什麼死不死的,也不忌諱,只是你和我待在這裡,總是葬送了”

“奴婢打小就和娘娘在一起,之後的日子也是要一起過的,娘娘不要拋下奴婢”

霜兒的眼圈都紅了。

“好了,本是為你打算的事,你不願意就罷了,哭什麼,沒出息”

蕭美玉的手指輕輕點著霜兒的額頭,嗔怪道。

又拿帕子幫她把眼淚擦了,道:

“時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一大早的,正院就吵吵嚷嚷地鬧了起來。

“真是造反天了!一點王府的臉面兒都不要臉?!哪個有頭臉的人家給下人穿這樣的衣裳!”

“是啊,這衣裳這麼薄,如今又倒春寒,看我這手臂上,都凍出瘡來了!”

“我聽說就咱們的衣服是這樣,怎麼,三等的丫鬟就不是丫鬟了?老婆子老媽子也是王府的下人!咱們辛辛苦苦,沒日沒夜地幹活,怎麼就低人一等,穿這樣的衣裳了?”

“咱們要找當家的好好評評理,這沒有王妃,王府裡還沒有王法了!”

“去年王妃在,咱們的衣服還是尚衣坊的,穿出去多有面子!今年換了個什麼美裳坊,聽都沒聽說過!”

“唉,你不知道嗎?這美裳坊的掌櫃的姓趙,你再想如今當家的姓什麼?”

“哎呦,趙庶妃的親戚?怪不得呢!王府的錢都進她們口袋了!”

“噓,你小點聲,趙庶妃來了!”

“都吵什麼呢?一點規矩都沒有!”

白漾漾跟在趙媚娘身後,看她一出口就是訓斥,果然,堂裡都安靜下來。

但很快,一道不服氣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娘娘,你可要給我們評評理啊,憑什麼一等二等的丫鬟衣服用料和往年一樣,我們這些人的衣服卻次了許多,現在春寒料峭,這冬裝裡就一層薄棉,夠用什麼呀?總不能讓大家夥兒都凍著幹活吧?”

聞言,趙媚娘臉色一變,美裳坊的掌櫃是她的小叔,也是她為數不多的親人,她如今也算發達了,小叔求她這裡勻點生意做做,她念在同是趙家人的份上,就將這筆大單給了他。

當然了,小叔私底下也孝敬了她一些銀兩。

如今衣服不對,她自然難辭其咎。

最好的法子是先將這些下人的嘴堵上,再讓小叔送衣服過來,把那些次品都換了。

趙媚娘想定了,剛要開口,卻聽見一向不開口的白漾漾說了話:

“把你們的衣裳拿上來,待我們細看”

春兒下去拿她們的衣裳。

“妹妹,這衣裳有什麼好看的,先堵了這些人的嘴,免得此事宣揚出去,才是最要緊的”

趙媚娘低聲和她說。

“姐姐,這事情總要查清楚,萬一是下人做鬼,拿了外面的衣服來陷害姐姐,豈不是著了她們的道,仔細看看,總是沒錯”

春兒已經將衣服拿來了,白漾漾轉過身,拿著一把剪子,將衣服劃開了,伸手去摸裡面的棉絮,果然是陳棉,還只有薄薄一層。

她又翻開衣領,衣領裡面繡著三個大字“美裳坊”。

“你們的衣服,都是這樣的嗎?”

白漾漾朗聲問底下烏泱泱的一群人。

“回娘娘,是的,奴婢們的衣服都是這樣的”

為首的,站出來的奴婢,回答沉穩,不卑不亢。

連趙媚娘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就······

“晚冬!”

趙媚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庶妃娘娘,別來無恙”

晚冬朝她一笑。

“你怎麼······會在這裡?”

其實趙媚娘真正想說的是,她為什麼還活著?

王妃“病逝”之後,趙媚娘接了華年過來撫養,晚冬也跟著過來了。

趙媚娘也不是容不下她一個婢女,但晚冬帶著華年,經常說些王妃的舊事,要華年不要忘了誰才是她的生身母親。

一次兩次三次的提醒,晚冬依然屢教不改。

趙媚娘實在是氣急了,暗地裡使了手段,將晚冬趕出去,底下人一時失了手,把人打得不知死活,她怕事情敗露,就命人把晚冬扔到了井裡。

可如今,人就好端端的站在這兒。

“娘娘,奴婢雖是王妃舊人,但也不得不說,王妃在時,從沒有出過這樣的亂子”

趙媚娘眼神閃爍。

“不論一等二等還是三等,都是王府的下人,斷沒有在衣物上厚此薄彼的道理,若庶妃娘娘非要分出個三六九等,那就是寒了王府眾人的心,王爺回來,看到這般景象,恐怕會責問庶妃管家不嚴”

“奴婢們請側妃娘娘替我們主持公道!”

“請側妃娘娘主持公道!”

“請側妃娘娘主持公道!”

晚冬畢竟曾是王妃身邊的大丫鬟,在王府的下人裡威望很深,她一聲呼告,眾人紛紛響應。

趙媚娘站在她們的對立面上,面色難堪。

她的目光忽然越過晚冬,停在白漾漾的臉上。

今日之事,她不相信和白漾漾一點關係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