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柒柒躺在炕上,心事重重,無法入眠。窗外雨聲淅淅瀝瀝,屋簷下不時發出滴滴答答的水聲。在這樣的雨夜,柒柒的思緒飄向了遠方。不知不覺間,柒柒淺淺地睡著了。然而,沒過多久,遠處便傳來了雞鳴聲,將她喚醒。院子裡,響起了輕微的開門聲,那是爹孃起床的動靜。柒柒翻了個身,努力讓自已清醒過來。她知道,今日不同於往常,因她要去看望受傷的元復。

“起床了,柒兒。”易母在門外輕喚。

“嗯!”柒柒應了一聲,迅速從炕上爬起,開始收拾自已。她梳洗完畢,穿上乾淨的衣服,便去了爹孃的屋裡。

一進屋,便看見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父親正在一旁忙碌著,準備出門去做木工活。母親則坐在桌邊,手中拿著針線,正在縫補衣物。

“今日,早點出門,趕早回來,爹孃送你到山腳下。”易母囑咐。

“好,爹孃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已的。”柒柒微笑著寬慰,儘量讓自已看起來輕鬆。

上山的路在村子東頭,大約一里地遠的地方。吃完早飯後,爹孃陪著柒柒一同來到山腳下。平日裡,這條路上總是會有零零散散的香客,但今日因出門較早,路上並不見行人,只有偶爾傳來的鳥鳴和風吹過的沙沙聲。

“這個包袱裡裝了燒餅,還有紅花膏……”易父將鼓鼓囊囊的包袱遞給柒柒,眼中滿是關切。

“爹孃,柒柒走了。”她接過包袱,緊緊地抱在胸前,然後轉身朝山上走去。每走幾步,她都會回頭看看,爹孃還站在原地,目光緊緊跟隨她的身影。隨著她越走越遠,爹孃的身影也變得越來越模糊、遙遠。

這條上山的路,柒柒走過多次,今日獨自前行,倍感漫長。春日的清晨帶著一絲微冷,她不自覺地裹緊了身上的披風。從山腳到山頂,彷彿要經歷季節的變遷,從春意盎然漸漸步入寒冷。山路兩旁,古松森森,霧氣蒸騰,整個山林顯得格外寂靜。偶爾傳來的鳥叫聲,如同悠揚的樂曲,時而清脆如竹笛,歡快喜悅;時而低沉如古壎,悲涼深沉;時而悠揚如洞簫,如泣如訴。這些聲音與若隱若現的溪流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美妙的樂曲。

朝陽穿透了樹林,灑在地面上,形成斑駁的光影。漸漸地,水聲越來越近,柒柒發現前方有一條清澈的溪流,溪水沖刷著石子,發出悅耳的聲音。幾塊過河石立在水中,她低頭小心邁過,突然發現石上有紅色的印記。在溪邊喝了幾口清甜的溪水後,柒柒稍作休息,便繼續趕路。日頭慢慢移到了樹梢頭,她終於看到了遠處的山門。

往常,寺廟的上空總是煙霧繚繞,香火氣隨風飄散,給人一種寧靜而神聖的感覺。但今日,柒柒靠近時,卻感到一股異常的氣息。寺院上空瀰漫著陣陣黑煙,四處擴散,地上滿是斑斑點點的暗紅色痕跡,絲絲縷縷的焦味刺入她的鼻孔,陣陣不安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山門前的臺階上,大塊暗紅色的印記令人觸目驚心,滿地狼藉,似經歷了一場浩劫。原本莊嚴肅穆的山門也變得殘破不堪,似被烈火無情地吞噬過。

看到這殘敗的景象,柒柒瞬間愣住了。她衝過大門,往日香火旺盛的大殿已經不復存在,只剩下斷壁殘垣,有的地方還在冒著餘煙。她的腦海中“嗡”地一聲響,有什麼轟然塌陷了。柒柒瘋一般地在院前院後尋找,希望能夠找到一絲生機。但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絕望,她怔愣地站在後院,木木地看著那堆滿了燒焦屍體的禪房。那些屍體已經無法辨認,只能看到他們扭曲的姿勢和焦黑的面容。她不受控制地顫抖著,眼前一陣發黑。

臉上有什麼走來走去,柒柒緩緩睜開眼,只見一隻小鳥在她臉上稍作停留,因她醒來而受到驚嚇,撲騰著翅膀飛遠了。她茫然地在院中徘徊了很久,最終不得不渾渾噩噩地下山。不知過了多久,她回到了與爹孃分別的山腳下,沿著村外的小徑,一步一步緩慢地向家走去。

暮色沉沉,村子籠罩在一片昏暗之中,少了往日的生機與活力,柒柒心底的不安再次升起。站在難以辨認的家門前,幾塊發黑的土牆孤零零地立著。柒柒在廢墟中遍尋無果,沒有找到爹孃的身影。她全身顫抖,僵硬不已,但思緒卻異常清醒。她記得自已屋子裡有個土牆暗龕,裡面放著那隻金鹿。她急忙奔向那片廢墟,尋找那個暗龕。幸運的是,那面牆還在,金鹿也完好無損。她緊緊地抱住金鹿,這是她在災難中唯一的慰藉。

柒柒就像個孤魂野鬼,遊蕩在死寂的村子裡。她來到村口的老樹下,看到一片燒焦的屍體。她心如刀絞,卻無力改變什麼。一夜未眠,她將所有殘屍移至附近乾涸的池塘中,蓋上一層黃土,與地面齊平。

天明時分,傳來了雞鳴聲,幾隻雞在廢墟中走來走去。站在村口的大樹下,柒柒望著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