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蛇頭,在吃什麼?

開路棒賓的任務是開路,所以是什麼擋路了?

錢燭腦海裡的畫面淡去,他不知道自已為什麼會突然想到這一幕,而且動起來還這麼真實到有些嚇人。

跟恐怖遊戲畫面有的一拼。

這倒也提醒他了。

他開啟共享文件,在最開頭的夜遊規則上加了一句話——異世界來客必須恪盡本職,否則其他來客都可以攻擊不稱職存在,且對方無力反抗。

夜遊夜遊,還是得有點兒規矩的。

否則到時候亂跑,沒有一點兒隊伍紀律怎麼辦?

寫好之後用新的夜遊規則覆蓋舊的,上傳。

改過的規則全都是他寫的。

看小謝那把工作給出去之後就問都不問一聲的態度,估計也不會在乎自已的一句話被刪掉的。

上傳,覆蓋,儲存。

完成。

看了眼時間,剛好半夜十二點。

錢燭摸了摸胳膊,鑽進被子裡閉上眼睛。

今天一整天他都不打算出去了。

雖然唯物主義的鐵拳緊守他心,但他還是覺得明天不宜出行。

等過了明天他就再也不搞這種害人的封建迷信了!

強制關機睡覺錢燭睡的意外的沉。

並沒有發現自已的手機在瘋狂震動。

一條又一條訊息從對話方塊裡彈出。

全都是上司對他‘親切’的問候全家的語句。

*

張婧都快瘋了。

她站在黃泉路,卻沒有看到任何異象。

戴著眼鏡的青年站在她旁邊兒,周身散發著讓她窒息的冷氣。

明明早就已經不是人類了。

但此時此刻張婧有種自已嚇出冷汗的感覺。

不管她發什麼,對面都沒有訊息。

她顫巍巍衝管家道:“…他可能睡著了。”

“要不然我們直接去敲門?”

管家笑了。

他被氣笑了。

“還沒感覺到嗎。”

他說:“我們得去夜遊。”

張婧剛剛被汙染轉化,沒有天生能力。

她迷茫的看著管家,“要不然先敲門再去?而且,夜遊的地方不在黃泉路,又在哪裡?”

管家沉沉的吐出一口氣,他看了眼幸福公寓,轉身離開。

無形的規則束縛著,緩慢勒緊。

在他轉身朝一個方向走的時候,那種被束縛的窒息感才緩緩鬆懈。

似乎只要確定他是要按照規則參加夜遊而不是亂跑,這神秘的力量就不會對他做出約束。

多久沒這麼憋屈過了?

那個錢燭,到底是什麼生物?!

現在的人類裡既然已經有這麼恐怖的存在了,為什麼還要總假裝出一副可憐無力,對他們這些存在戰戰兢兢的樣子。

很好玩兒?

張婧看看管家背影,又看看幸福公寓跟黃泉路路牌,一咬牙跟上了管家的腳步。

她本來還打算在管家吃掉這個能量充沛的人類時撿漏寸兩口來著。

結果現在好了。

不是錯覺,她能感覺到在邁步遠離幸福公寓跟黃泉路之後她的身體似乎都輕盈有力了不少。

溼地公園

參天巨木密密麻麻的生長著,樹蔭龐大彷彿無聲盤踞在此地的怪物。

溼地公園最中央是一池深潭。

此刻深潭上浮著一個巨大的神殿。

神殿精美,半開著高高的門,透出一點兒暖黃色的燈光。

石階一層層鋪開到地面。

兩座看不清樣貌的石像守在樓梯兩側,隱在黑暗之中。

從石階往前的幾十米內,不再是精緻,花紋漂亮的鵝卵石路。

深紅色的,帶著淡淡血腥味兒的泥土延展開。

黑暗中逐漸亮起一雙又一雙眼睛。

遠處逐漸有人走過來。

是穿著西裝革履的管家。

他透過鏡片看著半空那個霧氣中的神殿。

畫裡的東西都成真了。

所以那個錢燭是殺了有預言能力的存在,獲得了這個能力?

接下來怎麼做,怎麼開他一直籌劃的那條路。

猩紅的泥土蔓延到了他的腳下。

皮鞋沒挪開。

他能夠聞到這一片泥土中濃重的血孽味,是他往常最喜歡的,充滿了怨恨跟罪孽的食物。

他以此為食,並不懼怕。

在這些泥土碰到他的一瞬間。

他腳下的皮鞋變成了靴子。

西裝革履變成了金紅長袍。

蒼白的手中出現了沉甸甸的棒子,棒子上纏繞著一條又一條的金蛇,在他觸碰到棒子的時候金蛇們齊刷刷睜開眼睛,猩紅的眼睛在黑暗中發著光。

滑稽到詭異的面具出現在他的臉上。

此時此刻,他成為了畫裡的一角。

開路棒賓。

遲他一步過來的張婧瞳孔驟縮,手在驟然的驚嚇之下變成鼓著膿皰的獸爪。

她轉身的下一秒,血紅的泥土觸碰到她。

瞬間,她的身體破碎消散。

一縷灰白色的幽魂出現在她消失地方,白色的霧氣作為兜帽,它兩隻手交錯,手中捧著一盞暖黃色的光。

很微弱的光芒,似乎下一秒就會熄滅。

它止住了轉身的動作,不見驚恐,緩步朝神殿的方向走過去。

本沒有足的它在進入血泥的一瞬間,飄蕩的魂體下面逐漸染上血色。

“有點意思。”

開路棒賓看著緩緩從自已面前走過,無動於衷的灰白身影。

伸手輕輕一撈,手指穿過身影。

“強的陪玩兒,弱的直接吞噬?”

“這魂體算什麼,最後一點兒無用憐憫?”

開路棒賓看著密密麻麻蠕動的金蛇們,耳朵裡是嘶嘶的鳴叫聲。

“有點兒麻煩了……”

他揮了揮手中的金色棒子。

下一秒,眼前不停在增加的泥土似乎分開了一點。

“嗯?”

與此同時,他感覺身後出現了熟悉的波動。

“轟——”

堆積在出口,數不清的怪物們終於等到了說好的‘門’的開啟。

它們瘋狂的擠壓著想跑出去。

落在血泥上的一瞬間,破碎,消散,身軀化作養料,灰白色的身影高矮胖瘦不同,一道又一道灰白的影子出現在血泥之中。

它們或捧或提或用腦袋身體頂著一盞亮度微弱的昏黃的光,無聲朝神殿走去。

一道又一道身影消散又重生,‘門’內正在往外擠的其他存在終於停下了腳步。

一隻蜘蛛被一腳踹出來,壓在血泥之中,下一秒,老鼠灰色的皮毛覆蓋住它的軀體,西裝兜住了它胖乎乎凸起的肚子。

褐色光禿禿的尾巴在身後搖擺。

“怎麼回事!”老鼠張著嘴巴,利齒若隱若現,“誰踹的老孃!”

戴著面具的開路棒賓:“歡迎客人來參加夜遊活動。”

“夜遊,對,那個獨眼蟲就提過夜遊兩個字。”

老鼠忽然停下說話,它長長的嘴巴跟鼻子往開路棒賓那邊兒轉了轉,自言自語,“是獨眼蟲的味道…你怎麼變成這樣兒了?手裡拿的什麼東西?”

“符合開路棒賓身份的東西。”

開路棒賓:“想活下去?那就閉嘴乖乖跟在我後面,現在才剛剛開始。”

他記得很清楚。

這個活動是二十四小時。

接下來還有二十多個小時,這些神殿之類的隨時都會變得極為危險。

他踏入這裡都被同化成了角色之一,這說明他打不過,那就只能遵守規則加入保命了。

幸好背後的垃圾也不算太陰,最起碼給他留了一點兒工具……

開路棒賓拿起金色的棒子,在地面晃了一下,地面血紅的泥土分開了一點兒。

他兢兢業業的開著路。

老鼠用爪子抓著開路棒賓的衣服,就差緊緊貼上去了。

它剛才踏在泥土裡的爪子此刻被腐蝕出了一個又一個黑洞。

這些,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為什麼會讓她漂亮的八條腿變成又短又醜的四條毛腿,連泥土都能腐蝕她強壯的身體!

一道又一道灰白的身影路過他們。

這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從遠遠飄過來的味道能聞出。

是人類。

*

小雨算是特殊部門的編外人員,因為進入了那個危險而詭異的異世界之後成功活下來,回到現實世界,所以她被收編了。

到目前為止,她執行了總共兩次任務。

第一次的電梯怪物收容跟第二次的廁鬼滅殺都執行成功。

第三次,是天地公司對現實世界正在策劃的重合。

如果讓天地公司做成功了,那麼到時候重合的地方就會變成不屬於現實世界跟異世界的第三空間。

裡面的人類會面對那些恐怖的存在,就像羔羊面對食肉的野獸,毫無反抗能力,也逃不掉。

這次的任務重要等級是S,她只是負責盯住公司裡的一切,以及專案進展,然後把這些發給上級,等上面處理。

小謝的情況跟她類似,比她更嚴重,已經不能算是完整的活人了,所以她沒有管過對方。

但錢燭是活人,不管是上個公司還是這個公司,他都是生命力旺盛的一個普通人。

她不想看對方就這麼莫名其妙死了,所以冒險去黃泉路提醒了對方一次,但對方並沒有聽她的。

這幾天小雨忍不住的焦慮,一直在等著上面回覆,等著這個公司被處置的訊息。

但她沒有收到。

她的上級就像啞巴了一樣沉默,對她發去的詢問也都是稍安勿躁,放心之類毫無意義的安撫。

今天上午,她看到了群裡‘張婧’發的訊息。

專案中選,已經開始執行了。

也就是說,黃泉路那條路附近的無辜普通人。

都要死了。

也許他們能在被融合後的空間裡掙扎求生一點兒時間,但最後總會被找出來殺死的。

小雨很迷茫。

她給自已的上司發了很多訊息,最終卻只得到一個回答——盡力了。

黃泉路以及附近的民眾能疏散的都被疏散了,但更多的是不願意離開的。

畢竟這一離開不是一兩天,而是永久性的。

重合區域會成為無人區,進去必死,所以這裡撤離之後將不能再回來。

而對於不願意離開的民眾,他們給不出真實的答案,恐怖分子盤踞的話也顯得侷促而可笑。

畢竟什麼恐怖分子會盤踞在一個地方几十年都被解決掉。

這件事就這麼有些荒誕而平靜的決定了。

小雨聽著都覺得可笑,她問為什麼不把真相說出來。

但上司的回覆讓她啞口無言。

說出來他們就一定會信?

說出來會讓他們肯定自已的房子財產目前必須得丟棄,而且以後也絕對找不回,你覺得他們會怎麼樣?

這個世界已經很混亂了,州政維護每個州的平安本身就很艱難,如果底層混亂起來,沒了公信力,會出更多的問題,死更多的人。

小雨選擇了沉默。

晚上她拿著自已在異世界獲得的武器,兩把菜刀來到了黃泉路,靜靜等著那些可怕怪物的降臨。

她等啊等,她遠遠的看到的張婧跟一個男人的身影,看著他們坐車過來,然後又匆匆離開,瞬間消失。

等到凌晨,中元節。

還是沒等到異象降臨。

她察覺到不對。

為什麼本該降臨的存在沒有降臨?

還有張婧那急匆匆的背影。

她開啟手機,工作群裡安安靜靜。

不過在零點之前,錢燭把共享文件更新了一下。

因為文件是直接上傳在群裡的,所以文件更新的時候群裡會有自動提醒。

是跟這個有關嗎?

鬼使神差的,她點開了這個更新過後的文件。

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張讓她怎麼也喜歡不起來的夜遊圖。

不知道為什麼,之前看還不會覺得不適的夜遊圖在這一刻讓她感覺頭暈目眩,整個人像是從跳樓機下來之後捏著鼻子低頭轉一百個圈一樣眩暈想吐。

她看到了開路棒賓,那個整張圖裡顏色最為鮮明的存在。

看上去像是隨時能把滿是蛇頭的棒子伸出來,狠狠給人腦袋一下的鮮活。

臉上跟耳朵那裡有些溼噠噠的,她挪開刺痛的雙眼,抬手隨意摸了一把,低頭看過去。

滿目的鮮紅。

她手上都是滑膩的鮮血。

她心突突的跳,也許,那些存在不是沒有降臨,而是降臨錯了地方,比如圖畫上?

這麼想著,她充滿期待的把圖片往下滑,看到了修改過後的規則。

看上去更加認真,也更加……嚇人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