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鶴垂眸思考忍耐力究竟在拼圖上可以以何種方式出現。
“忍耐力,忍和耐力。又是一個要破解的謎。”
他不禁說到。
聽到這個“謎”字,盧照水腦子中卻忽然有了一個聯想。
當時進密室的“謎”是林中鶴靠“塵非土”外的字聯破解的,那他進來時也看見了一處字!
無為有處有還無。
盧照水站了起來,邊踱步邊說話:“無為有處有還無。這是我進來時看到的一行字。”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將不存在的東西說成是存在的地方,將假的東西看的比真的還真。”
這句話一出,林中鶴便立即將這句話與一個腦海深處的什麼東西聯絡在了一起:“拼圖上的顯示出圖案是假,我們將它看的比真的,未顯示出的圖案還真,所以也就是無為有處有還無。這最後一個陣,或許就是無為有處有還無。”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摸向拼圖那處的石塊。
摸到了!
這六十三塊拼圖上除了圖案,還有一些隱藏的圖案,是那拼圖上的石塊脈絡。
林中鶴原先摸的時候只以為這些脈絡是石牆上本來就有的崎嶇不平處,並未在意,現在細細摸來,卻發現這石頭脈絡竟然是有順序的。
他閉上眼睛,一塊一塊地摸。
這是個極耗時,極耗精力的事。
這便是忍耐力。
盧照水知道他得了正理,只是在一旁等待,不打擾他。
他信他。
摸完六十三塊拼圖,林中鶴的指尖都有些抖,他卻沒空去管,他腦中現已有了大概拼圖思路,眼下要趁熱打鐵!
他手動得飛快,也不時停下來思考,終於,在半個時辰後,他停下了手,手卻因為長時間的觸控而顫抖著。
盧照水是親眼看著林中鶴那白淨纖細的手在這觸控中漸漸由平靜變為顫動的。
觸控並記住石塊上細小的脈絡,這是何等的艱難!
更何況是個幾乎三天沒有進食的人。
盧照水幾乎是心揪著看他,眼下見他終於結束了,便趕緊將他手捧了過來,邊揉邊說話:“我從前在一個朋友那裡學過按摩,眼下你既拼好,便不急,我給你將手揉揉。”
林中鶴嘴角噙著笑,任他按摩手,道:“尋朗兄朋友眾多,會的東西也多。”
盧照水低著頭,細細按摩他的手,也不抬頭:“事到如今,長白兄別揶揄我了。”
林中鶴聽他語氣不太開心,於是也不說話,就任他按。
盧照水來來回回按了好幾遍,林中鶴的卻指尖還是顫顫的,像振翅欲飛的雛鳥,讓人看著,心尖也跟著顫。
不應該。
他這個手法按壓過後,按理說手指不該再顫的。
他抬頭,明知道林中鶴看不見也硬要盯著他的眼,“你現在是不是很難受?”
只有難受,手指才會如此抖動。
林中鶴頓了會兒,“並沒有。”
過會兒他又解釋道:“是手曾經練武受過傷。”
林中鶴將手從盧照水手中抽出,又在那拼圖上摸了一遍,確定了一遍。
確認後,他的手移到石塊按鈕處,卻猶豫了。
這一按,不僅關乎他的命,更關乎著盧照水的命。
他的手一直在那個象徵確定的石頭按鈕處遲疑,忽然一隻手很是溫和地覆在他的手上,輕帶著他的手按下去,“我信你,按吧。”
是盧照水。
石頭按下去的一瞬間,只聽轟的一聲,一個小石門開啟了,原本兩邊成左右夾擊攻勢,隨時可以將人夾成肉餅的石塊也退了下去。
盧照水到石門口,開啟,發現裡面躺著一封信和一個小匣子。
盧照水開啟信看,應當就是桃娘臨摹那篇。
“長白兄,是那封信。”
他又伸手去拿那個匣子。
他剛拿到手,只聽又是轟的一聲。
密室上方的石頭竟然向兩邊開啟了!
沒人石頭的阻擋,陽光便肆無忌憚地照射進來。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他們腳下的密道竟開始劇烈晃動。
要塌了!
盧照水與林中鶴皆是腳尖一點,便飛出了這個將成為一片廢墟的密道。
盧照水剛出了密道,便被許久不見陽光灼痛了眼,他抬手去擋。
眼前那黑斑消失後,他才看清了自已所處的地方。
是墓園。
普陀山莊中死去的人都埋在這,包括林震南這個莊主。
難怪,密室裡有磷火。
他回頭,林中鶴就立在他身後,也略略眯著眼。
他雖看不到,但也是能感受到光的強度變化的。
盧照水看了看密室所處的地方——只有一堆堆的石塊。
他轉身,將匣子放到林中鶴手中。
這是林震南留下的東西,無論如何,也不該是他開啟。
林中鶴並未拒絕,他當著盧照水面,開啟了那個匣子。
盧照水看到一顆晶瑩剔透的玻璃球正躺在盒子裡,內裡還有兩縷離得很遠的血絲。
盧照水行走江湖近十年,倒還真沒見過這東西,“長白兄,這是何物?”
林中鶴將此物放在手中摸了摸,道:“血緣珠。”
血緣珠,顧名思義,與血緣有關,一般用來測血緣親疏。
若是有想測血緣親疏的二人將自已的血分別滴在血緣珠上,血緣珠便會將血吸收。血緣關係越近,血緣珠裡兩縷血便離得越近。
若是父子母女類的直系親屬,兩人的血緣便會化作兩縷血絲,如藤蔓般相互纏繞。
若是將測血緣的二人中一人的血再次注入其中,那血便會自動找到原來的血交融。
盧照水看了看林中鶴。
他並不是沒聽過這個血緣珠。
他聽說過這個珠子,還是因為林中鶴。
江湖上都傳,他母親——舞姬摔玉曾經帶他去認祖歸宗時,林震南並不信,於是便拿出這血緣珠,同小林中鶴測了血緣,結果發現,還真是自已的兒子。
這才將二人留下。
這無疑對林中鶴的母親,對林中鶴,都是一種羞辱。
這珠子製作材料稀有,所以血緣珠也世間少有,也就財大氣粗的普陀山莊能一口氣拿出兩顆了。
那這顆,結合那封信的內容來看,應該是林震南同林子君血緣親疏相測的結果了。
兩縷血離得如此遠——林子君還真不是林震南親生的。
林中鶴顯然已摸出這封信的內容,知曉了這一確定事實,但他沒有任何的表情波動,將血緣珠放進匣子中,“尋朗兄,我們回山莊吧。”
他們已經出來太長時間了。
這墓園在後山之後,二人走回後山的路後,便沿著從前散步的路回去。
不過才走到半路,盧照水便看到個急匆匆的小廝。
那小廝見到林中鶴,眼都亮了,連聲叫公子。
他撲到林中鶴面前,氣喘吁吁,“鐵絕師太……師太她帶人封了品霜院,眼下……眼下正拿二公子呢……說要讓二公子,一命償一命呢……”
林中鶴心裡一咯噔。
於是二人路也不好好走了,直接飛身下了山。
到品霜院時,一堆人正圍在那裡。
鐵絕師太和楚青荇正打的難捨難分。
楚楚動人楚青荇再次拔出凌波劍,竟是在這麼一個情況下。
那鐵絕師太向來是嘴上不饒人的,一邊使出白綾纏住楚青荇的凌波劍,一邊罵著:“你能做出此等敗壞正派名聲的事,還有什麼好抵抗的,要我是你,還生下這野種?早就死了。”
那所謂的“野種”林子君正被雲霞天宮的幾個弟子用白綾捆住要帶走,他面無血色,再也沒有從前那囂張跋扈的樣子,只是喃喃道:“我並未殺人我並未殺人……”
楚青荇一邊看著自已的兒子,一邊竭力抵抗,不讓雲霞天宮將人帶走。
四個門派的人幾乎都來齊了,只有一派——蒼生閣,並未到場。
盧照水不禁感嘆,楚青荇和林子君,這是被楚家放棄了。
就在二人纏鬥間,一把摺扇飛過,將鐵絕師太的白綾打落。
眾人都眼睜睜看這把能將鐵絕師太白綾擊落的摺扇,晃了一圈,一個迴旋,落在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上。
林中鶴。
鐵絕師太收了被擊落的白綾,看看林中鶴,又看看盧照水,那眼神彷彿再說他把林中鶴帶壞了一樣,她冷笑道:“林莊主,好大的威風!”
林中鶴正對前方,不卑不亢行了一禮,緩聲道:“不敢,只想請問,師太您到我莊子上來拿人是什麼道理?”
“道理?呵,春水,把那丁卯給我帶上來!”
林中鶴心裡一咯噔,看向林比鄰。
只見那林比鄰露出一個欲哭無淚的表情,連聲道歉,林中鶴心中暗道不好,面上卻依舊鎮定自若。
春水姑娘面露難色,很是可憐地看了一眼盧照水,盧照水知道她在師父和喜歡的人之間難做,便很是貼心地朝她搖搖頭,示意她無事。
丁卯被帶了上來,頭也不敢抬。
鐵絕師太繼續說道:“桃娘死的時候,在那天的那個時間段,有資格與桃娘喝酒的,就那幾位,而在這幾位裡,只有林子君撒了謊。他說他那時在房中,並未赴約,可是,他那時明明就在桃娘房中,與桃娘飲酒!”
她厲聲道:“丁卯!你說!你主子那時在哪?”
丁卯幾乎要哭出來了,他只一個勁地磕頭,“師太饒命師太饒命,小人不知小人不知……”
鐵絕師太又是冷笑,臉對著丁卯,眼卻瞥著林中鶴,“丁卯,你家莊主未來時,你可不是這麼說的,這四個門派的人,可都聽到了,你說你主子那時匆匆忙忙從桃娘房中出來,回去便威脅你,不要說實話……”
她頓了頓,掏出一張燒了一半的紙出來,“還好你聰明,還知道拿這張紙保命。看看吧,林莊主。”
鐵絕師太將紙遞到林中鶴眼前,林中鶴接過,放在手中正要摸,盧照水卻上前看了看,湊到林中鶴耳邊小聲說:“長白兄,這正是失蹤的,桃娘邀林子君去談客房事的信紙。”
恐怕是事後林子君要燒這紙,卻被丁卯偷偷留下。
他不傻,他也怕被滅口,於是便留了個心眼,把這紙當做護身符用。
眼下,他母親愛人都被鐵絕師太壓在手中,他只得拿出這護身符出來救一家子的命。
見林中鶴和盧照水無話,鐵絕師太便又說:“若他林子君問心無愧,他又為何要說謊!桃娘,就是林子君所殺。我讓他一命償一命,又有何不可!況且……”
她頓了頓,頗為諷刺地看著楚青荇說道:“林子君又不是林震南的親兒子,只是個野種罷了!你又何必護他!”
楚青荇咬著牙,將放下的凌波劍又舉起,“鐵絕,你含血噴人!就憑你那口頭證據有何用!”
鐵絕卻威脅似的,冷笑道:“楚青荇,我雲霞天宮雖不比普陀山莊富裕,但可是也有一個血緣珠的,林震南雖已死,可林中鶴卻是他的親兒子,大家也是知道的。若是測出來,這林中鶴與你家這兒子不是兄弟,可如何是好!”
楚青荇臉又是一陣蒼白。
林中鶴在進普陀山莊前就已經和林震南用血緣珠測過了,是親生父子。
她心裡清楚,林子君不是林震南的孩子,更不是林中鶴的兄弟,兩人怎麼可能血緣相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