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室外之物

書接上回。

“咚咚…”

當這隻有三米的奇行種出現的那一刻，洛克斯明顯感受到自已的心臟慢了一拍。

“全體散開！”

作為老兵的洛克斯很快反應過來，由於事態匆忙，他根本沒有辦法來得及用不傷害到人體的方式來保護身後的一幫新兵了。

他迅速在空中用腳踢開了距離自已最近的艾倫，腰子被踹了一腳的艾倫迅速調整姿態，和阿爾敏等人一起朝著旁邊的房屋屋頂飛去。

洛克斯腰間的立體機動裝置射出一道鉤爪定在了旁邊的牆壁之上，緊接著立刻消失在了巨人的視野之中。

巨人是懸空，並朝前撲的狀態，而洛克斯則是迅速往右方向橫移，便躲過了奇行種的撲擊。

來到了安全的位置之後，手腕一抖，刀柄中的刀片徑直的朝著巨人的眼睛擲出。剎那間，鮮血四濺，巨人發出一陣淒厲的嚎叫聲。

隨著巨人撲通一下倒在眾人剛剛飛躍的位置，漫天飛舞的灰塵預示著剛才眾人再一次虎口脫險。

由於突然失去了半邊視野，巨人的行動變得遲緩且笨拙起來。他茫然的尋找著剛才的目標，而洛克斯此時已經來到了34班身邊，無視掉巨人恐怖的嚎叫，一把從腰間的刀匣再拔出嶄新的刀片。

“快點走！這個地方的奇行種太多了。”他語速極快的說著，接著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啟動立體機動裝置朝著遠方疾馳而去。

艾倫等人被洛克斯這雷厲風行的行動搞的愣了一下，他們原本以為自已對這片區域已經有了一定了解，但此刻卻發現完全跟不上洛克斯的節奏。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令艾倫心生牴觸，然而形勢逼人，此刻可容不得他多想。

在飛離的那個地方几分鐘後，直到四周再也沒有巨人踏足大地時的震盪感後，一直緊繃著神經的托馬斯才稍稍鬆了口氣。

回想起剛剛經歷的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兩次與奇行種擦肩而過又死裡逃生，他不禁暗自慶幸自已命大。

“如果沒有前輩的話，我們可能已經團滅了吧…”托馬斯喃喃自語道，但在他身旁的洛克斯似乎並未將此放在心上，甚至還有些不以為意。

“不過是湊巧罷了。”面對眾人的誇讚，洛克斯卻顯得頗為冷淡，只是隨口敷衍回應道。

然而，如果細心觀察，便不難發現此刻洛克斯那張還完整無缺的右側臉頰之上，已經開始緩緩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淡淡紅暈。

此時，一直默默站在旁邊的漢娜忽然轉過頭來，目光直直地望向洛克斯，少女清澈的眼神之中填滿了敬意。

“前輩剛剛把刀扔出去的樣子真的好帥啊！前輩你是從哪裡學到的？”

聽到漢娜的提問，洛克斯先是微微一怔，隨後略顯尷尬地解釋說：“呃…私下練的。我的兩位朋友在調查兵團認識一位很會用這種絕技計程車兵，而他倆多少也會一點，所以我讓他們教我咯。”

“調查兵團！？”話音未落，一旁的艾倫像是突然捕捉到關鍵幀一樣，猛地抬起頭來，追問道：“前輩，你有朋友在調查兵團任職嗎？”

“喂喂喂，小點聲！你個蠢材新兵！把巨人引過來了怎麼辦？”

這突如其來的高聲呼喊著實嚇了洛克斯一跳，他皺起眉頭，不過不像是因為受到驚嚇而不滿：“幹嘛突然間叫這麼大聲啊？那個所謂的‘調查兵團’就對你有這麼大的吸引力？”

“嗯，因為我要加入調查兵團！”艾倫聽到這個問題，忽然堅定著臉，中氣十足的說道。

聽到這話，洛克斯先是一愣，隨後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他輕輕地搖了搖頭，似乎對艾倫的決定感到十分頭疼。接著，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嘖，真難辦。那可是送命的差事啊，可真不好辦……等哪天死了，可能還只拿回來一根手指頭，而且什麼都換不回來。像是蠢貨才能幹出來的事。有這功夫多享受享受美酒與美食不好嗎？”

一下子，艾倫感覺自已內心深處最不能被戳中的地方被戳中了。

這句話算是徹底踩到艾倫的雷點了，但是沒等艾倫反駁，洛克斯就快速的啟動了瓦斯推進的速度來到了隊伍的最前面，全然一副瓦斯不要錢的模樣。

見到這副模樣，艾倫只能不服氣的撇了撇嘴，雖然很不爽，但是也沒地方撒氣。

一旁沒有說話的阿爾敏的眉頭輕輕皺了皺。從小到大，艾倫的性格並不尖銳，可面對行動敏捷、但性格上較為灑脫的洛克斯，兩個人發生矛盾似乎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片刻之後，帶路的洛克斯終於在一棟房屋上方停住身形，而34班的眾人也迅速跟隨著他抵達了此處。

洛克斯的目光微微閃爍著，他下意識地將右手伸向自已衣服的內側口袋，似乎想要掏出什麼東西來。然而就在手指即將觸碰到目標的時候，他猛地回過神來——此刻他們正身處戰場之上！這個念頭迅速劃過腦海，讓他硬生生止住了原本的動作。

那隻原本要去取菸斗的手定在了半空中，最終像是隔壁老王被王嫂打到妥協一般緩緩收回。

“好了，調不調查的待會兒再說。我們已經逐漸靠近後衛區域了，你們在這裡應該相對於中衛地區要安全一些吧。”洛克斯舔了舔嘴唇，沒有煙在嘴邊還是有點不得勁。

“在這兒休息會兒吧，雖然是中衛靠後的地區，但是巨人看起來還沒入侵到這兒。你們稍稍喘口氣吧，待會兒如果被詢問了，你們就說是洛克斯讓你們回來的。”

聽到洛克斯的話，眾人長長撥出一口氣，開始原地休整。

阿爾敏環視一圈，他的眼神掃過四周每一個角落。突然，他好像聽到了某個地方發出了埋怨和哀嚎的聲音。

順著那方向一看，注意到位於房屋下方的街道上，竟然堆積著如地毯般的財物以及一些私人用品。這些物品顯然是那些市民們匆忙之間遺棄下來的，它們雜亂無章地散落在地上，彷彿在訴說著當時發生的一切。

阿爾敏站在屋簷邊看著那堆雜物，蹲下身子仔細觀察。只見有許多物品已經殘破不堪，上面還沾染著泥土和灰塵；而有些則明顯遭受過踩踏，留下了一道道清晰可見、髒兮兮的鞋印。

看著眼前這番景象，阿爾敏不禁皺起眉頭，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原來，當災難降臨時，人們會如此驚慌失措，甚至連自已最珍貴的東西也顧不上帶走……

看著散落一地的東西，阿爾敏忽然看見在一堆雜物之中有一個可愛的布娃娃玩偶。

但他的雙手和腦袋都已經在人流的踩踏中斷裂，只留下髒兮兮的臉龐和剩下的汙水見證了它如何從一個小女孩喜歡的公主變成了被遺棄的玩偶。

“大家…都在害怕呀。”阿爾敏輕聲呢喃道，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悲哀。

這就是在不可抗拒的恐懼所帶來的力量，巨人給了人們根深蒂固的恐懼。

恐懼，它讓平日裡勇敢無畏的人瞬間變得脆弱無比，也能讓那些平日裡珍貴的物品瞬間變得毫無價值。它會賦予人們極強的行動力，為了能逃離這裡，他們不許把身上曾經視為珍寶的東西全部扔掉。無論是精神上還是物質上都會統統扔掉。

恐懼讓他們讓一切感到不適，連呼吸都會感到排擠。人們會在絕對的恐懼面前暴露出最真實的一面，人們迫切的想要緩解恐怖，但是在恐懼——也就是巨人直面在人們面前的時候，人們就只剩下了跑。

巨人都是個徹頭徹尾的“平等論”的支持者。人類在巨人眼中，不論性別、年齡、職業、地位，人類任何物質和精神上的東西都在巨人的眼中失去了意義。

人類在他們面前被了剝奪個性，變成一個個單純的吃食。

面對這樣的“平等”，所有人都無疑會感到戰慄。沒有人會覺得這事不關已，也沒有人會覺得巨人這麼做肯定是有什麼緣由。

當人們徹底意識到自已也不過是其中要被平等化的一員，隨時都有可能像人們往日吃下食物那樣，被嚼碎，被吞掉，被消化時，人們的尊嚴就已經被徹底摧毀了。

最後留給人們的，只剩下了被強烈的恐懼喚醒的奔跑本能。

正當阿爾敏陷入沉思之際，身旁傳來一陣腳步聲。他抬起頭，發現艾倫正朝著自已走來。

原本心裡還有點怨氣的艾倫剛想開口，但在看著阿爾敏緊皺著的眉頭後，心中被指使的怨念突然消散了一半，口中不滿的話語變成了關切地詢問。

“你怎麼了？阿爾敏？”

“啊，不，我只是在想些事情。”阿爾敏笑了笑。

“這樣啊。”艾倫簡短的回應了下，接著低頭看向慘絕人寰的街道，想說出的話也好像定格在了喉腔。

對於此時的艾倫和阿爾敏，讓他們面對這種東西屬實還是太早了。從難民到士兵身份的轉變讓他們更加不適應這種充滿悲痛的場景，他們憧憬著成為了士兵就可以獲得改變人類命運的力量，但世事無常，超大型巨人的出現就再次把他們打回原樣。

“現在難民們應該已經輸送的差不多了吧…”阿爾敏強撐著精神，把頭扭過來看向一旁的艾倫，試圖轉移話題。

“或許吧。”

艾倫有點不耐煩的回覆道，心中的落差感讓他有點煩躁。他抬起頭看向天空，疑惑為什麼自已會如此躁動，雖說現在安全了，但是他還是想去往前線和巨人搏鬥。

可他每當這麼想時，腦海中回想起耶爾的囑咐和洛克斯的話又將熱血沸騰的他給打回原樣。

一種被束縛的感覺油然而生，雖然明知道這是關心，但艾倫心裡還是有點不痛快。感覺腦子裡有某種東西被束縛住，沒有辦法隨心所欲的去思考，卻又不得不動起身子去做一些不想去做的事。

明明不想去做，但這件事情卻又合乎其理，彷彿不怎麼去做的話就會犯下不可逆轉的錯誤。這樣不協調的感覺讓艾倫的大腦變得有些昏沉。

回到現實，一陣風呼嘯而過。帶來的冷勁讓人直打哆嗦，雖然已經到了春天，但是風依舊蕭瑟。

艾倫的思緒被打斷，伸手緊了緊衣領之後，他看向旁邊的阿爾敏，說：

“阿爾敏，你還記得曾經你給我看的那本書嗎？就是關於外面世界的那本書。”

“哎？”阿爾敏被艾倫問的一愣，思索了片刻之後才接上話，“嗯…還記得，我記得那是我偷偷從爺爺的書架上拿的。”

“我記得上面寫著，沙粒的雪原，冰雪的大地，熾熱的水。對吧？”

“是這樣沒錯…”

“真好啊，外面的世界。”

艾倫的眼中投射出嚮往，以屋簷為界，腳下是不堪入目的街道，而眼睛所見，卻是自由的藍天。

“牆外的世界，一定是廣闊無邊的吧。”艾倫喃喃自語，“就算是巨大無比的城牆，巨人們也能越過。那為什麼我們人類不行？人們為什麼要躲在這牢籠裡，捨棄原本的自由一直到滅亡？就沒有一個人想去往外面的世界，找到一個沒有巨人的地方，開啟一段和平的生活嗎？”

“那種事情……”

不可能的，這四個字被堵在了喉嚨裡，因為阿爾敏突然發覺了一件毛骨悚然的事。

沒錯，如艾倫所說。

巨人們能越過巨大無比的高牆。

但是，明明瑪利亞之牆和希甘西納區只是破碎了一個機關門。

可為什麼超大型巨人能越過瑪利亞之牆和希甘西納區，來到羅塞之牆之前的託洛斯特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