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抬下腳。”

醫生循著耐心再次提醒了句。

祝南枝才終於回過神,抬了抬腳,包裹著傷口的紗布被拆掉。

燙出的水泡都被挑破了,鮮紅的一片在她細膩白嫩的腳丫上顯得格外明顯。

醫生細緻的檢查著她的傷口,祝南枝垂下眸,思緒再次飄遠,想到剛剛在車上的那一幕。

賀朝渡對她毫不掩飾的撩撥。

說她可愛。

認識她的每一個人都說她高冷難駕馭,只有賀朝渡說她可愛,還乖。

要知道父親去世了多少年,叛逆這個詞就跟了她多少年。

耳根熱的實在難以忽視,祝南枝偏下頭,向小貓似的蹭了蹭耳根。

換好了藥的醫生直起身看到祝南枝不自然的樣子,關心問了句:“哪裡不舒服嗎?”

祝南枝尷尬的僵住。

看她臉頰往下連著脖頸都漫著一層淡淡的緋紅,醫生扶了扶鏡框,極專業負責的口吻問她:“你是不是發燒了?”

祝南枝:“……”

發……發騷了?

醫生走到辦公桌前拿出體溫計就要給祝南枝測量,祝南枝到反應過來是“發燒”了,連忙擺著手。

“沒,沒有。”

門被敲響,醫生應了聲後,賀朝渡推門走了進來。

“怎麼樣?”他視線落在祝南枝的腳踝上。

分明只是很基礎的關心,但經歷了剛剛發生的小插曲,祝南枝莫名覺得腳上被他盯著的那塊地方也跟著發熱。

“傷口不算太嚴重,我給你開個藥膏,用完後再來檢查一次,大概兩個月就能恢復如初了。”

醫生這話算是給祝南枝吃下了顆定心丸。

剛剛進診室前她就看到了門口掛著的醫生個人生涯介紹,才知道這位是世界聞名的面板科英才。

很多面板科的疑難雜症都是他率先攻破問題治療痊癒的。

這種燙傷對他來說就是灑灑水的小問題。

祝南枝沒想到賀朝渡帶她來看的居然是這樣厲害的名醫,還以為他只是隨口一說換個醫院換副湯藥試試嗯。

“行。”賀朝渡接過藥膏,很自然的站到祝南枝身邊,儼然一副家屬的姿態,問醫生:“有什麼忌口嗎?”

“海鮮、醬油,反正顏色深和發物儘量別碰。傷口也儘量不要碰到。”

祝南枝想起早上吃的煎包裡有粒小蝦仁。

賀朝渡正好看過來,撞上她的視線,明明她還什麼都沒說,他就說了:“一點點沒事。”

就像是她肚子裡的蛔蟲似的,輕易就拿捏住了她的想法。不用多餘的再過問一嘴就能給出相應的回答。

出了醫院,祝南枝再次回到那個讓人心亂如麻的副駕駛。

不想再被那些曖昧朦朧的小插曲回憶纏繞,祝南枝捧著手機煞有其事的玩著。

也就一小時的時間沒看手機,她的微信炸了。

全是賀清塵轟炸過來的。

有疑問有指責更有不解。

反正最後統一下來就是要她給個解釋。

解釋她這兩天為什麼跟賀朝渡走的那麼近。

解釋她為什麼剛剛不幫著他還要站在他的對立面和那些人一起欺負他。

99+是不帶重複的責問。

這輪轟炸從她上了賀朝渡的車後一直到半小時前才停下。

能停下也多半是程意吃醋了,把他哄去做別的事了。

賀朝渡繞一圈上車,系安全帶的時候餘光正好瞥見祝南枝的手機螢幕,那個熟悉的微信頭像幾乎是一秒就能認出。

涼薄的唇角繃緊了些。

快要紊亂的呼吸被強制撫平,賀朝渡握緊方向盤,冷厲的視線盯著車前那塊空地。

“下午什麼安排?”

聽著賀朝渡的語氣似乎變了調,祝南枝疑惑的投去視線。

他好像生氣了?

有點不耐煩的樣子。

祝南枝偏過頭,這種意識越來越清楚後,心裡莫名有些委屈,但她繃著沒發作,想了想後,說:“送我回學校吧。”

估計是這兩天耽誤他太多時間,讓他有點煩了。

雖然他們倆只差了三歲,但身份卻是天差地別。

一個是晚輩,一個長輩小叔。

一個還是在校的大學生,一個已經是站在金融圈內巔峰的王者了。

他們倆日常的生活軌跡自然也不一樣。

賀朝渡的時間貴到就算是祝南枝這千金小姐的身份也不敢想象。

人家總裁的分分鐘或許只是以百萬比喻的,但是賀朝渡的單位是絕對能夠到億的。

賀朝渡握住方向盤的手收緊了些。青筋暴起。

“你今天不是沒課嗎?”他的聲線依舊平和。

“我回宿舍待著。”

其實祝南枝一直都挺喜歡住宿舍的。

美院的宿舍只要錢給到位,就不用去擠什麼四人間八人間的。

祝南枝交的住宿費自然是最高的,住的也是美院裡規格最高的雙人間。

寬敞的面積一點也不輸外面的單身公寓,也有電梯和獨立衛浴。是藝術院校,所以宿舍的規矩也比其他的高校要輕鬆。

她一直不喜歡蘇媛,所以上大學後就迫不及待的搬進了宿舍。

至於為什麼喜歡住宿舍卻還是常常走讀回君臨灣……

完全是因為賀清塵那個少爺不喜歡住宿。

他是走讀他不需要守學校宿舍的門禁,所以每次出去玩到幾點都不在乎無所謂的。

過了門禁時間,祝南枝只能回君臨灣住。

仔細想想,這些年早在不知不覺中為了賀清塵妥協了一件件她原本抗拒的事。

祝南枝時刻注意著表情管理,所以心裡就算已經色彩繽紛、五光十色了,臉上也不會輕易顯露出半分。

所以對於賀朝渡剛剛的可愛論她才覺得驚訝。

賀朝渡好像能透過她面上這層皮看清她的內裡似的。

賀朝渡沉默了片刻,說:“宿舍沒人照顧你。”

“我能照顧好自已。”祝南枝脫口而出。

從父親去世後,祝南枝幾乎就是自已照顧自已了。

蘇媛除了每個月定時給零花錢以外就對她不聞不問。

她不照顧也不允許家裡的傭人照顧祝南枝。

青春期的初潮突然來臨,沒有人教過祝南枝如何對應對,向來表現的冷靜孤傲的小孩在看到褲子後面淌出的血跡後哭的六神無主。

那時候還是賀清塵找來高年級的學姐耐心教她該怎麼做,祝南枝才安穩渡過青春期的第一個小變化。

祝南枝想,或許她就是在那個時候對賀清塵動的心吧。

沒有一塊貧瘠的土地會拒絕突然降下的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