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微微頷首,他了解丞相的深謀遠慮,緩緩道:

“丞相表面上偏袒子建公子,實則對中郎將您有所忌憚。

他為子建公子尋找如此強大的外家,其實是因為中郎將您身後有眾多世家支援,這些世家以儒家禮法為傳承,勢力龐大。

中郎將您身兼嫡長,本就得天獨厚,何須因丞相的偏袒而心生幽怨?

丞相的氣魄,豪氣干雲,他在二位公子身上苦苦尋找的,是“擔得起”三字之人。

望中郎將三思。”

曹丕聽罷,眼中閃過一絲銳光,他緊盯著司馬懿,沉聲道:

“你還真的是不敢揣度我的家事。

那麼,你就打算在這兒養一輩子馬嗎?敢不敢跟我走?”

司馬懿輕嘆一聲,望著外面漆黑的夜空,淡淡道:

“外面是腥風血雨,相比之下,此處倒顯得格外踏實。”

就在這時,郭照提著食盒款款而來:

“姐夫。”

司馬懿連忙起身道:

“阿照,快來拜見中郎將。”

她看到曹丕,立刻恭敬地行禮,郭照盈盈一拜:

“民女郭照拜見中郎將。”

她接著說道:

“姐姐讓我送些韭菜過來。”

說著,她將食盒中的菜餚一一擺放在桌上。

曹丕看著桌上的酒菜,輕笑道:

“有酒,有菜,你在這兒過得還真是愜意。”

司馬懿也笑道:

“中郎將說笑了。”

曹丕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郭照身上,而司馬懿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看了看曹丕,又看了看郭照,三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郭照見狀,主動為曹丕倒了一碗酒,舉碗道:

“中郎將,今日是您大喜之日,民女郭照敬您。”

司馬懿見狀,趕忙從郭照手中搶過酒杯,恭敬地舉起酒碗,說道:

“草民就以這一盞薄酒為中郎將賀。”

曹丕看了郭照一眼,淡淡道:

“這世間哪有那麼多喜事可賀。”

他看了一眼司馬懿,頓了頓,又接著說:

“倒是你一番話,可以忘憂啊。”

他吟詠道:

“今日樂,不可忘,樂未央,何為自苦,使我心悲。”

說完,他向門外緩步走去。

司馬懿將手中的酒碗輕輕放在桌上,隨後跟上去:

“草民送中郎將出去。”

郭照望著曹丕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她喃喃自語:

“何為自苦使我心悲。”

她拿起桌上的酒碗,一飲而盡,彷彿要將所有的愁緒都隨這酒水一同吞下。

司馬府。

司馬懿輕輕推開家門,一臉疲憊:“夫人,我回來了。”

話音剛落,一陣歡快的腳步聲傳來,司馬師小跑著衝了出來,眼中都是對父親的思念和喜悅:

“爹爹!爹爹!”

他興奮地叫著,張開雙臂想要擁抱司馬懿。

司馬懿微笑著,蹲下身子,一把將司馬師緊緊抱在懷中。

他感受著兒子溫暖的身體和純真的笑容,心中的疲憊似乎消散了幾分。

此時,張春華抱著年幼的司馬昭從內室走了出來,她看著司馬懿,語氣中帶著一絲調侃:

“我看你回馬廄得了,那裡才是你的家。”

司馬懿聞言,輕輕搖頭,他明白夫人的言下之意,於是解釋道:

“利劍高懸,我不能不上心。”

他看向張春華,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柔情:

“夫人,我累了,我想躺下歇一會兒。”

張春華微微一笑,她知道司馬懿的辛苦,於是柔聲說道:

“累了就回馬廄休息吧。”

司馬懿樂了:“瞧夫人說的。我不跟馬睡,我跟你睡。”

她接過司馬師,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腦袋:

“師兒,別纏著爹爹了,爹爹累了。”

司馬師雖然有些不捨,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從司馬懿的懷抱中掙脫出來,跑到張春華的身邊。

他抬起頭,看著司馬懿說道:“我也要和娘一起睡。”

司馬懿聞言,無奈地笑了笑:“哪都有你。”

他站起身,走向內室,準備休息。

張春華看著司馬懿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溫柔。

她走到司馬懿身邊,開始幫他解下外衣:“你聞聞你爹這什麼味兒?我給你打水洗洗。”

司馬懿蹲下身子,任由張春華幫他脫下外衣。

他感受著夫人的溫柔和關懷,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他轉過頭,對司馬師說道:“師兒,爹爹累了。”

司馬師立刻跑到司馬懿身邊,小手輕輕地捶打著他的背部:

“爹爹累了,我給爹爹捶背。”

他的聲音稚嫩而純真,讓司馬懿感到無比溫暖和欣慰。

“衝兒!!!”

在丞相府的深院之內,曹操頭髮凌亂,衣著不整,哭聲如雷鳴,他嚎啕大哭,悲痛欲絕。

他口中不斷呼喚著:“衝兒啊,衝兒!”

淚水順著他滄桑的臉龐滑落,他的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悔恨:

“我悔不該,悔不該殺了那華佗啊!

若他還在,定能救我的衝兒一命。”

曹丕跪在一旁,膝行上前:“父親,藥煎好了。”

曹操猛地一甩衣袖:“我不吃!我的衝兒,我的衝兒。。。”

卞夫人示意曹丕上前。

曹丕勸慰道:“父親,衝兒最為孝順,如果他在天之靈,看到您現在因為哀思,傷心傷身,他也會難過的。”

曹操轉過頭來:“我的衝兒早夭?你不許我不傷心?”

曹丕低頭,聲音顫抖:“兒臣不敢。”

曹操指著曹丕,眼中滿是憤怒: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弟弟的遭遇是你的不幸,卻也是你的大幸!”

曹丕和曹植全都跪地,大氣不敢出。

曹丕跪拜道:“兒臣不敢!父親言重了。”

曹操突然大喊:

“滾出去!”

曹丕只得退步走出,曹操繼續哭嚎,聲嘶力竭地喊著曹衝的名字。

卞夫人在一旁勸慰道:

“阿瞞,不要再傷心了,這都是命啊。”

曹操怒吼道:

“住嘴!

孤素來不信命!

這是天意嗎?

是對我的懲罰嗎?

天命,你儘可以衝著孤來,為何要奪走孤的衝兒?

衝兒,孤的心肝。。。”

他癱倒在地,放聲大哭,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悲痛。

楊修府上。

楊修端起一碗酒,向丁儀敬道:

“此杯酒,恭祝丁兄榮升西曹掾屬,從此掌握徵辟人事大權。”

丁儀連忙擺手:

“慚愧,慚愧,我還未謝過楊兄的舉薦之恩。”

楊修搖頭:

“慚愧的是我,我向丞相推舉你,丞相當時想要許你的,遠不止一個西曹掾屬。”

丁儀疑惑道:“那是什麼?”

楊修:“丁兄可知,丞相曾有意讓你成為他的乘龍快婿,將最為寵愛的長女許配給你。”

丁儀驚愕:

“有這等事?我為何不知?”

楊修嘆了口氣:

“可惜啊,曹丕去跟丞相說,丁兄盲了一目,怕他的小妹受委屈,丞相愛女心切,此事便作罷了。”

丁儀苦笑:

“五官中郎將說的是,現在的我怎麼可能配得上丞相之女?”

楊修又道:

“不過,丞相前幾日見到你本人後,又後悔了,說即便丁兄兩目皆盲,他也應該把長女嫁給你。”

丁怡嘆了口氣:

“哎!也罷!大丈夫生於世,自當建功立業,青史留名,此等攀龍附鳳之事,不談這些也罷。”

楊修舉杯:

“好!丁兄壯志豪情,來,我們共飲一杯。”

楊修放下酒杯,認真地看著丁怡:

“丁兄,剛才我所說的機會,便是青史留名、建功立業的機會。”

丁儀:“那我猜猜看,剛才那一杯酒,是楊主簿敬我,還是子建公子敬我?

我雖入丞相府不久,但也知道曹丕近來失寵。

將來這封侯拜相之位,楊兄可是當仁不讓啊。哈哈哈~”

楊修鄭重道:

“丁兄,此時乃是我輩讀書人千載難逢的機遇。”

丁儀頷首道:“若子建公子願不嫌棄我這粗鄙之人,我必將受寵若驚,倍感榮幸。”

楊修緊接著說道:“不如這樣,我們共飲此杯,隨後你隨我一同去拜訪子建公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滿心感激,對楊兄的引薦之情,更是銘記在心。

丞相府。

房內,徐庶靜靜地站在那裡,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了。

就在這個時候,曹操從後面走了進來,他的腳步有些沉重。

徐庶看到曹操來了,就彎下腰,恭敬地向他行禮,說:

“丞相,請您節哀順變,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曹操擺了擺手,說:

“孤沒事,不用擔心。”

然後他走到桌子後面,看著徐庶問:

“元直啊,你今天來找孤,是有什麼事情嗎?”

徐庶說:“丞相,臣今天來是想向您請辭的。”

曹操聽到這裡,稍微愣了一下,然後問:“噢?”

隨即坐下身來:“元直你要去哪裡呢?”

徐庶回答說:

“丞相,就像胡馬依戀著北風,越鳥喜歡朝南飛一樣,臣也想回到我的故鄉,奉養臣的老母親。

臣曾經發誓,不會為您出一策。

但是您寬宏大量,還是讓臣教導您的小公子。

可是,現在小公子已經不幸。。。不幸早夭。。。

臣覺得自已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再待在這裡也是浪費朝廷的俸祿。

所以,請您允許臣回到南方去吧。”

曹操:“孤即將與荊州劉表開戰,元直可曾聽聞此事?”

徐庶:“丞相,微臣已然有所耳聞。只是臣自從離開朝堂,便決心歸隱故里,閉門讀書,專心侍奉老母,從此不再過問世事。待到丞相平定晉中之亂後,臣願在這鄉間田野之中,遙遙為丞相慶賀。”

曹操:“元直啊,畢竟你我君臣一場,也有數載情誼。如今你執意離去,孤明日設下宴席,為你餞別送行,再贈予你一份薄禮,聊表心意,如何?”

徐庶剛欲開口推辭,曹操卻抬手示意道:“且慢!令堂年事已高,此去路途遙遠,車馬之事還需妥善安排才好。”

徐庶心中感動不已,連忙躬身謝道:“丞相大恩大德,微臣沒齒難忘,銘記於心。”

曹操微微頷首,表示滿意:“嗯~如此甚好。”

徐庶:“丞相,如果您沒有其他特別的指示或安排,那麼微臣就先告退了。”

曹操微微頷首,表示同意徐庶的請求,並目送著他離去。

他微微躬身施禮。然後轉身緩緩離開了房間。

待徐庶的身影完全消失後,曹操立刻叫來身邊的內侍,語氣嚴肅地吩咐道:“來人啊!立即去傳喚楊主簿和五官中郎將到這裡來。”

內侍領命後匆匆離去,傳達曹操的命令。

房間裡暫時陷入了一片寧靜,只有曹操沉思的目光凝視著遠方,似乎在思考著接下來的計劃和決策。

片刻之後,楊主簿和五官中郎將先後趕到,他們走進房間,向曹操行禮請安。

曹操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兩人,向楊修和曹丕提及徐庶有回荊州之意,並詢問他們對此事的看法。

楊修:“回荊州?他難道不知道,丞相即將與劉表交戰?”

曹操不屑道:“劉表何人?徐庶何人?他豈能為劉表所用?”

楊修躊躇道:“額。。。但是。。。徐庶曾經效力於劉備呀,而劉備現在也在荊州。我還聽說徐庶的昔日好友諸葛亮,現在也在劉備麾下效力。那。。。徐庶會不會。。。”

曹操看向曹丕:“你怎麼看?”

楊修也看向曹丕。

曹丕這會兒卻在走神。

曹丕猛然驚醒,一時之間有些茫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努力回憶著剛才的話題,慌亂之中胡亂接道:“哦,元直先生真的不肯留下來嗎?”

曹操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他原本期望曹丕能夠給出一些有見地的看法。但此刻看來,曹丕似乎並沒有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曹操一臉嚴肅,眉頭緊得能夾死蒼蠅:“你這小子,我講了半天,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啊?怎麼心不在焉的!你現在不是管著校事府嗎?”

曹丕趕緊回答:“是的,父親。”

曹操直接下令:“那好,這件事交給你去辦。”

楊修在邊上聽到,開始琢磨起曹操的意圖。

曹操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曹丕和楊修都恭敬地行禮,然後離開了。曹操嘆了口氣,感覺有些疲憊。

曹丕剛走出院子,就看見徐庶在涼亭裡等他,像是有話要說。曹丕環顧四周,見沒人,才放心地走過去。

徐庶看起來有些緊張:“公子,丞相有急召見你,估計是商量怎麼處置臣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