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馬廄。
馬一元心裡直犯嘀咕:
“司馬懿啊司馬懿,你倒好,刷馬還把我拽上,這地方味兒大得燻人。
我還真想在司馬府裡享享福,吃吃喝喝睡睡。”
她實在想不通,司馬懿怎麼就當這弼馬溫,還非得天天把她帶在身邊。
她就這麼趴在一張破舊的木桌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司馬懿忙前忙後。
只見他一會兒端來一盆水,拿起刷子就對著那匹棗紅色的馬使勁刷洗;
一會兒又跑到馬廄裡,一鏟一鏟地清理馬糞;
再過一會兒,他又一根柱子一根柱子地擦拭著馬車,忙得不亦樂乎;
最後還拿起刀,切割成捆的草料準備餵馬。
馬一元看著這一切,索性四肢攤開,懶洋洋地曬著太陽,感嘆道:
“哎,這日子啊,還真是挺悠閒的,歲月靜好啊!”
風和日麗,陽光正好,涼亭內一片寧靜。
“父親!父親!”
一個男孩拿著一枝鮮花,興高采烈地奔跑過來,遞給了亭子裡端坐的人,
“您看,這花漂亮嗎?”
四周侍衛林立,氣氛莊重,許褚如同一座鐵塔般站在一旁守護著。
司馬懿微笑著接過花,聞了聞,然後問道:
“衝兒,近日功課怎麼樣了?”
曹衝恭敬地回答:
“回父親,徐庶先生剛給孩兒講完《論語》,孩兒受益匪淺。”
曹操聞言,點了點頭,又問:
“哦~那你覺得徐先生如何?”
曹衝想了想,認真地回答:
“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叟哉?’先生對孩兒盡心竭力,知無不言,孩兒很喜歡先生。”
曹操聽了,滿意地笑了:
“那就好,雖然他不肯為我出謀劃策,但對你能盡心盡力,為父一樣高興。”
他頓了頓,又語重心長地說:
“衝兒,為父對你寄望深厚,你要好好跟徐先生學習本事,將來才能成為有用之人。”
曹衝堅定地點了點頭:
“衝兒絕不辜負父親厚望,一定努力學習,成為像父親一樣偉大的人。”
曹操聽了,哈哈大笑,心情大好:
“去,將早上塞北進貢的酥糖拿來,給衝兒嚐嚐。”
一旁的內侍拱手道:“回丞相,那盒酥糖放在堂上,今早楊主簿和四公子來了,楊公子看到後……就拿走了。”
許褚聞言,一愣,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悅。
曹操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沒想到會有人如此大膽:
“為何?誰允許他這麼做的?”
內侍惶恐地回答:
“奴……奴婢不知……楊公子說是要嚐嚐鮮,就……就拿走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顯然對曹操的憤怒感到害怕。
曹操將懷中的曹衝放到一旁,起身道:
“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連我的東西也敢隨便拿。看來到現在他還是不明白,之前孤為何不殺他。”
他的目光中充滿了冷意。
說罷,他憤怒地將手中的花枝摜在地上,花瓣四散,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曹衝見狀,連忙拉住曹操的衣袖:
“爹爹……爹爹……別生氣了,一盒酥而已,不值得您動怒。”
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懇求和撒嬌。
曹操看了兒子一眼,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
“衝兒乖,先去溫書。爹爹有些事情要處理。”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對兒子的疼愛。
曹衝點了點頭,乖乖地離開了涼亭。
曹操對許褚說道:
“劍給我。”
許褚一愣,怕丞相一時衝動,斟酌道:“丞相,還是臣替你拿著吧。”
曹操看了他一眼:“你跟我一起去子建府上走一趟。”
曹植府邸,一場驟雨突如其來,雨滴急促地敲打著地面,發出陣陣聲響。
“來,你一塊!你一塊!你一塊!”
楊修手裡拿著酥糖,一塊一塊地分給府中的侍女們,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
這時,曹操緩步走上臺階,來到門外,身後跟著內侍和懷中抱劍的許褚。
他的臉色陰沉。
“來來來!這都是丞相給的,好吃!吃吧!”
楊修一邊分著酥糖,一邊大聲說著。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曹操的到來,依舊自顧自地享受著這份美味。
“你們要是不吃,那我就先吃了。”
楊修說著,又吃了一口酥糖,臉上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曹操制止了內侍的出聲,臉色更加陰沉地站在門外偷聽。
他聽著楊修的話,心中的怒火逐漸升起。
“怎麼樣?好吃吧?”楊修轉身對正在看書的曹植說道,“哎呀!公子,你看,把你給忘了,快,拿一塊。”
曹植看著被分食的酥糖,有些猶豫地說道:“就這麼被你分著吃了,會不會對父親不太恭敬。”
聽到這裡,一個本就猶豫的宮女更加不敢吃了,她手中的酥糖彷彿成了燙手的山芋。
“你看看,這幾個字怎麼念?”
楊修指著食盒上的字問道。
曹植疑惑地看著楊修遞過來的食盒:
“一合酥?”
楊修笑著搖頭道:
“不對,此乃一人一口酥,丞相親題,這就是命令,豈敢不遵啊。”
曹植笑著站起身來,但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無奈:
“還是德祖你聰慧啊。不過啊,這畢竟還是父親的東西,我們還是不要貿然失禮得好。”
他說著,輕輕地嘆了口氣。
從楊修手中拿過食盒,輕輕整理好放在桌上,動作中透露出一種溫文爾雅的氣質。
楊修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拉著曹植在一旁坐下:
“公子,來,坐。你可知丞相為何喜歡你嗎?”
曹植靠著他坐下,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說道:
“父親喜歡的是我的詩文吧。”
楊修搖了搖頭,眼神中透露出幾分深意:
“丞相不止喜歡你的詩文,他更是從你的詩文中,看到了你灑脫的氣度和廣闊的胸襟。
想吃這一口酥,需要眼光和膽魄,這些中郎將沒有,但您必須有。”
曹植聞言,眼神中閃過一絲光芒:
“德祖的意思是?我要在父親面前的表現超越二哥嗎?”
楊修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語氣凝重地問道:
“公子和臣說實話,您的志向是什麼?是做個大詩人嗎?”
曹植堅定地搖了搖頭:
“當然不是。我的志向,那是學父親,戮力上國,流惠下民,建永世之業,勒金石之功。”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和期待。
楊修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之色:
“好!好一個戮力上國,流惠下民,建永世之業,勒金石之功。
可是這樣的偉業,僅僅是一個相府的公子,是無法實現的。”
曹植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
“可是目前我的狀況……我該如何做才能實現我的志向呢?”
他的語氣中透露出幾分迷茫和無奈。
楊修的目光變得深沉,他緩緩說道:
“臣把話說明白了吧,就在丞相一統北方之前,您與中郎將的爭鬥尚不明朗。
可如今丞相一統北方,威震天下,這樣的功業是需要人去繼承的。
而丞相最愛的兒子莫過於您與曹衝公子,臣願助公子一臂之力。”
曹植聞言,眉頭微皺,他輕聲說道:
“可我們畢竟還是幼子,二哥才是嫡長子,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楊修搖了搖頭,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堅定:
“沒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這確是中郎將的優勢。
但,這也是他的短處。
支援嫡長正統之論的,多是一些昏庸的老臣,而這些老臣,又多忠於漢室。
中郎將整日被這些人環繞掣肘,還如何繼承丞相的大志呢?”
說到激動處,楊修掄起兩個胳膊,舉手問蒼天,彷彿在向天地訴說心中的不平。
曹植反駁道:
“父親自已也是要倚重這些老臣的。”
楊修冷笑一聲,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睿智:
“倚重那是為了穩定局勢。
丞相心裡早就明白,漢室的制度,漢室的根基,早就爛透了。
亂世需要大破大立。
為救天下,為救蒼生於水火,需要重建一種新的制度,開啟一種新的時代。
而這樣的偉業,需要的不是一個被老臣環繞掣肘的嫡長子,而是一個有眼光、有膽魄、能夠繼承丞相大志的人。
公子,您就是這樣的人。”
曹植聞言,心中湧起一股熱血。
他看著楊修堅定的眼神,彷彿看到了未來的希望。
他緩緩站起身來,語氣中透露出一種堅定:
“德祖,我願意為了這個偉業而努力。
無論前方有多少困難,我都不會放棄。
我要讓父親看到,我不僅有詩文的才華,更有繼承他大志的勇氣和決心。”
曹植目光炯炯,他深情地說道:
“德祖,我終於能夠理解你的抱負了,也能明白,父親為什麼這麼欣賞你了。
你的智慧,你的膽識,都讓我深感敬佩。”
楊修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激動之色。
他躬身行禮,語氣堅定地說道:
“為天下,為丞相,為公子,為我自已,臣都希望,公子能夠繼承丞相的志向和豪邁,讓天下人都看一看,我們讀書人的志向和作為是什麼。
臣願以性命助公子實現宏圖偉業,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也希望有朝一日,公子可以成全於臣。”
曹植連忙扶起楊修,他笑著說道:
“快快請起,德祖。
你我乃是知已好友,自然攜手同行。
你的抱負,我的志向,我們都將為之努力奮鬥。”
兩人互相作揖行禮,彼此的眼神中都充滿了堅定和信任。
“丞相到!”
內侍的高呼聲突然響起,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曹操走了進來,眾人剛想行禮,卻被他制止了。
他開啟食盒,發現裡面只剩最後一塊糖酥,於是捏起糖酥轉向眾人問道:
“都吃了?”
眾宮女集體伏地,不敢應聲。
曹操看看手裡僅剩的一塊糖酥,又詢問道:
“有沒吃的嗎?啊?有沒吃的嗎?”
這時,剛才猶豫的宮女低聲道:
“奴婢……奴婢沒吃。”
楊修猛然轉頭看向她,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
曹操則示意她站起來,並問道:
“為何不吃?”
宮女顫抖著不敢說話,許褚的劍已經出了鞘,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曹操將手裡的糖酥掰成碎塊,分給內侍和許褚,並撿起掉到地上的碎屑說道:
“吃,都吃!一人一口酥嗎,為何不吃。”
那宮女、內侍、許褚、曹操,全部將碎塊放進了嘴裡。
眾人鬆了一口氣,氣氛也緩和了下來。
曹操看向楊修,語重心長地說道:
“楊公子,好好輔佐孤的兒子。”
楊修作揖應聲道:
“是。”
曹操領眾人走了出去,曹植恭送父親離開。
待曹操走後,楊修和曹植二人相視一笑,彼此的眼神中都是對未來的期待和信心。
丞相府的馬廄裡,司馬懿跟往常一樣,正忙著給馬兒喂飼料呢。
馬一元趴在矮桌上,遠遠瞅見楊修朝這邊走來,心裡直犯嘀咕:這楊修來馬廄幹啥?
司馬懿一聽這話,轉頭一看,嘿,楊修還真來了,揹著手慢悠悠走到他身後。
楊修開口就道:
“孔融愛喝酒,禰衡喜歡裸奔,這倆人最後都沒啥好果子吃。”
司馬懿趕緊放下手裡的草筐,恭恭敬敬作了個揖:
“司馬懿見過楊主簿。”
楊修嘆了口氣:
“咱倆今兒個再見,我是一喜一憂啊。
喜的是你的腿已經好利索了,憂的是你這麼有才,卻在這兒養馬。
你的遠大志向呢?”
司馬懿笑了笑:
“楊主簿是要用馬嗎?”
楊修點點頭:
“我要跟子建公子出去一趟,給我牽匹馬來,馬越烈越好,這樣跑起來才帶勁。”
司馬懿趕緊作了個揖,應道:
“楊主簿稍等片刻,我這就去給您牽馬。”
不一會兒,司馬懿牽著馬出來了,他單膝跪地,想讓楊修踩著他上馬,顯得特別恭敬。
楊修見狀,一把拉起司馬懿,笑著說:
“別這樣,你雙手交叉,我踩著你手心一躍就上去了,這樣更方便。”
上了馬後,楊修伸手要馬鞭:
“馬鞭給我,我要自已駕馭這匹馬。”
司馬懿有點猶豫,提醒道:
“楊主簿,這馬性子烈,不太好駕馭,我還是先給您遛一遛吧,等它溫順了再給您。”
楊修:
“好吧。”
司馬懿牽著韁繩走在前面。
楊修提醒道:丞相可不是一般人,你這點小九九,瞞不過他老人家啊。
馬一元:這會兒倒是善良,這楊修說來也是有大才的人,可惜了。。。
司馬懿微微皺眉?
可惜什麼?
司馬懿看向楊修緩緩說道:
“我呢,不敢說自已是那種無慾無求的人,但我覺得,有多大能耐就做多大事。
現在養馬,我心裡也踏實。”
楊修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這年頭,亂世紛爭,強者為王,弱者只能被踩在腳下。
沒本事、沒力氣的人,是很難混下去的。
丞相現在暫時放過你,那也是因為形勢所迫。
現在北方已經平定,那些保漢的黨派也都失去了外援,用不了多久,丞相就要開始秋後算賬了。”
馬一元:應該在這鏟屎鏟不了多久了。。。
司馬懿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
“丞相是個有大志的人,楊主簿你輔佐他,更應該注重仁愛和忍耐。”
楊修苦笑了一聲:
“可惜啊,這年頭只認強弱,不認仁暴。
想當年在含章殿前,咱們父輩都被綁在殿前,那時候有多少漢臣敢站出來,義正言辭,忠義執言?
可最後呢?
還不是都屍骨無存了。
現在雖然還不是曹家的天下,但所幸的是,咱們都讓父輩活了下來。”
司馬懿聽了這話,停下了腳步,沉默不語。
楊修伸手接過馬鞭:
“把鞭子給我吧。”
馬一元:這楊修下場可不太好啊!
司馬懿腦中傳來馬一元的聲音,他不由叮囑道:
“楊主簿,前面的路可不平坦啊,你要小心馳騁。”
楊修笑了笑:
“前路坎坷,那也得放手一搏啊。現在一鞭在手,我可要覽盡眾山小了。”
說完,他調轉馬頭,策馬而去。
司馬懿望著楊修遠去的背影,作揖拜別。
在丞相府裡,議事廳內氣氛熱烈。
曹操手裡拿著酒碗,滿臉喜悅地說:
“我奉旨討伐袁紹,官渡一戰大獲全勝,蕩平了河北,這當然是件大喜事。
但更讓我高興的,還不是這個。”
鍾繇有些不解,問道:
“丞相已經平定了河北,中原的戰事也都平息了,還有什麼喜事能比這個更大呢?”
曹操只是笑著,並不直接回答。
這時,楊修上前一步,恭喜道:
“臣恭喜丞相,不僅平定了河北,還得到了河北的眾多俊才。”
曹操用手指了指楊修,笑道:
“知我者,楊主簿也!
河北確實多才俊,有門風高雅的崔琰,有文章驚鬼神的陳琳。
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崔公時,曾說看過冀州的戶籍,可以得到三十萬甲兵。”
說到這裡,曹操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
“沒想到崔公當時頂撞我說,
‘你來到冀州,沒聽到仁義之聲,卻先計較甲兵。難道我們冀州的百姓,所期盼的就是這個嗎?’
這樣的見識和風骨,我怎能不高興呢?哈哈哈!”
崔琰聞言,連忙上前幾步,躬身道:
“臣當時身為罪臣,頂撞丞相也是出於一點私心,想在臨死之前為河北百姓求一點丞相的仁恩。
沒想到丞相不棄,反而委臣以重任。
丞相胸襟如此坦蕩,怎不令臣汗顏呢?
臣不過是書生意氣,丞相才是能救中原於戰亂水火之中的英雄。”
曹操上前握住崔琰的手,感慨地說:
“諍友難得,諍臣更難得。
我十分欽佩崔公,清河崔氏,士族大家風範果然名不虛傳。
我今天在這裡表明心跡,願與崔公結姻親之好,不知崔公可願下顧?”
崔琰聽後,連忙說道:
“這……臣實在不敢當。不知丞相看中了臣家中的哪個子女?臣家中並無特別出眾的子女,怎敢高攀丞相之家?”
曹操微笑著說道:
“孤聽說崔公撫養兄長之女,猶如已出,此女自幼飽讀詩書,清雅賢德,有大家風範。
我想替我兒曹植求親,不知崔公意下如何?”
崔琰聞言,心中雖有些驚訝。
他連忙躬身說道:
“公子文武雙全,才情出眾,臣女蒲柳之姿,怎敢與公子相匹配?
但若是能侍奉公子,實乃臣家門之幸。”
這時,曹丕聽到這裡緩緩起身,似乎有些意外和失落。
他原本以為父親會為他求親,沒想到卻是為弟弟曹植。
曹操看在眼裡,心中明白。
他繼續說道:
“若論才學,孤諸子中唯有子建配得上做崔公的女婿。
他的才華和品行都是孤所欣賞的。”
曹丕聽後,又緩緩地坐了下去,臉色有些複雜。
曹操見狀,便對曹植說道:
“子建,上前行禮,拜見你的岳父。”
曹植一臉驚訝,他沒想到父親會突然為他求親。
他連忙作揖道:
“父親,兒子年少無知,不敢高攀名門士族之女。”
曹操聽後,有些不悅地說道:
“哎!你這樣說話,將為父和崔公置於何地?快上前拜見岳父。”
曹植聽後,連忙弓腰說道:
“是。”
然後他走到崔琰面前,行跪拜大禮:
“曹植拜見岳父。”
崔琰連忙扶起曹植,說道:
“公子快快請起,不必多禮。”
這時,楊修也起身跪拜道:
“臣為丞相賀喜,為崔公賀喜,為此絕世佳偶賀喜。”
眾人聽後,也齊齊端起酒碗,恭賀道:
“臣等恭賀丞相,恭賀崔公。”
曹丕臉色複雜地看著這一幕,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夜深人靜之時,曹操的臥房內,卞夫人正為丞相寬衣。
她輕聲說道:
“丞相和崔家結成親事,我當然高興。只是……”
曹操聞言,轉頭看向卞夫人,問道:
“只是什麼?”
卞夫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子桓年長,尚未婚配。為何先把崔琰的女兒許配給子建呢?”
曹操聽後,沉吟片刻,解釋道:
“清河崔氏,乃士族領袖,天下人才都望風而拜。
子建娶了崔氏女,對他將來大有裨益。
至於子桓,他不是救了元熙之妻甄宓嗎?
甄宓十分美貌,就給他做夫人吧。”
卞夫人聽後,有些擔憂地說:
“給子建娶名門重臣之女,卻把一個俘虜的罪婦給了子桓,這懸殊未免也太大了。
而且,子建對我說過,他喜歡甄宓。
我都沒答應呢,這樣的女子,怎麼能做我家的長子正妻呢?”
曹操聽後,微微一笑,說道:
“子建那點心思,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所以我才把甄宓給了子桓。”
卞夫人不解地問:
“這是為什麼?”
曹操解釋道:
“第一,我不能給子桓找有勢力的外家士族,這是對他好;
第二,子桓、子建之爭,在所難免。而子建過於孝悌,若子桓不退,子建他是難以下決心跟他爭的。
君子之爭,必也射乎。
我要讓子建感到不足,要讓他能跟自已的兄長狠下心來競爭,也要讓他拿出真本事來給孤看,給天下看。”
卞夫人聽後,有些心疼地說:
“阿瞞,他們可都是你的親生兒子呀!
天底下哪有做父親的,要讓自已的兒子同室操戈呀。”
曹操聽後,駁斥道:
“這天下本就是大爭之世!孤的兒子是要平天下的!不僅要爭!而且要爭得光芒萬丈!”
卞夫人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低頭輕聲道:
“只是委屈了子桓了。”
曹操眯起眼睛,手持刀片颳著竹簡,沉聲道:
“這世上委屈的人多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大江東去盡是流不盡的英雄血。
多少人的委屈在裡面?
那是多少人的委屈啊?”
說完,他不再言語,只是繼續颳著竹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