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油燈發出的光、色澤混黃,離遠了就看不清楚。村子裡的人離開屋子,除了帶上洋油燈照亮,只能靠天上的月光看路。劉雲自小在村子裡走動,習慣黑暗環境,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看清周圍物品。

今天聽到了一個重大的通知,要離開大坪村,到省城定居。下午放學回來。母親羅紅霞對劉雲說道:“你阿爸已經從東北調回省城。我們家人的戶口也要遷到省城。你要到省城的高中讀書。在大坪的事情要作好了斷。”

劉雲端了一碗飯,在曬穀坪石階上。一邊吃飯,一邊看著遠處的五指峰高大的黑影。 “農轉非”,戶籍不再是農民,轉為城市居民。將失去大坪村生存的根基、土地。到城市落戶,成為城市居民,有國家計劃供應糧,不用再看天吃飯。城市有樓房,有電影院、汽車、電車、火車……應有盡有,城市是農村人極度嚮往和羨慕的地方。

大坪村與省城的距離遙遠。離開家鄉,難見親人、朋友、鄉親,家裡的自留土地要交給他人,農作物也要送給他人。還有自已種植的果樹……

劉雲想得太多,一時愣神,手中的飯碗掉在石階上,“鐺鐺”滾下去,碗滾下兩級石階、停住了,沒有破裂。 “嘻嘻,碗滾、而不破。好兆頭。家鄉留念我這個娃。”

“大哥、大哥。”一個黑身影從天街中快速跑過來。劉雲聽聲音,知道來人是自已的“鐵把子”張盛軒。他急匆匆地跑過來,氣沒有喘勻,說道:“李師傅回來了。”

劉雲立即站起來,往家裡伙房走。很快,拿著一個油紙包裹的禮包出來。

“軒古、走,到師傅家。拜見師傅!”劉雲說著話,將手中的禮包遞給張盛軒。兩人在黑夜中,小跑前行。

一路上,劉雲想起師傅傳授武術之恩,也想起當年拜師之難……

五指峰下,有一座寺院,名叫“大佛靈光寺”。寺院處於山腰上,前方俯瞰大坪村,背靠挺拔的五指山峰。四周樹林鬱鬱蔥蔥,寺院左側一條山泉溪水奔流而下,潤育山下良田。是大坪村人的福地。寺院有著千年歷史,遠近聞名。煙火旺盛。經過多年修繕、擴建,規模宏大。

寺內有設有毗盧殿,寺中高僧李文古,指導寺中武僧人練拳習武。武僧人都有收帶徒弟的傳統,李文古在寺中教導眾僧,從不收名下徒弟。許多權貴、有錢人家到寺中,請李文古收徒,皆被拒絕。

李文古是塔上里人,出家之後,家中留有老母親。李文古出家,無意權勢、錢財,人世間,唯有他的母親是牽掛。劉雲看見李文古長年在寺中,返回塔上裡,必是為他的母親,想到打動他的辦法。

李文古定期回到塔上裡看望母親,看到家中收拾乾淨,柴、米油鹽充足,知道有人求已,他不予查問。這種現象延續了一年,終於心中不忍,向他的母親問道:“阿姆,家裡的好事,都是那一家人做的。”

“文古呵,我以為你鐵石心腸呵。我等了一年了,你、你現在才問起。”

“阿彌陀佛!”

“做好事的人,他們不讓我說。他們說,有緣,會相見。”

李文古聽母親如此說法,感覺做好事之人,恆心足矣、只求善緣相見。

“文古,我們塔上裡,沒有你看得上眼的?”

李文古聽母親如此說,稍作想想,說道:“沒有。只有一個細哥仔身體還可以。”

“那個細哥仔?”

“不知道。每次上來,都會看到他跳著石階上。這個細哥仔的身板,如果習武,能有大成。”

“文古呵,我們塔上裡,每天跳著石階上來的人,只有一個細哥仔,全村人都知道。”

李文古聽母親如此說,問道:“阿姆,這個細哥仔叫什麼名?”

“細哥仔是劉華粵的兒子、叫劉雲,他的爸爸、你知道的。家裡這些事都是他們做的。”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阿姆,代我感謝兩位善人,我回寺中為他們祈福。”

“文古,不是劉華粵兩公婆做的好事。是兩個細哥仔、阿雲古和阿軒古。”

李文古聽到兩個少年有如此恆心做事,明心志,說道:“阿彌陀佛!”

“師傅、請受弟子參拜!”突然間,門外傳來跪地、叩頭的聲響。李文古出門來,看到地上伏著兩個十多歲的少年。

“阿彌陀佛!”李文古口中唸唸有詞,雙手扶起二人。

李文古終於收了兩個徒弟,也是關門弟子。

劉雲、張盛軒見到李師傅,跪地就拜,齊聲說道:“師傅,弟子拜見!”

“阿彌陀佛!起來吧!。”

兩個徒弟行的跪拜禮,是習武人的傳統。李文古看著越來越高大的兩個徒弟,心中喜悅,臉上依然平和,說道:“將‘六合拳’對練幾招,點到即止。”

“是!”兩人向著李文古躬身行禮,轉身擺開架勢。先提氣運力,使得內氣充沛,全身肌肉處於收緊,有蓄勢待發之勢。

兩人對面站著,雙手抱拳,隨即拉開架勢、攻向對方。張盛軒的雙拳、快如蛟龍直拳猛打過來,劉雲迅速閃身避讓、躲過猛拳,一手抓向近身的手臂、順勢向前送,另一手直打向對方胸口。張盛軒看拳頭擊來、身形收縮、雙腿就地向後猛然躍起,凌空翻起,在空中一記飛腿直踢向劉雲。劉雲馬上矮身,左腳踢向張盛軒將落地的方向,一手抓住張盛軒腰間皮帶,順勢向前摔去;張盛軒一手扣住劉雲手腕,另一隻手搭住劉雲肩膀,藉著支撐在空中轉身,改變原落腳點,避開劉雲踢來的腳。腳落地、順勢背起劉雲身體摔向地面,劉雲借力空翻過去,繼續攻擊……

對打幾十招下來,倆徒弟氣息均勻。可見得,平時有勤練功夫。李文古微笑道:“阿彌陀佛,你倆人平時的功課做得紮實。吐納氣功還要練。習武之人,每天做到‘拳不離手’。切記。”

“謹尊師命,我倆不會拉下功課。”

“師傅,今晚上再教我們一些招式吧。”

“你們練的拳術,靈活兇猛,防身足矣。今晚再教幾招,回去好好練。”李文古說完,站起來給兩個徒兒教練新的武術招式……

李文古見兩人新學的招式熟悉了,說道:“晚了、回吧。”

劉雲看著師傅,有些哽咽的說道:“師傅、我家裡來通知,要舉家遷居省城。家鄉與省城距離遙遠,以後要見師傅的機會少了。”說完,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

李文古聽聞,心平氣和,說道:“阿彌陀佛!世人往高處走,水往地處流。省城的天地寬,可以學到更多的知識,走更廣的路。可喜!”

“師恩未報,著實慚愧。”

“為師、出家人。能教化眾生,是最大的願望。雲古、為師不必牽掛。”

二人向李文古告別。李文古走向劉雲,用手搭在劉雲肩上,手指輕輕地在往回拉了一下,劉雲默默地點頭,和張盛軒告別師傅。

村子裡有房屋遮擋,看不到月光,路上更是黑暗。兩人依然快速行走。跟在後面的張盛軒終於忍不住,問道:“大哥,你家遷省城,以後,我怎麼辦。”

劉雲停下腳步,回身說道:“師傅家的事全靠你了,這個任務我不擔心。給師傅買糧油的錢,我匯給你辦理。”

“大哥、放心。師傅家的事,你不在家,我依舊做好事。”

“還有一件事,要拜託兄弟。”

“大哥,吩咐就是了。沒有二話。”

“就是阿清姐家裡。你每週去兩次,幫她家裡的重活做了。做哥的給你匯錢。”

“阿雲哥,說啥話,有的是力氣,幹活不在話下。就是給師傅家買油鹽的錢,我真的沒有。”

劉雲知道這位兄弟為人敦厚,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說道:“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明天,我家的大黃狗牽到你家裡,以後照看好。有空的時候,帶著阿黃去小學,暗中保護一下阿清姐。”

“大哥,阿黃給我,是嗎。你不帶走嗎。”張盛軒高興的叫道。

劉雲見他如此喜歡,心中高興之時有了一些擔心,補充了一句話:“你不要把阿黃吃了。”

“大哥放心,我看到它就會想起哥。我帶著阿黃等大哥回來。”

聽到張盛軒如此重情義,劉雲心中釋然了。

待張盛軒回到家中,劉雲折返向李文古家走去。果然,師傅家門虛掩。劉雲進到屋內,見師傅坐在房間之中的椅子上打坐,跪地就拜,說道:“師傅!”

李文古閉著雙眼,聲音低沉的說道:“劉雲,師傅知道你非池中物,遲早會離開大山裡。這幾年,我家母親有你照料,為師感激。”

劉雲靜立一旁,細心聽著。

“臨別了,師傅送你一本《內功真經》。此前,教你學防身攻擊之術,講求的是快、狠、準;此真經用於練習內功、不求速達,須費些年月,方能知其之妙,有空時,自已看著練習。”李文古從身邊拿出一件布包,遞給劉雲。

李文古接著說道:“包中之物、有五指峰大山中尋得的古柚樹針型琥珀,含有稀有礦物質。當年,為師與採中藥的赤腳醫生進五指峰下,在原始森林中,尋得此化石。採集得來,中藥醫師用過了,柚樹針琥珀可解毒,在遇兇險時刺穿排毒用。”

“這第三物,是一份‘涼血降脂長生圖’冊子,冊子中有圖、有說明。所用的藥材在五指峰森林中、五指峰上高寒地都有,山上天然所生長。其中礦石粉也是五指峰頂有的,需要時,上山找。這包是配好的藥材。寺內練武之人常服此湯茶,可解體內火氣過旺。寺中主持、僧人云遊國內寺院時,為防各地水土不服,隨身所帶的防身藥。”

劉雲接過冊子,粗略翻看。李文古繼續說道:“南方氣候熱毒居多,用這些藥材煮成涼茶,有排解熱毒、強身固本之效;身體虛弱之時服用有奇效。”

劉雲跪地:“師傅,省城雖遠,弟子非一去不返,年節是要回來的。請師傅保重身體,來日再拜謝師傅。”

李文古伸出手臂,示意劉雲起來,說道:“為師知你重情重義,知恩圖報。將來的路,好好走,必成大器。為師有你這樣的徒弟,甚感欣慰!”

農村解散生產隊的集體生產,分田到戶。生產隊集體的耕地,按人口平均分給各家戶。大隊測量全村耕地、開始分給各家各戶。村裡人到地裡做活,沒有人開喇叭叫,頓時感覺自由了。

劉華粵回來了,他是從省城回到大坪村。辦理家人遷移戶口手續,與親朋好友道別。劉雲的事不多,只到村頭,給一棵柿子樹除草、挖土追肥。這是他在大坪村塔上裡種下的唯一棵果樹。

晚飯後,劉雲在伙房的洋油燈下,看著李文古師傅給的《內功真經》。按書中講解練功。他站在伙房中間,面對五指峰方向,雙目看著峰頂,雙腿分開、寬與肩齊,雙手下垂,集中意識,舌尖頂上顎深吸、抵下齒根吐氣,執行四肢,排除肌肉痠痛、清除頭腦混沌,果然有效。今後,拳腳傷痛、大腦混沌,用內功真經所教之法自我調養,恰到好處

“大哥、大哥。一起去看熱鬧。”張盛軒在門外叫喚。劉雲出門看到他在拱門口,說道:“什麼熱鬧?”

“聽說是外地來的戲班子。他們在塔上裡祠堂搭臺。聽說,他們還會說卦、算命。”張盛軒有板有眼地說著。

劉雲向祠堂方向觀望,祠堂的上空燈火通明。

“行。放假了,自由一下。走。”劉雲說完,下到拱門,與張盛軒一同前往祠堂。

塔上裡祠堂已經佔滿人。祠堂四角掛著打氣的煤油燈,氣燈在高壓空氣充足供氧的條件下,發出白色的耀眼光芒。

夜晚的天空上,一輪明月十分清亮。祠堂大門口擺了一張八仙桌作神壇,正對著五指峰。神壇上方壓著一張紅紙,紅紙上寫著“上天七仙姑 ”。神壇前方香爐香菸氤氳,兩旁紅燭通亮;桌上擺著水果、花生等貢品。

連著八仙桌後邊,有一張低位的桌子。桌面上放著兩個大煤油燈,桌面中間放著一塊方形玻璃,均勻地灑上白色麵粉。旁邊放著一個橢圓形的竹簸箕,竹簸箕的端頭上插了一枝點燃的香,下端插著一根筷子。

儀式開始了。兩個穿著同款式藍色套裝的男人,躬身在前開路,護送一位中年女人出場。那女人髮髻高高結起,表情陰冷,身穿藍色長袍,手持一把木製劍。她就是人稱的仙姑婆。

仙姑婆在八仙桌前的空地上,將木劍放在桌上,接過點燃的三支香,在神壇前跪拜下去,三次叩首。完成禮拜,慢慢站起來, 將三支燃香插到壇位前。雙手合十,口中念有詞。突然,她右手拿起木劍,大聲喝道:“三天之上,以仙為尊; 萬法之中,焚香為首。 今以德香、清靜自然香、靈寶惠香、超三界三境,遙瞻百拜真香。急急如律令!”

話音剛落,祠堂裡聚精會神看錶演的人們,聞到一陣檀香從空中飄散而來,在場的男女老幼頓時安靜了,似乎都相信了,有神、或有怪到來。人們的神情肅穆起來。

劉雲讀書多,對環境中出現的各種現象,都能用物理、化學原理去解釋。根本不相信有神鬼傳說。從空中飄來的檀香,早不來、晚不來,那個仙姑婆表演口令說完,就出現了。他四周觀察,祠堂上站著的男女老幼,基本都認識,沒有生面孔,檀香不是他們放的。抬頭看屋頂,看到屋頂面上,有一個長方形的木框,看似裝稻穀的漏斗。月光照耀下,能看到漏斗口隱約飄著輕煙。空中飄來的檀香,可能來自這裡。一群外鄉人來村裡面裝神弄鬼,他們要做什麼?

仙姑婆口令說完,站在八仙桌前,垂下雙眼,左手立在胸前,右手已經換上一串長念珠,面無表情地說道:“來兩位心誠、信佛祖之人。”

穿著藍色套裝的男人,向眾人招呼道:“那位有佛緣,請上來抬神。”話音剛落,有多人舉起,表示要上來。

被選中的兩個男人上來。仙姑婆說道:“抬起簸箕神!”

在藍衣男人的指導下,上來的男人,一人雙手抬起簸箕的端部,另一人抬起簸箕的尾部,輕輕地抬到玻璃面扶著,筷子點在玻璃麵粉上。

微閉著眼睛的仙姑婆說道:“仙姑請來了。鄉親們,大家想問姻緣、想問前程、想問家境,都可以問仙姑,仙姑會讓簸箕神會寫出來。”

“啊,寫出來呵。”

“簸箕能寫字,真是神仙下凡。”

眾人聽了,議論紛紛,大為驚訝。都盯著玻璃板上的簸箕。

有一個村民搶先問道:“神仙、我想問問、我有沒有老婆?”。眾人一陣鬨笑,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簸箕下的玻璃板,等待神奇出現 。兩個男人扶著的簸箕沒有動。眾人疑惑的聲音響起。這是,仙姑婆手指成蓮花狀,說道:“換兩個乾淨的細仔細女來抬神。一個阿哥,一個阿妹。”

眾人聽了,左看右看,希望有人上場。“阿雲古,你來抬神。”有人喊了一聲。眾人立即附和。

劉雲擺手兼搖頭,說道:“我不合適。仙姑說了,要細仔。我這麼大了,不合適。”

眾人醒過神了,有人問“仙姑婆,要幾歲的細仔、細妹?”

仙姑婆眼睛都沒抬起,陰冷地說道:“不能超過十歲。”

仙姑婆的指令,村裡人很快就找來兩個不滿十歲的男仔、女仔。兩個小孩上臺,扶住了簸箕兩端,兩個藍衣人佔在身後,。小聲地與小孩說話。

“我想問問仙姑,將來我是做農民還是做工人?”一個年輕人問道。

眾人停止說話,再次看著點在玻璃面上的筷子。突然,簸箕帶著筷子在移動了,慢慢的玻璃麵粉上出現了一個連筆的圖形,像似“農”字。

“啊!是做農民,耕田的。”眾人發出驚奇的叫聲,有些人的聲音已經顫抖。

一個男青年擠進來,問:“我想問問仙姑,我將來的老婆姓什麼?”

眾人又安靜了,屏住呼吸,緊緊地盯著玻璃面。簸箕下的筷子再次慢慢地移動,畫出了一個樹葉形。

“姓葉,你老婆姓葉。”眾人七嘴八舌地爭著說道。

祠堂裡熱鬧非凡,眾人都在亢奮之中。劉雲不相信鬼神說,看到兩個藍衣人始終站在小孩的身邊,雖然沒有去碰小孩,嘴巴一直在小聲說著什麼。劉雲懷疑玻璃板上圖形,是在兩個藍衣人的指引下畫出來。這幾個做戲的外鄉人,沒有做傷害村裡人的事情,沒必要去戳穿他們的把戲。

“口口、兩個口字。口口就是官,雲古以後是當官的。”眾人又叫喚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人替劉雲問了一卦。眾人都興奮地向劉雲報喜。劉雲感到莫名其妙,連連擺手說道:“我就是一個農村娃,種好地就是福氣。”

這時,有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道:“雲古,命中註定當官?現在就不要讀書了,等著,也會有官當。”

劉雲轉眼看,是一個白臉年輕人,自小與他不對路的同村人劉崇文。劉雲沒有避開他陰冷的眼神,說道:“文兄,如果我有命當官,這個官,肯定是你封的。我現在不讀書了,將來、你是封官、還是不封官?”

村裡人見兩人抬槓,圍著來看熱鬧。張盛軒大聲說道:“崇古,我哥說,你要給他封官,你聽不聽話?”

眾人聽糊塗了,到底誰聽誰的?劉崇文見眾人都有意向著劉雲,自覺沒趣,轉身走了。

“哎、哎、仙姑婆發功了。”有人喊了。這個時候,仙姑婆東歪西倒,手腳亂動,口中唸唸有詞:“仙姑與天龍神同在、仙姑與天龍神同在。救濟萬民,天龍神功、造福萬民,天龍教主、美意延年!”

跟在仙姑婆身邊的兩藍衣人,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對著仙姑婆不停磕頭參拜,口中大聲叫著:“天龍神、天龍神!”

周圍的人被突發的場面嚇呆了。劉雲下意識地看向屋頂上的木框,果然,木框口冒出一股白煙,順著風向,飄向祠堂上空。祠堂裡的人們又聞到了一陣檀香,祠堂馬上安靜下來。

仙姑婆恢復平靜,微閉雙眼,緩緩地說道:“真龍天子下凡了,福澤萬民,天下將大變。求封侯封相者,機不可失。”

跪地的兩個藍衣男人問道:“仙姑,在那裡能見到真龍天子?”

“仙水塘,明天真龍現身!”仙姑婆說完,身體抽搐,隨後癱軟躺在地上。張盛軒見狀,想出去救人,被劉雲伸手拉住。說道:“盛軒別動,這幫人不是善類,以後注意他們的動向。仙姑婆身邊有人,沒事的。”

張盛軒滿臉疑惑,問道 :“阿雲哥,剛才那個簸箕,寫字了。我長這麼大了,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看到了,兩個小孩推動簸箕。畫出來的是圖形,不能確定是字。小孩身邊藍衣人說是字。不是神奇。”劉雲說了一通,看到張盛軒似懂非懂,不想再解釋。

張盛軒和祠堂裡的很多人一樣,相信今天晚上看到的神化。他喃喃地說道:“大哥、大佛靈光寺的僧人常說,人生活的環境裡,有一種看不見的神秘的力量存在,不可行惡,否則必有報應。這種力量,也許就是人們所說的“舉頭三尺有神明”。

“盛軒,師傅說過、所習武術、不可行惡。相信世間有神明,多行善事。”

“大哥,剛才仙姑婆說,有真龍天子下凡,你信嗎?”

劉雲不屑地說道:“那是仙姑婆的套路,突然說‘真龍天子下凡’的胡話,不可相信。我看過許多歷史書,類似的謊言在史書上重複出現,如漢朝的開國皇帝劉邦斬殺白蛇、朱元璋出生時滿天紅光,都是神化傳說,用來迷惑老百姓的把戲。仙姑婆這種裝瘋裝顛的套路,估計她要在我們大坪村做什麼壞事了。”

“大哥,我不會上他們當的。我沒有錢財給他們騙。”

“盛軒,現在分田到戶了。你年輕、有力氣,多到山上開墾土地。將來,你會變成有錢人。”

“大哥,你說得對。現在是多勞多得。”張盛軒感覺找到了過上好日子的辦法,說話、走路都特別輕鬆。

第二天,中午時分,仙水塘傳來敲鑼打鼓的響聲,引起大坪村民的注意。愛看熱鬧的人,紛紛趕到仙水塘。張盛軒前去圍觀,領取幾個水果糖,來找劉雲。

“大哥,你說得對,那幫人真不是白乾活的。剛才在仙水塘放電影的地方,他們搭起臺子,在唱歌、跳舞。圍了很多人,比開大會都熱鬧。”

劉雲接過水果糖,仔細看水果糖的塑膠紙包裝,說道:“這幫人,還真的下本錢。這個水果糖是上海出的。村裡那麼多人去看,都發糖,要用不少錢。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張盛軒嘴裡吧嗒吧嗒地吃著水果糖,說道:“在臺上,他們除了表演節目,主是講什麼天龍教會的事情,還有,他們說、他們教會有古傳秘方,能治衛生所治不了的病。”

“他們真能治病,倒是一個好事。也許他們就是來宣傳醫術的,不管閒事了。盛軒,幫我裝東西。”

一箇中年男人,手裡提著禮盒,出現在劉雲傢伙房門口的拱門下。這個人是劉崇文的父親劉炳昌,他來幹嗎?劉雲和張盛軒在伙房內,對看一眼,都覺得奇怪。

劉炳昌將左的禮包,轉交到右手,兩份禮品集中在一起提著。騰出的左手空著。他大聲問道:“華粵在家嗎。”

劉華粵從糧儲房裡走出來,看到來人,急忙過來迎接,說道:“炳昌兄弟,什麼風把你這位貴人吹到我家裡來了。快請上來。”

劉炳昌用左手緊握著劉華粵的手掌,動情地說道:“聽說你們家遷戶口到省城,特來看看你。鄉里鄉親,如今別離,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相見。”

劉雲迎出門,向劉炳昌招手,說道:“昌叔、您好。”

“劉雲,在家呵。叔來送點東西,送送你們。”

“謝謝昌叔。謝謝您的好意。”

“華粵呵,我今天過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先和阿雲小兄弟說。”

劉華粵聽說,有點意外。於是對劉雲說道:“劉雲,你先別做事,陪你昌叔說話。”

劉雲應聲道:“好的。昌叔,有什麼話,您請說。”

劉炳昌拉住劉雲的手,說道:“叔、有一件事,放不下心。就是我家的崇文。”

“昌叔,我和崇文是同學,沒有什麼吧。”

“嗨,我家的崇文,他的個性令我擔心。他是會讀書的人,考試成績和你一樣,數一數二。將來,他也會離開家鄉。我有預感,你們會重逢。如果再重逢,一定要多擔待他。”

“昌叔,您放心,將來,崇文比我有出息。你不用擔心他。”

“阿雲,昌叔看人準著呢。你的將來肯定比他有成就。我們家境好,他自小住在我們家獨有的二層大宅,沒有和村上小朋友玩在一起。我們家有好的生話,都是祖上親人下南洋,賺到大錢,早年寄錢回來,蓋起了這座大宅子。我家人,從來不參與生產隊的農耕,卻是衣食不缺。村裡人都羨慕我們,是有‘南風吹’家庭。崇文自小心高氣傲,看不起村裡人。他的學習成績,和你經常是互換班級第一名,你倆都是經常受到學校的表彰。你在班裡,不僅成績好、又擔任班長、而且同學們都喜歡圍著你轉,令崇文十分嫉恨。他這種心理,將來會是人生路上的大禍害。我對他講道理,讓他放棄這種不正常的心態,作用不大。”

劉雲聽劉炳昌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突然警惕起來。以前,從來沒有將劉崇文放在心上。再想想,天地這麼大,從此一別,兩個無緣相處的人,那有這麼巧的事情,還能再相見。於是說道:“昌叔,崇文長大了,經歷多了,自然就會修正。您不用擔心。”

劉炳昌沒有要到劉雲的承諾,繼續說道:“阿雲,人的嫉妒心不分年紀。一旦出現,輕則冷言冷語,重則拆臺、禍害。崇文對你的心結,將來再相會時對你不利,會出大問題。昌叔希望將來,你們真有相遇的時候,你要防著崇文。如果,他真的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一定要原諒他。”

劉雲心想,很快就要離開大坪村,再見不到劉崇文。以後,會不會再相遇,天知道。於是答應了劉炳昌的請求。

送走劉炳昌,劉雲心裡壓抑。走上曬穀坪,看著五指峰發呆。自已的身體長大了,思想並沒有跟上年齡長進。對人世、欠思考。如此這般成長,未來真的遇上劉崇文,敗在他的手下,一點都不奇怪。阿清姐曾經多次對自已說,要長大了,遇事三思而後動。姐、就是不一樣,思想總是比自已先進。

劉雲看到天街上,陳清來了。阿清姐來塔上裡,應該是來我家的。劉雲快速跑下曬穀坪,要到天街迎接。下到天街,劉雲放慢腳步,慢慢前行,他要和陳清創造偶遇的驚喜。

“劉雲、快點過來拿東西。躲躲閃閃的,做什麼?”陳清一聲吆喝,劉雲羞愧難當,滿臉通紅,跑到陳清面前,從她的手中接過全部物品。說道:“阿清姐,您這是去那裡?”

陳清瞪了劉雲一眼,將挎肩膀上的書包理順了,說道:“少貧嘴。說、粵叔在家嗎。”

“我爸在。他和我阿姆在收拾物品。”

“快點,我是奉命前來。”陳清說完,快步走,劉雲提著物品緊跟在後。

“阿爸、阿姆,阿清姐來了。”劉雲搶在陳清前面,通知父母。劉華粵和羅紅霞很快就站在門口,看到陳清,羅紅霞叫開了:“阿清,快點進來。辛苦你了。”

“粵叔好、羅阿姨好!”陳清的臉紅彤彤,面對劉華粵,她顯得極為靦腆。

羅紅霞連忙拉著陳清的手坐下,讓她放鬆點。陳清從書包中拿出一個摺疊好的紙條,交給羅紅霞,說道:“粵叔,我阿爸交代,將他的通訊地址和電話號碼寫在紙上,交給您。我阿爸說,有空通個電話,到縣城時,過去坐坐。”

劉華粵接過紙條,開啟來看看,隨後將紙條放進上衣口袋中,說道:“阿清,和你爸說,我到省城安頓好了,就會給他打電話。有來省城,請他一定到家裡住上幾天。我和你爸自小到大的朋友,雖然有書信往來,卻很久沒有見面了。”

“我阿爸問,準備什麼日子出發,他安排車輛過來。”陳清說完這句話,讓劉華粵一家人大為感動。現在,所有的資源都非常匱乏,汽車更是鳳毛麟角。這樣的人情太大。劉華粵說道:“阿清,非常感謝你爸爸的好意。拉運傢俬的車輛,我已經安排好了,我單位有貨運車輛送貨過來,回去的時候是空車。順便幫我拉到省城。”

羅紅霞拉著陳清的手不放,眼睛一直看著她的臉龐,越看越喜歡,說道:“高考成績出來沒有?考得好不好?”

陳清被看得不好意思,臉紅著說道:“成績還沒有公佈。考試感覺還可以。”羅紅霞笑笑道:“阿清肯定行。”

“羅阿姨,雖然考試感覺理想。但是,一百個考生才錄取幾個人,沒有收到錄取通知單,心裡慌慌的。”

劉華粵說道:“我看阿清肯定能考上大學。你爸爸讀書真是高人,我們那個時候對他、嘴上不服氣,內心是真心佩服。遺傳學上說,女兒大部分象爹,慶儒優秀,阿清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阿清,我們家搬到省了。到了,我讓劉雲寫信給你。有了地址,有空的時候一定要來看看阿姨。阿姨捨不得你。”羅紅霞說著,眼睛流出淚水。

陳清看到,連忙用小手帕幫她擦拭眼淚,說道:“羅阿姨,您放心,我一定去看望您。”

劉雲騎著腳踏車,送陳清回到陳家裡。在路口,陳清從書包裡取出一件手工編織的羊毛衫,對劉雲說道:“轉過身。”

陳清將羊毛衫在劉雲的肩背上比劃著,說道:“大了半碼,正好入冬時穿。”說完,將羊毛衫重新疊好,放進書包裡。將書包挎在劉雲的肩頭上,說道:“送你了。”

“啊,阿清姐,這麼貴的東西。不行、不行。”劉雲要將書包拿下來。被陳清捶了一下。劉雲只好停下手,不再拿書包下來,臉熱熱的,有話想說、又說不出口。

“劉雲,姐、送這件衣服,沒有別的意思,別想多了。姐是感謝你那次救了陳好。到了省城,不用在山地裡亂跑了,好好讀書,考上大學,通知姐。”

劉雲想了想,說道:“說的是、那次土蜂的事情嗎。多隔了多少年的事了。

早忘了。” 那年夏天,大熱天裡,陳清帶著妹妹陳好到稻田的渠水道上摘野菊花。

姐妹倆摘了大半竹籃子野菊花蕾,沒有注意到菊花枝梗叢中有一窩土蜂。兩姐妹腳踩了土蜂窩,一大群土蜂攻擊兩姐妹,姐妹倆“哇哇”直叫。劉雲看到了,急忙跑過來,將兩姐妹拉到水渠中,脫下上衣給她們矇住頭,自已光著上身,扒了幾支帶葉子的樹枝,拼命揮舞驅趕土蜂。當土蜂散去時,劉雲的頭被土蜂針得滿臉浮腫。聞訊趕來的大人們,七手八腳將劉雲送到衛生所,赤腳醫生給劉雲的臉上抹藥膏,手臂上打吊針,第二天才脫離危險。

“記性這麼差呵。沒心沒肺。”陳清說道:“阿姨說了,到了省城,要給我寫信。”

劉雲撓撓頭,說道:“知道了。家裡的重活,我讓張盛軒隔天過來做。”

“不要。不要叫他過來。家裡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的。”陳清說得很堅決。劉雲無可奈何地說道:“知道了。我走了。”

劉雲說完,騎著腳踏車走了。陳清站在路口,一直看著劉雲遠去的身影,眼淚不停地流下來。